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已經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斜着眼睛盯着那兩個押送的男人,使勁地抖了抖鐵鏈,示意他們把手銬打開。
“對不起,大竹先生吩咐過,你必須得戴着這些東西,免得藉機逃跑。”其中一個男人冷冰冰地回答。
司空摘星氣得滿臉通紅,唾沫星子亂飛:“喂,你們是死人啊,不會動動腦子想想?我戴着手銬怎麼坐下?怎麼吃飯?我吃、吃你個死人頭啊……”
葉天和方純冷眼旁觀,看着司空摘星表演,直到兩個男人默默地後退出十步遠,他們才一起大笑起來。
“笑,笑,笑吧,反正我這趟跑來雲南是栽到家了,一遍一遍給人捉到,剛逃出來飯都沒吃飽又被抓到黑帳篷裡關了一晚上。哪像你們?郎才女貌,有吃有喝,還有心大清晨在這裡聊天。唉,人比人氣死人啊!”司空摘星更生氣了,嘴角竟然有兩行白沫淌下來,落在油漬斑斑的前胸衣服上。
那身衣服已經穿了很久了,上次葉天安排他帶段承德的女兒小彩回大理時穿的就是它,此刻大概“味道”十足了。
“司空,別鬧了,你自己就能脫銬吃飯,何必難爲大竹直二手下那些人?”葉天淡淡地說。他倦了,只想耳朵清淨,然後坐下吃頓飽飯,爲即將到來的探險工作做好準備。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司空摘星一停不停地叫嚷着,吵得他一陣陣頭疼。
司空摘星氣得語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跺腳。
準備早餐的女孩子輕輕走過來,握着兩張紙巾,幫司空摘星擦掉了嘴角的白沫,又很小心地在他胸口衣服上抹拭了兩下。她穿的是一身純白色的運動裝,白色運動鞋,連扎着馬尾辮的橡皮筋也是白色的,如同一位飛入凡間的白衣天使。
她的動作立刻讓司空摘星安靜下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手腳被銬住一定是很難受的,不過再怎麼說,飯總是要吃的。請稍微安靜一會兒,飯好了,他們會幫你打開手銬,因爲大竹先生一向善待朋友,絕不會故意爲難任何人。”女孩子微笑着後退,洗乾淨手,繼續煎蛋。
司空摘星跌足長嘆:“聽聽,這小妹妹說得多好,多有同心,哪像你們?只顧自己卿卿我我,連老朋友落難都袖手旁觀,不肯援手!這世界上有多少傾蓋如故,就有多少白如新,唉,唉……”
方純突然低聲喝斥:“司空摘星,再不閉嘴,我就拿膠布幫你把嘴封上,永遠不會揭下來!”
司空摘星嚇了一跳,擡頭看到方純臉色極度陰沉,才一屁股坐下,閉上眼裝死,不再開口。
果然,女孩子擺好早餐後,一個男人走過來,打開了司空摘星腕上的手銬。
“三位請用早餐吧,荒郊野外的,招待不週,請多多包涵。”女孩子極客氣地彎腰致歉,彷彿沒能奉上更豐盛的早餐,是件很失禮的事。
葉天默默地端起盤子,大口大口地吃煎蛋,滿腦子裡都是山腹中的場景回放。他必須預估到可能生的險,以及逃避、自救、周旋、回撤等等細節。海豹突擊隊的殘酷戰鬥經歷告訴他,任何行動之前,準備越充分,活着回來的可能性就越大。
“方純,我要看裴鵲留下的錄像。”他簡單地吩咐。
方純剛剛起身,那女孩子就輕快地迴應:“我來吧,請稍等。”
她飛快地跑向越野車,從裡面拎出一臺筆記本電腦,另一隻手中握着裴鵲留下的攝像機,邊走邊開機接駁,走到野餐墊前的時候,電腦屏幕已經開始播放。她輕輕放下電腦,屏幕開合的角度和方向,都最適合葉天觀看。
“那是什麼東西?我也來瞧瞧!”司空摘星自動湊過來。
