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五人都收拾好了行李,約好了坐在沙發上休息。
“所以晨左二你要進入軍隊的特招生訓練營了,不會和我們一起學習?”鄧燼問晨左二道。
晨左二點點頭:“半年前軍隊的人就已經找過我了,不過似乎因爲什麼特殊原因,這件事遲滯了。沒關係,我入的這個訓練營不比其他部隊軍人,每個月能有一天的時間出來透氣,到時候出來和你們嘮嘮嗑還是行的。”
“我比較好奇的是,爲什麼老楚你不加入軍隊呢?”晨左二望向一旁的楚冬陽問。
楚冬陽正在用破曉境界的炁控制面前的兩隻筷子,筷子有些笨拙地舞動着,看起來想要達到如臂指使的地步,還需要很多的時間練習。
此刻聽到晨左二的問話,楚冬陽說道:“我家裡的情況不允許我去往軍隊。如果我私自離開檸山或者突然消失在他視野中,我爸不會念父子舊情,他怕被人抓住把柄。”
“還有,這兩天,會發生一些事。”楚冬陽突然轉頭望向鄧燼。
鄧燼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楚冬陽望向自己是何意。
“鄧家派遣精英部隊攻打檸高,必然內部空虛;而楚家在圍攻戰中置身事外,實力保持得很好,所以,楚家要趁這個機會攻擊鄧家,讓鄧家元氣大傷,甚至,想讓鄧家徹底滅亡?”
楚冬陽輕輕點頭,但補充道:“你說的不錯,但他目前的攻擊對象並不是鄧家,而是魚家。”
晨左二被鄧燼的敏感嗅覺嚇了一跳,果然黑幫公子的耳濡目染比他這個正常長大的普通人厲害多了。
他萬萬沒想到楚建國想趁機將檸山的黑幫來一次大洗牌。
他更吃驚的是,楚冬陽竟然願意將這種關於家族生死存亡的大消息直接告訴鄧燼。
黑幫三家相互牽制,十數年來一直三足鼎立,一家獨大的狀況從來沒有出現過。現如今楚家的實力是最強的,楚冬陽將楚家攻擊的目標坦言說出,對於楚家來說風險極大。
因爲實力較弱的兩家黑幫很有可能會聯起手來對付目前獨大的楚家。
但楚冬陽仍然將這個消息坦然告知。
這證明楚冬陽已經認了宿舍這幫人做朋友。
而對於朋友,楚冬陽向來是無所遮掩。
鄧燼苦笑一聲:“魚家要遭殃了,”說着,他又擡起頭來看了楚冬陽一眼,道,“謝謝你,楚冬……不,老楚。”
楚冬陽知道他在謝什麼,輕輕點頭,問道:“半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你的想法到底是什麼?這個讓你又愛又恨的鄧家,現在還值得你掛牽嗎?”
“明天前往軍隊報道後,我就會回到家族,和我爸一起奇襲魚家。我爸打電話給我時,透露出一股他從來沒有的激動,我能覺察到,這次他一定做了充足的準備。雖然他處理家庭事情方面讓我討厭,但當他在戰鬥的大事準備上,我只能說他非常厲害。”
“百密無一疏,只要是他定好的決策,就一定能做到。這也是楚家在高風險的違禁品走私生意中,依然穩如風浪中的礁石的原因。”
“我不齒他所做的一切,卻必須承認,有他纔有我的今天。我和你同樣對自身家族充滿了感情矛盾,但我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想清楚了。現在,你告訴我,鄧燼,你想清楚嗎?”
