伽藍寺是前朝得道高僧明光大師身前住的寺院。這明光大師出身簪纓世家,十六歲娶妻,兩個月他便隨父兄上了戰場。
奈何此去一別,等他從戰場回家後就才發現他的妻子早已經難產離世。自此後,明光大師就削髮爲僧,從此皈依佛門,成爲一代高僧。
只是,他圓寂不久後,便發生了戰亂。整個伽藍寺在戰火中成了一片殘牆斷瓦,再不復有昔日國寺的輝煌景象。
蘇綰和百里燁華在夕陽的餘光之中走進了這座殘破的寺廟裡,廟裡停駐的鳥兒聽到動靜,都紛紛撲騰着翅膀飛離寺院。
等他們兩人走進破敗的大雄寶殿後,殿裡的帷幔輕動了動,蕭亦珩手上的利劍架在青晨的頸項上從帷幔後走了出來。
看到蘇綰,蕭亦珩一雙邪惡的眼眸裡馬上閃爍着癡慕的眸光,看向蘇綰的視線更是溫柔繾綣,“綰綰。”
他溫柔的低聲輕喚着,聲音說不出的寵溺。
蘇綰將面上戴着的面紗取下來,擔憂的目光投注在被蕭亦珩架着的青晨身上,緊張的說道,“阿亦,你放了眉兒吧,她根本不知道我們當年的那些恩怨。”
青晨震驚的目光投注在蘇綰身上。
相似的眉眼,溫諾的說話聲……
她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了,要不然大家不都說她的孃親當年就難產而死了嗎,怎麼現在還能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蕭亦珩眼底深處的愛意如潮水似的漫上雙眸,他情緒亢奮的說道,“綰綰,你到我這邊來,咱們回晉國。只要你保證再也不從我身邊離開,我就放了她。”
“好。”蘇綰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就點了頭。
或許對現在的她來說,女兒纔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了,只要能保證她女兒的安危,她願意做任何的妥協。
蘇綰腳下的步子輕擡,就要向蕭亦珩站着的方向走去。
突然的,她的手背被人扯住。蘇綰不回頭也知道是百里燁華再扯她,她面上的神情微微輕僵了下,繼而就用力的甩掉百里燁華扯住她手臂的那隻手,又往蕭亦珩的方向緊走了幾步。
蕭亦珩脣角激動的抖了抖,用着誘哄的口吻輕輕地說着,“綰綰,你快回到朕身邊來。朕等了你十多年,只要你回到朕身邊,咱們一定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的。”
“蕭亦珩,原來這些年一直是你在背地裡搞鬼。”百里燁華心如油煎火燒,當年他和蕭亦珩同時喜歡蘇綰,但蘇綰難產離世後,他就聽說蕭亦珩在晉國夜夜笙歌,宮中招了成千上百的女人。他還以爲蕭亦珩就此斷了對蘇綰的那些念想。
卻不知道,原來他變態到這般的地步。
百里燁華胸腔裡被憤怒填滿,兩隻手緊握成拳頭。他腳尖一點,腳下的步子飛快的移動到蘇綰的面前,一隻鐵臂再次的鉗制住她的手臂,“綰綰,別聽他的話,他這些年躲在背地裡把呦呦害得那麼慘。這個人絕對不會這麼容易的放過呦呦的。”
“百里燁華,你就閉嘴吧!當年若不是你,綰綰早就嫁給了我。你要是真的對綰綰好,我哪怕心裡再痛恨你,也不會對你做什麼。可你呢?”
蕭亦珩一雙邪惡的眼睛瞪大,眼眸裡雜糅着瘋狂和怨恨。
“可你把她害得年紀輕輕就難產離世了。”蕭亦珩突然又握緊拳頭,一掌向青晨臉上狠狠的揍下來,青晨被他這麼用力的一揍,身子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就要往地上倒。
母女連心,蘇綰心猛地一跳,整顆心都像是跳到了嗓子眼處。她擡手直接一巴掌甩到百里燁華的臉上,又是用力的一甩,把被百里燁華鉗制住的那隻手臂抽開。
“阿亦,算我求你了,你放過眉兒吧。眉兒也是我的女兒。”
蕭亦珩狠厲的目光在對上蘇綰乞求的目光後,眼神一柔,這才伸手又是用力的扯住青晨的頭髮,讓她向下傾的身子又重新被他鉗制住。
“綰綰,你讓我怎麼能放了她。沒有她,你就不會難產離開人世了。”
臉頰處傳來的那種劇痛感讓青晨嘴脣泛苦。
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可就因爲她和百里燁華的血緣關係,她就要被逼得承受前輩們那些深仇大恨。
她很冤啊。
蘇綰在蕭亦珩一米多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她看着女兒已經被打的青紫的臉頰,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淚水剎那間就決堤了。
她的一生真是悲哀啊。
愛她的男人肆意操控她女兒的身世。
她愛的男人卻連她和女兒都守護不住。
她長睫輕輕一垂,等再擡起眼眸時,眼裡已經沒有掙扎的,她屈服的迴應着蕭亦珩,“阿亦,放了眉兒,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她這話一說出口,蕭亦珩眼裡馬上被滿滿的笑意所佔據。情愛兩字捉弄了他一生。當年她的父親被冤枉,蘇氏一族滿門抄斬,她僥倖逃脫跑到了晉國,進了宮隱姓埋名成了他的侍女。
那時的他雖然貴爲太子,可是他的父皇並不寵愛他。時時刻刻都想把他這個太子拉下馬,好把太子之位讓給他父皇最爲寵愛的老七。
宮闈裡的幾番掙扎,幾番無奈。那些伺候他、口口聲聲說要效忠他的人,最後死的死,背叛的背叛。最後他身邊也只剩下她了。
她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那一束光芒。
後來,他就算坐穩了晉國的皇帝寶座,可無數個午夜時分,他從噩夢裡驚醒看到身邊的人不是她時,那種彷彿從雲巔墜入地獄的心情折磨了他十多年。
他就只想要她而已。
“蕭亦珩,有本事你就不要用這些齷蹉的手段來要挾綰兒。你這樣得到綰兒的人又能怎樣?”