不可否認,裴鵲是盜墓探險的絕對行家,在山腹中行動時,小心但不遲鈍,謹慎但不猶豫,該快時快,該慢時慢,絕不浪費時間。
葉天從畫面中可以揣想到裴鵲當時的動作,進入面具石門的方孔後,快速爬行,進入大熔爐內部,然後快步踏上平臺,直達盡頭,有條不紊地將膨脹螺栓釘進石壁,拉出繩索,熟練地打結,再將繩索拋下無底深淵……沒有人比他的行動更快、更合理,與他相比,老閻、老曲像是幼稚可笑的三歲兒童,給他提鞋都不配。
“如果我再次進入,還需要注意什麼?防護服、防護面罩、預警系統、防怪蟒追擊的救援防線、能夠反擊怪蟒突襲的武器……”葉天在腦子裡一件事一件事地盤算着,以裴鵲的行動路線做參照,亦步亦趨,彷彿自己也隨着畫面的移動重新深入險境。
下探到熔爐最底部,搞清一切再回來,中間除了防範怪蟒外,還要應付可能出現的毒氣、毒蟲——“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就是葉天的總結。人在半空時,一旦遭遇怪蟒來襲,必將陷入被動挨打的絕境,因爲那身披鱗甲的怪蟒能夠在空中飛行。人的動作再快,豈能快得過它?
“葉先生,請喝杯牛奶吧?”女孩子捧着玻璃杯遞上來。她的動作總是恰到好處,因爲葉天此刻剛剛吃完了煎蛋,腦中剛剛浮現出“要是喝杯牛奶就好了”的念頭。
“謝謝。”葉天不動聲色地接過杯子。
“葉天,這資料是裴鵲留下的?你怎麼不早說?昨晚司馬一遍遍地追問我,有沒有偷裴鵲身上的東西,我怎麼解釋也沒用。早知道被你偷偷拿走了,我也不至於跟司馬翻臉,現在好了,借我電話用用,我打給他解釋解釋。”司空摘星看了一陣,總算明白過來了,滿臉無辜地向葉天伸手。
方純冷冷地解釋:“不必打了,司馬已死。”
司空摘星一愣:“別開玩笑了,他怎麼會死?那傢伙狡詐得跟鬼似的,身手不比葉天差,誰能殺得了他?”
葉天點點頭:“真的死了,我就在現場,親眼所見。”
司空摘星臉色大變,如喪考妣,帶着哭腔問:“誰殺了他?大竹直二和手下那些狗屁忍者嗎?司馬還欠我一大筆佣金沒付呢,他死了,我跟誰要錢去?葉天,葉天,一大筆佣金呢,前後加起來差不多有一百根金條呢……”
方純微微冷笑,低頭用餐,懶得搭理他。
葉天暫時停下追隨裴鵲行動的思路,認真地回想昨晚稻香村賓館花園裡那一幕。的確,以司馬的身手,即便是猝然間遭襲,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倒下,問題一定是出在那隻紅泥小火爐裡。可是,如果爐火有毒,自己也在場,怎麼會沒事?
“葉先生,我可以說句話嗎?”那女孩子輕輕問。
方純哼了一聲,從葉天身邊移開,讓對方直接面對葉天。
“請說。”葉天的注意力落在女孩子臉上。
女孩子開口之前,先用紙巾擦去了司空摘星吃飯時跌落在野餐墊上的殘渣油滴,之後捲起紙巾,放進旁邊的垃圾袋裡。
“瀘沽湖是人間天堂,唯有人人愛護環境,時時處處從我做起,才能讓這裡的美景永遠保存下去。我們日本人常常羨慕中國的地大物博、幅員遼闊,但對中國人爲一點點私利破壞環境的行爲,卻是深爲不齒。地球是全部人類的共有財產,地球上所有的水源一脈相承、深淵相通,破壞瀘沽湖的水,約等於破壞全球五湖四海的水。葉先生,您說呢?”她的話,似乎已經脫離了眼下大家討論的主題,令司空摘星大爲不滿,連皺眉頭。
葉天點頭表示同意,因爲“中國人在環境問題上不拘小節”已經是全球共知的事。
“所以,在某些大事件的處理上,日本人要比中國人更慎重,譬如——”
司空摘星終於按捺不住性子,大聲打斷女孩子:“喂,你到底要說什麼?我們在討論司馬被殺的事,你卻囉哩吧嗦地東拉西扯,到底安的什麼心?”