“你要如何對待鄧家?楚家滅掉魚家之後,下一個必定就是鄧家。這是你逃不掉的宿命。”
“很有可能,我們兩人會成爲戰場上的敵人。你從***的瞄準鏡裡盯着我的腦袋,我想一拳打爛你的心臟。”
楚冬陽仍然是淡然的語調,但他說出的話,卻讓空氣凌冽如冬日。
誠然,他楚冬陽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但此刻爲了朋友,他必須要將事情的利害關係攤開到明面上來說。
兩個才十多歲的少年後輩,因爲團隊結緣成相互認可的夥伴,卻有可能因爲上一代的仇恨,站上相殺的角鬥場。
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鄧燼聽着楚冬陽接近質問的語氣,神色有些黯然。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他也知道他必須在家族和朋友之中做出一個選擇。但事情未到,他仍然想享受目前和朋友在一起的安寧喜悅。
換句話說,他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
家族讓他又愛又恨,他當然愛着自己的母親,愛着自己的親哥哥,但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爲這兩人,鄧宗楊纔會死在祠堂,尊嚴全無。
或許鄧宗楊和鄧燼在血緣上沒有關係,但鄧燼一直尊敬他。
篡位的事,鄧燼也從心底認爲這是錯誤的。
所以這半年來,他一直不知道如何自處。
他將所有的時間都投入修煉中,幻想自己能有實力去鄧家發一發言,勸阻自己母親和哥哥的野望。
勸阻鄧三河。
但這些顯然是不現實的。
任他如何辛苦修煉,如今也只不過是初照二段,連初照三段都未到。
鄧燼心中風雲變幻,楚冬陽便在一旁安靜等待。
楚冬陽必須知道鄧燼的態度。
晨左二靜待事情進展,在這時候,他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在心底嘆息。
如果鄧燼的選擇與他心中的不符,那麼這個01宿舍,會直接分崩離析。
如果相符,對於鄧燼來說,這將會是一條在心底刻上深深傷疤的道路。
鄧燼思慮良久,將手中母親路遙給自己發來的手機短信默默刪除,擡起頭來說道:“從鄧三河在祠堂上殺了我爸開始,我和鄧家就再也沒有了關係。”
楚冬陽微微眯眼,他不覺得事情如此簡單。
果然,只聽鄧燼繼續說道:“但鄧家還有我媽,我哥,我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我會回去勸阻他們兩人,下次你們對鄧家發動總攻時,不要告訴我,因爲我會站在我母親和我哥哥的身前。”
“我和我爸商量商量,”楚冬陽咬牙,“讓他只殺鄧三河。”
鄧燼慘然一笑:“不可能的,黑幫殺敵,斬草除根。”
楚冬陽默然。
言盡於此,二人各自回房。
秋殺看着晨左二,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最壞的情況始終還是發生了。
但,其實也是最正常的情況。
楚冬陽雖然很不情願,但始終是楚家的一份子,被綁在黑幫的大車之上,身不由己;而鄧燼,即便他恨鄧家之入骨,卻不能改變他對親人的愛。
這是不可調解的矛盾。
————
楚家。
楚建國將最後一個任務細節發佈給了身邊的心腹手下,思考明天可能發生的意外,以及魚家那隻老狐狸可能保留的底牌。
魚家是三大家族中最強的一個,底蘊強大,十幾年來佔據了檸山市百分之四十的黑道生意。
魚家的經營模式與鄧家類似,設置類似“鄧頭”的領導人,再在領導人之下分派任務。
各司其職,各個領導人之間雖然也各有矛盾,但魚海棠的威嚴太甚,手眼通天,每個意圖危害魚家利益的人都無一例外死在了不知名的陰暗角落,總體上看,魚家比較團結。
簡單來說,魚家就是魚海棠的一言堂。
但魚家的問題也日益嚴重,各個領導人的拼勁不再,靠着老本坐吃山空,還打壓有闖勁的年輕人。
最重要的是,魚家下任領導人還沒有着落。
魚海棠的直系後代沒有能扛得起大梁的人。
除了他的孫女魚躍。
魚海棠本身只不過初照四段的實力,但他身邊三個忠誠保鏢的實力非同尋常。
金、銀、銅三個保鏢,都只有初照七段的實力,但三人是親兄弟,默契十足。三人還學會了一種陣法,結陣同時出手,甚至能和破曉境界的修行者平分秋色。
當時楚冬陽還曾在鄧家祠堂見過這三人一面,卻沒有交手。
除此之外,楚建國還知道魚家有幾個退出江湖的老不死,在早年用命打拼下來的大房子裡含飴弄孫。
魚海棠有很大可能會召集幾人回去防守。
這些老不死的境界都很高,據楚建國調查,就有兩個破曉以上。
所以儘管魚家將精英的實力拿出,豪擲在S組織身上,虧損了接近六成的實力,但仍然是瘦死的駱駝。
明天晚上,等破曉一段的楚冬陽回到楚家,進攻魚家的號角就會吹響。
到時候,就能看出到底是魚家這隻瘦死的駱駝大,還是楚家這隻年輕力壯的駿馬更大了。
而魚家這邊,魚海棠已經兩夜未曾閤眼了。
兩天時間過去了,楚家沒有選擇對鄧家動手,也沒有選擇對他們魚家動手。
似乎是楚建國失去了敏銳的嗅覺,他仍然抱着固有資產,龜縮在楚家那座宅院裡,秉着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好好先生模樣。
但魚海棠和楚建國打過太多交道,他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如此。
所以這兩天他一直在等,等楚建國攻進來。
他不怕楚建國拼命,因爲他有與楚家現在實力周旋的資本。
只要拖延到第二天,S組織派遣的兵力到達,裡應外合之下,小小的楚家不在話下。
只是他沒看懂楚建國這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拼命,從哪個地方和他拼命。
被動防守等待別人襲擊,最難熬,魚海棠這兩天便硬逼着自己挺住精神。
魚躍這兩天爲老人端了數碗補茶,看着爺爺連熬兩夜,矍鑠的眼神都有些遊移,不禁擔憂起來。
依照爺爺現在的身子狀況,能頭腦清晰地指揮好魚家的精銳,與隨時可能襲擊的楚家對抗嗎?
這即將是魚家的生死關頭,也可能是楚家的生死之戰。
黑道之間從來勢不兩立,一山尚不容二虎,何況檸山三黑。
明日,兩者必有一方要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