百里燁華兇狠的說着,眼見蕭亦珩已經伸手去扯蘇綰的手臂,他怕自己思念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又會再一次的從他面前消失,他便也趕緊伸手去扯蘇綰的另一隻手臂。
形勢變化的讓這三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蕭亦珩邪惡的眼眸裡又是閃過陰狠的隼光,他哂然一
笑,突然主動放開蘇綰的手,邪惡的說道,“百里燁華,看來你在綰兒和女兒中間選擇了綰兒啊。那好,我這個孤家寡人就成全你們夫妻兩的恩愛。”
蕭亦珩話畢,手上的那把劍就對着青晨肩膀直接刺下去。
利劍從青晨的身體裡穿透過,青晨眼眶一酸,咬緊牙關讓自己不叫出來。
可是滅天的疼痛感還是刺的她肩膀都彎成弓狀了。
她還是覺得自己委屈。
可她今天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生孃親。
她從她孃親的眼眸裡看到了她對自己的疼愛,大概是從小沒有母親疼她的緣故,她心一暖,又咬緊牙關扯了扯嘴角儘量表現的不是那麼疼的對她露齒一笑。
蕭亦珩這簡直已經是變態了。
蘇綰雙眼的視線一時間模糊成一片,女兒的懂事讓她一顆心更是緊緊的揪起。
她回頭,張嘴就朝百里燁華抓着她手的那隻手臂狠狠的咬下去,這一口裡攜帶着她對百里燁華的不滿和憤怒,可百里燁華還是緊緊的扯住她的手臂,一點都沒有要放手的跡象。
蘇綰向他吼道,“你快放了我,我早就厭惡透你了。百里燁華,今天眉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百里燁華在她的尖叫聲中,身子依舊直直的站着。
片刻後,他才緩緩的擡頭,闃眸裡滿是憂傷的目光,“綰兒,我不會把你放走的。今天咱們一家三口要離開的話就一起離開,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百里燁華打了個響指,門口衝進來了一批的侍衛。
就連殘破的屋頂上,都冒出一批手持弓弩的侍衛軍。
可蕭亦珩像是有恃無恐一般,他狎謔的目光就緊盯着被他控制的青晨,“綰綰,阿亦的耐心是有限的。既然百里燁華想讓你們一家三口去閻王殿裡團聚。那我就先把你們的女兒送去見閻羅王吧。”
“不!別聽他的!”蘇綰尖聲大叫,身子奮力的要往蕭亦珩站着的方向撲去。
這一瞬間裡百里燁華的眼眸裡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最後抓着蘇綰的那隻手還是抖了抖,輕輕鬆開了了那隻手。
蘇綰飛奔向蕭亦珩,眼淚奪眶而出。
“眉兒,都是娘對不起你。生下了你,卻不能照看你。娘對不起你……”
她不停的道歉,目光被青晨肩膀處的鮮血刺的整個人都要癲狂起來。
青晨心裡悲哀的發現,人生中的悲歡離合她卻在這一刻都經歷了。
“我以後一切都聽你的。你快放了她,她在流血。”她乞求着蕭亦珩,整個人都要哭成淚人兒。
蕭亦珩騰出一隻手臂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像是把整個世界都抱進了他懷中。
他當着百里燁華的面低頭輕吻着蘇綰的眉角,如獲至寶。
屋頂處,齊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潛伏在那裡了。他手裡握着一把金弓,弓弦已經拉滿,看到蕭亦珩的注意力被蘇綰給吸引了,他脣角微微一勾,射出了一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