他是真正“不拘小節”的江湖人,一起飆來,誰的面子都不給,腦子裡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概念。話音未落,已經舉起手裡的餐盤,狠狠地向側面摜出去,盤中的叉子和吃剩的半個荷包蛋凌空飛起來。
嗖的一聲,女孩子閃電般地橫向伸手,一把接住了盤子、叉子和荷包蛋三樣東西,深深地嘆了口氣,把它們也裝入垃圾袋裡。
她露了這一手,葉天、方純、司空摘星全部震驚,尤其是司空摘星,駭然躍起來,指着女孩子的臉,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司空先生何必如此心急?難道忘了‘心急喝不了熱粥’的道理?我說這些話做鋪墊,自然有我的道理,因爲我們談的,並非只是一個人的生死或是一筆債的存亡,而是與‘超級武器’有關。我想告訴三位的是,‘超級武器’唯有控制在大竹直二先生手中,纔算是真正安全,不會對全球造成重大威脅。設想一下,它若是落在獨夫狂人之手,在瀕臨滅亡之際孤注一擲地引爆,將是什麼樣的後果?”女孩子口齒清晰地說。
“獨夫狂人?又是指誰?”方純頗感興趣地追問。
“很多很多,有些迫不及待地浮於表面,有些則老奸巨猾深藏不露。對於這些問題,大竹先生一直採取隱忍、控制的態度,只要不像北狼司馬那般咄咄逼人,我們還是可以和平相處,不必撕破臉皮。”女孩子認真而謙虛地回答。
牛奶帶着撲鼻的醇香,但葉天已經難以下嚥,因爲他現這個一直勤快、利落、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纔是真正可怕的敵人。大竹直二離開後,他和方純都犯了大意輕敵的錯誤,簡直不可饒恕。
司空摘星咬了咬牙,縮着脖子重新坐下。識時務者爲俊傑,他很快就看清了形勢,葉天不動,他當然也不想做挨槍子的出頭鳥。
“你是誰?”方純再次打破難耐的沉默。
女孩子微笑着從水果籃裡拿出一隻又大又圓的柚子,在塑料砧板上輕輕切爲四瓣,放在一隻乾乾淨淨的方形托盤裡,送到葉天面前。
“柚子?‘白紙扇妖風’柚子?”司空摘星苦笑起來,抹了抹嘴角,又捋了捋頭,悻悻地說,“算了,遇到你們這一票大人物,我真是倒黴透了,既損失了大把時間,又白丟了大堆金條。好好好,我怕了你們了,拜託你跟大竹直二說說,我司空摘星現在就退出戰局,離開瀘沽湖,回北方去,行不行?可不可以……”
“你果然是個人物。”方純下意識地後退。
柚子微笑着搖頭:“我不是,您三位纔是名動江湖的大人物,我只是大竹先生手下的小人物,連剛剛那些大道理,也是大竹先生教會我的。”
一陣風吹來,盤中的柚子散出略帶苦澀的清香。若放在平時,早餐後吃一瓣柚子,能夠清口氣、散火氣,是最愜意的享受,可這時候,葉天感覺連吃下去的煎蛋都如鯁在喉,更不必說再吃水果了。
“我退出,我退出。”司空摘星嘟囔着重複自己的話。
柚子慢條斯理地回答:“司空先生一定會有退出的機會,但不是現在。因爲大竹先生吩咐過,一切都要等他跟葉先生從山腹中回來再說。當然,他也預先做了安排,如果他回不來,眼下在這裡的人,就都不必奢望平安離開了。”
最後一句,方顯出山口組殺手的冷血一面。換句話說,一旦大竹直二遇難,所有人就都要給山腹內的超級武器做陪葬,無一倖免。
“葉天,還記得上次在蝴蝶山莊時我給你的攝像機嗎?服部九兵操說過,大理無爲寺向北的某個山腹之下是無底煉獄,我猜他說的就是這裡。如果有機會逃出去,千萬別忘了帶上我,咱們一直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我以前給你那麼多資料,一分錢都沒向你要,對不對?”司空摘星只沉默了幾分鐘,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向葉天示好。
