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順着上官玉梅的目光望去,卻見夕陽已靠山了,天上迤邐着幾塊白絲條般的雲彩,塗上一層霞光,宛如鮮豔奪目的綵緞,留在山林的光就像是一杯老陳的紅酒,帶着些澄淨的金黃,又有些水彩畫般的朦朧,漸漸的煙散開來,此刻,小鳥在空中穿越着返巢,整座山正在歸於一種空寂,一種寧靜。
此刻張浩天沒有感覺到上官玉梅所說的悽美,他只覺得這漫天的紅光,就像是褪了色的血跡,而山林人物,都在這血跡的包裹之中。
相擁着默默看了一陣天與山的景緻,漸漸的夜幕已經垂下,西方天空紅色的晚霞變紫,變灰,變黑,終於遁去,一鉤淡淡的彎月,已經現於浮雲之間。
到了這時,觀景臺的遊客也開始離去,張浩天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想到自己剛纔過來時看到山頂右側有一家餐廳,便道:“玉梅姐,晚霞看得差不多了,我們到外面的餐廳去隨便吃點兒什麼吧?”
誰知上官玉梅卻搖了搖頭,然後笑着道:“餓了吧,浩天,你跟我來。”
她一邊說着,一邊彎腰就捧起了放在地上的那個紙箱,然後向觀景臺外走去,張浩天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跟在她的身後。
下了觀景臺,上官玉梅並沒有走向餐廳,而是向着山頂西側的一個角落而去,沒多久,就見到了一個不算太斜的山坡,山坡上是一些光滑的岩石,只偶爾有幾株松樹從岩石中生長出來。
上官玉梅把那紙箱交到了張浩天的手上。脫去了高跟鞋。就走下了山坡,大約下去了四五十米纔在一塊平整光滑的岩石邊停留下來,讓張浩天將那紙箱放在岩石上,跟着就轉過身來,微笑着在張浩天地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道:“浩天。生日快樂。”
張浩天聽到這話,想了想今天是什麼日期,頓時恍然大悟起來,一拍自己地腦袋道:“啊呀,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我都忘了,玉梅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上官玉梅望着他一笑道:“對不起。上次給你收東西的時候,我無意中翻到了你的身份證,就記住了你地生日。”
她說着這話,低頭打開了那紙箱,從裡面先取出了一盒包裝精緻的生日蛋糕,跟着又拿出了兩個塑料盒,打了開來,卻是一盒炸肉卷與一盒炸魷魚圈。
張浩天看着那肉卷與魷魚圈都不怎麼具有觀賞性,頓時明白了道:“是你做的。”
上官玉梅輕輕“嗯”了一聲道:“知道你今天過生日。我就想着和你單獨出來慶祝,然後就買了菜譜學做了這兩樣東西,你別看它們不好看,但味道還行的,我已經試過了。你嚐嚐。”
說着她就用雪白的纖手拿起一根肉卷。遞到了他的嘴邊。
張浩天咬了一口,味道鹹淡合適。果然還不差,心裡明白,完全不懂廚藝的上官玉梅做到這樣地程度定然是費了很多時間而且不知倒了多少弄壞地肉,心中感動,就將那肉卷幾口就吃光了,然後讚不絕口的道:“好,好,玉梅姐,你第一次做菜就有這樣好的味道,實在是非常難得了,如果再練一練,說不定還能當大廚。”
上官玉梅聽着心上人讚揚,自己的心思總算沒有白費,就開心的笑了起來道:“真的,可不許你爲了哄我高興亂贊。”
張浩天搖了搖頭道:“不會,不會,我這人是最堅持原則的,好吃就是好吃,難吃就是難吃,絕不會亂拍馬屁。”
上官玉梅又是一笑,從紙箱裡取出了一包生日蠟燭與一瓶紅酒,還有兩個玻璃酒杯,跟着就解開生日蛋糕,往上面插起蠟燭來,張浩天便在旁邊幫忙將紅酒打開。
做好準備工作之後,上官玉梅拿出一個打火機點蠟燭,不過山風習習,點了好幾次才點燃,張浩天正要用嘴去吹,卻被上官玉梅的手擋住,嬌嗔道:“你沒有吹過生日蛋糕嗎,怎麼忘記許願了。”
雖然上官玉梅是無心之話,但她的確是說對了,張浩天過去是沒有吹過生日蛋糕地,他身份證上的生日是養父撿到他的日期,從小到大,張世忠極其勤儉的將他帶大,只求能夠吃飽穿暖,像生日蛋糕這些東西實在是奢侈品,而他也沒有慶祝生日的習慣。