小樹林那邊,有人站在高處,揮動着一紅一綠兩面旗子,向這邊連續打着旗語。
柚子望了望,轉臉告訴葉天:“大竹先生請您過去談,其餘人留在原地。不必擔心,只要不出意外,他們會非常安全。”
葉天起身,彈掉了沾在褲管上的草葉,穩穩地走向小樹林。開始結伴探險前,他的確要跟大竹直二做最深層的溝通,免得到時候配合不夠默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喂喂,葉天,別忘了兄弟說的話,有門路脫險的話帶上兄弟——”司空摘星心急火燎地跳起來。
唰的一聲,柚子掌心裡彈出了一柄手槍,槍口毫釐不差地貼住了司空摘星的太陽穴。
“不要動——”這三個字,她其實是向方純說的,因爲就在她拔槍指向司空摘星的時候,方純已經之字形後退七步,雙手拔槍。
要拔槍,方純的雙手必須插進褲袋裡,握住槍柄再抽出來。這個動作,她曾刻苦訓練過幾萬次,確保在十分之一秒內完成,並且絕對連貫地平端雙槍,瞄準目標。很可惜,這次連方純都失算了。她的手剛剛插進口袋,柚子左臂一揚,左手一彈,兩枚總長三寸的銀色曲尺形梭鏢激射出來,釘入方純的褲袋入口,恰好把褲袋封住,連同方純的手一起鎖在裡面,急切間抽不出來。
“不要動,你沒機會的。”柚子嘴角的酒窩溫柔顯現。她的戰鬥力比花輪書、雪溪千代子犀利得多,舉手之間同時控制住了兩大高手。
葉天回頭,向方純笑了笑:“別擔心,現在大家都不會有危險。你已經奔波了整晚,何不坐下來好好歇歇?”
方純聳了聳肩:“好,我聽你的。”她扭了扭雙臂、雙腿,像是在做柔術表演一般,輕輕地把手抽出來,順便摘下曲尺形梭鏢,拋在野餐墊上。電光石火間的一輪交手,她明顯地敗給了柚子,這可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事。
“我,還有我呢,怎麼辦?”司空摘星又在叫。
葉天無奈地搖搖頭,沒有理睬,大步離開。他知道司空摘星擅長誇張搞笑,明明不害怕山口組的人,卻要裝出驚恐萬狀的樣子。江湖,正因爲有了他這樣插科打諢的人,才變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而不是整日處於陰沉恐怖、暗無天日的氣氛之中。
進入帳篷之前,先有兩名挎着短槍的人上來搜身。葉天冷靜地舉高雙手配合,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悅。大竹直二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中的“黃雀”身份出現,佔盡天時、地利、人和,風頭正勁,短時間內沒有人能跟他正面對抗。
“青龍……”葉天聽到梅森將軍在低聲說話,但聲音太低,大部分都聽不清楚。
“紅龍已死,伊拉克落入美國人和新總統塔拉巴尼的控制之下,青龍再怎麼興風作浪,難道能重新打回去,重建紅龍帝國?”大竹直二大聲反問。
搜身完畢,葉天得以進入排在最前面的帳篷。那時候,大竹直二與梅森將軍一個站、一個坐,正在極不友好地交談。
梅森將軍仍然戴着墨鏡,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在他面前,鋪着一幅高精度的軍事地圖,而他正一手拿着鉛筆,一手握着三角板,低頭凝視着筆尖所指的地方。
葉天匆匆一掃,就判斷出那是中國南部三省雲、貴、川交界處的地圖,並非市面上常見的普通民用地圖,而是來自軍隊內的保密資料。貫穿三省的金沙江已經被紅筆標註出來,蜿蜒東去,猶如一條紅色的長龍。
“是梅森將軍要見你,他似乎並不相信我們倆能夠合作,請向他解釋解釋。”大竹直二微笑着低語。