聽着上官玉梅地話,他便閉上了眼睛,然而,當思索自己地心願之時,他的心中居然掠過了自己地身世,他的父親與母親是什麼樣的人,他的根,到底在那裡,一直以來,這或許纔是他最大的心願。
想到這件隱痛,張浩天一陣鬱煩,很快就睜開了眼睛,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上官玉梅拍着手祝賀着他大了一歲,跟着讓他切蛋糕。
看着在旁邊替自己慶祝的上官玉梅,張浩天也不願去多想煩心事了,就笑着切了蛋糕,用一個紙碟盛了,遞給了她,而上官玉梅接到手中,將手一伸,第一口卻喂在了他的嘴裡。
吃完了蛋糕,兩人坐在了那塊平滑的大石上,上官玉梅舉起酒杯向他再次祝賀起來,張浩天自然是一飲而盡,心中感動不禁,這才知道,女人的情意,的確是可以化百鍊鋼爲繞指柔的。
等到一瓶紅酒喝完,上官玉梅帶來的那兩盒肉卷與魷魚圈也被她喂張浩天吃得差不多了,兩人就將殘餘的東西收拾進那紙箱,在大石上緊緊的依偎着。夏夜的野外,安詳又清爽。遠山、叢林、土丘,全都濛濛朧朧,象是罩上了頭紗。黑夜並不是千般一律的,山樹林岡各有不同的顏色,有墨黑、濃黑、淺黑、淡黑,還有象銀子似的泛着黑灰色,很象中國丹青畫那樣濃淡相宜。夜空掛滿了星星,月亮像一隻釣魚的小船,彷彿航行在寬闊的銀色的長河裡,看起來又像幽藍的水裡飄着的菊花瓣。
此時正值晚夏,在兩人的身邊,各種蟲兒在鳴叫着,不時的還有一兩隻蟋蟀頑皮的跳到他們的身上。
上官玉梅的身子,已經完全的偎進了張浩天的懷裡,望着那彎彎的月兒,出了好一陣子神,才幽幽的一嘆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浩天,你說我們兩人今後是悲還是歡,是陰還是晴。”
張浩天明白上官玉梅是有感而發,但是,對於兩人的未來,甚至對於自己的未來,他都是無法預測的,當下,他便輕聲道:“玉梅姐,對於未來,我不敢給你任何的承諾,因爲我怕自己做不到。”
上官玉梅的眼神裡掠過了一絲黯然,但很快就點着頭道:“我懂,浩天,我真的懂,我知道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纔不敢輕易的給人承諾,而且我也知道,你在走一條什麼樣的路,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句,你能不能回頭,不再走這條不歸路,和我一起,到另外的城市做一點兒小生意,安安份份的過正常人過的日子。”
張浩天立刻搖了搖頭道:“不能,因爲我曾經給別人承諾過,註定不能過安安份份的正常人生活,玉梅姐,對不起。”
上官玉梅沒些失望,緩緩搖着頭道:“你不用說對不起,因爲這本就是我的奢望,我比你大五歲,女人又比男人出老,現在還沒什麼,不過等十年二十年之後,我已經是人老珠黃,可你正當壯年,而且我相信,到那個時候,你已經成爲了一個很了不起,別人都敬畏的人物,在你的身邊,會出現太多年輕漂亮的女人,而我,在你的心裡或許連回憶都沒有一個。”
聽着上官玉梅口氣非常的傷感,甚至對她自己開始沒信心起來,張浩天低下了頭,在她光潔的臉頰上吻了吻,輕聲道:“玉梅姐,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時候,你要我答應過一件事嗎,那件事,我會永遠記得的。”
在上官玉梅將自己給張浩天之前,的確是讓他答應過在心裡要永遠留着自己一個位置的,沒想到張浩天在今夜又說了出來,這就證明他一直牢牢的記着。
淡淡的月光之中,望着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上官玉梅的眼神頓時感動迷亂起來,她喃喃的道:“浩天,謝謝你,謝謝你還記得對我說過的話。”
她一邊說着,一邊已經將自己的脣向着張浩天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