帳篷側面擺着一排小馬紮,葉天先向梅森將軍點頭打招呼,然後才冷靜地坐下。依照他們兩個曾經擁有的軍銜,梅森將軍是葉天的絕對上級,中間相差了數個檔次。
“開門見山說吧,葉天,你對山腹中的史前遺蹟怎麼看?大竹說,要跟你一起進入大熔爐底部去看看,我覺得你們肯定是瘋了,去那地方只有死路一條。上天對待任何人都是公平一致的,絕不會對誰網開一面。”梅森將軍丟下鉛筆和三角板,雙臂交叉,抱在胸前。
“前輩,那只是我們的初步設想,這有可能是揭開山腹秘密的最後一次機會了。”葉天試着解釋,“要想獲取真相,必定要冒風險。”
梅森將軍突然咭的一聲笑出來,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將軍說,連青龍那種大人物都不敢妄談直探熔爐之下,普天之下,再沒有一個人能做到。所以,炸燬這裡,是唯一的選擇,之前竹聯幫已經做了最正確的事,停止挖掘,毀掉通道,撤到安全地帶。”大竹直二在旁邊陰沉沉地解釋。
葉天低下頭,忍受着梅森將軍的譏諷。同樣的形,在他剛剛加入海豹突擊隊時也遇到過,當時他也是選擇了無語忍耐。時至今日,他是隊友們眼中的榜樣、教官們嘴中的高材生、江湖黑白兩道人盡皆知的海東青。
“青龍一定會來,或許他已經到了,只是藏在暗處,等待你們露出破綻,而後一一絞殺。我奉勸你們一句,年輕人,撤退比前進更容易做到,等到碰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再撤,就不一定有機會了。”梅森將軍摸着棱角分明的下巴,苦口婆心地勸誡。
有人送進瓶裝的礦泉水來,大竹直二擰開一瓶,大口灌了一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像他這種緒十分激動的況下,絕對不適合展開行動。
“將軍,您爲何來到此地?也是爲了超級武器嗎?”葉天淡淡地問。
梅森將軍乾笑起來,不回答,便等於是默認。
“你沒有機會的,假如我無法從山腹中返回,柚子會將你押解回日本去,留在軍事諜報特高科裡,慢慢審,慢慢問,把你骨髓裡的每一滴報價值全都榨乾。”大竹直二神經質地笑起來。
這段話似乎起了作用,梅森將軍哼了一聲,專心丈量地圖,不再張口說話。
“白天休息,下午黃昏之後,六點鐘,我們準時出,把地面上的任務轉交給柚子,她一定會做得很好。”大竹直二說。
葉天沒有異議,因爲黃昏後此地更加人跡罕至,不用擔心嚇壞小落水村的鄉民和獵戶們。他被請出來,送入相鄰的帳篷,鑽進了溫暖柔軟的睡袋裡。
“勿視、勿聽、勿想,專心休息十二小時,我會叫醒你的。”大竹直二遠遠地說。
葉天強迫自己入睡,因爲睡眠是征服險境的最根本保障。可是,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間時,耳邊突然想起了裴鵲攝像機裡那種奇怪的歌聲,令他倏地清醒過來,渾身都冒出了一層綿綿密密的冷汗。
那怪物是用“隔空吸血”的方式殺死裴鵲的,所以表面看裴鵲的身體毫無損傷,體內的各種液體卻都被它隔着防護服、皮膚、骨骼吸走了,導致裴鵲進入了“半乾屍”的悲慘狀態。這種方法,與細腰蜂用尖針一樣的嘴插入鳴蟬腦中吸食汁液一樣,殘忍絕頂,表面卻又文明之至。
如果那只是條超大型的巨蟒,斷然不會文明“進餐”,而是直接撲上來,一口吞掉裴鵲,再慢慢地把不能消化的衣服、骨骼之類吐出來。所以,那是一條具有連貫思維能力的怪蟒,比普通動物更難對付。
葉天翻了個身,凝視着帳篷的尖頂,微笑着喃喃自語:“好吧,這一次,大概是要九死一生了。人生自古誰無死,我願意爲了真相而放膽踏上不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