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許久的小彩忽然將手中的筷子擲向阮琴臉上,阮琴一閃,避開筷子,但筷尖上的湯水卻落在她的‘胸’前,留下拇指蓋大的一塊油漬。
“他是我爸爸,誰也不能搶走他。現在我還小,阻止不了別人做任何事,但我總會長大的,總有一天,我會清算這一筆筆賬目,血債血償,絕不放棄。”如果不是葉天及時按住她,她大概會馬上跳起來衝向阮琴。小孩子的仇恨來得直接,**‘裸’的,不加任何掩飾。
一看到好戲登場,司空摘星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他一向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總想着渾水‘摸’魚。
“我和你爸爸只是好朋友。”阮琴無力地辯解,但這理由連她自己都不信。
“呸!”小彩起身,狠狠地淬了一口,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阮琴臉上。
“我們會帶你回大理,去最好的學校上學,然後過上富家小公主一樣的生活。小彩,我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長大‘成’人爲止。”阮琴低聲下氣地說。
小彩冷笑起來:“你?我怎麼才能相信你?”
阮琴陪着笑臉,不停地用紙巾擦拭衣服,卻拿不出任何取信於小彩的證據來。
‘亂’局中,顧惜‘春’迅速地斜了斜身子,附在葉天耳邊說:“我需要你幫忙……我發現了段承德的大秘密。再不當機立斷,我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他在宴席上一直沒‘摸’筷子,只是看着別人吃喝,表情冷漠之機。
“什麼秘密?”葉天問。
“我兩個月之前來過這裡,現在所有的服務生都是新面孔,整座酒店裡除了我們,再也沒有別的客人了。咱們剛剛經過的停車場、電梯間、各樓層全都是空的,我懷疑段承德已經做了手腳。”顧惜‘春’急促地回答。他的手垂在桌布下面,偷偷拔槍,子彈上膛,進入一觸即發的戰鬥狀態。
那些事,葉天也發現了,但若解釋爲“段承德包下了整座酒店”也說得通。更何況,此刻葉、顧、司空三人身上沒有什麼值得別人覬覦的寶貝,似乎不必擔心遭人暗算。
“稍安勿躁,我出去看看。”葉天起身離席,走出總統套房的紅櫻桃木大‘門’,稍停幾秒鐘,辨別了方向後,迅速左轉,進入了一條鋪着純白‘色’羊‘毛’地毯的通道。他能聞到段承德身上體味、汗味、雪茄味融合而成的特殊味道,這是最明顯不過的追蹤線索。
在海豹突擊隊的特別技能訓練課上,葉天的“嗅覺”科目全軍第一,無可匹敵。教官們根據這一特點,因材施教,令他在冷酷無情的戰鬥環境中,始終能揚長避短,搶佔先機。
走出三十米後,又轉折了一次,前面出現了一扇虛掩的‘門’,‘門’口站着兩個穿着白制服的男服務生。
從那兩人倒背手、雙眼平視的標準站姿上,葉天很直觀地判斷出他們根本不是服務生,而是現役軍人或是剛剛退伍的士兵。同理,今晚見到的狀元樓內所有的服務生,都可能是殺手和士兵假扮的。
葉天腳步極輕,距對方五步時才被發覺。
其中一人轉過臉來,擡起右手,做了個“止步”的手勢,還來不及張嘴出聲,葉天便猱身直上,單掌切在他的喉結正中。另一人快速拔槍,手指剛剛翻開肋下的槍套,喉部就中了葉天的旋身一腳,直‘挺’‘挺’地後仰倒下。他們的技擊水平無法與葉天相比,只配做‘門’面擺設而已。
葉天閃在‘門’邊,從‘門’縫向裡看,先看到的竟然是兩隻灰‘色’的大袋子。那袋子的顏‘色’、尺寸、樣式他都非常熟悉,因爲那就是後備箱裡存放屍體的袋子,由鹽源縣、觀音廟一路載過來的。
袋子擺在一張寬大的長桌上,拉鍊開着,‘露’出了蔣公子和孔雀的屍體。
段承德正一個人俯身在孔雀的一側,右手握着放大鏡,仔細地觀察着。葉天側耳諦聽,房間裡沒有其他人的呼吸聲,便放心地滑步進‘門’,微笑着出現在段承德對前。
“你怎麼來了?”段承德有些吃驚,但並不慌‘亂’,反握着放大鏡,皺起眉頭,審視着葉天。他的西裝已經脫掉,放在屍袋旁邊,此刻只穿着白襯衫,結着金黑相間的劍形真絲領帶。他的身材要比葉天高大、健壯,所以此刻有點“居高臨下、咄咄‘逼’人”的感覺。
“一個月來,小彩受過很多苦,情緒有些過‘激’。你不在,她會過度發泄,‘弄’得大家都沒面子。所以,我想請你回去。”葉天不卑不亢地說。
兩人中間隔着那張長桌和兩具屍體,心理上也有了某種無法逾越的隔閡感,不像朋友,更像對手。
段承德向側面牆上鑲着的大屏幕一指,低聲說:“我知道,可我也很難做。小彩是我‘女’兒,阮琴是我的紅顏知己,該偏向哪一個纔好?”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餐廳裡的情況,也就是說,段承德雖然離開了,卻以另外一種方式關注着局面。彼時,小彩已經坐下,司空摘星、段承德分別坐在她的兩邊,三人共同面對阮琴。
“不必偏向,只要以平常心對待就好了。小彩是個好孩子,相信她再長大幾歲,就能理解你的苦衷了。”葉天平靜地回答。
在這個房間裡,除了長桌、屏幕之外,竟然連把椅子都沒有,空‘蕩’‘蕩’的,猶如體‘操’館裡的小訓練廳。
“謝謝。”段承德把玩着放大鏡,微笑着道謝,又問,“下一步,你要去哪裡?聽說,方小姐被日本人裹挾到了三星堆遺址附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說實話,我在本地的黑白兩道還是有一批朋友的,可以從官面上、黑道上找到日本人,‘逼’他們‘交’人。”
葉天搖搖頭,同樣報以微笑:“不用了,我的事,自己能解決,不勞段先生。”
他們兩人雖然面對兩具屍體,卻誰都不先把話題引到那上面去,只是你來我去聊聊閒話,彷彿屍體和袋子都是透明的,長桌上空無一物似的。
孔雀平躺在袋子裡,傷口處鮮血已經凝固,血多處呈紫黑‘色’,血少處呈紫紅‘色’,斑斑點點,如一幅隨‘性’而爲的‘抽’象派畫作,而她本人,既無偏‘激’憤懣,也無哀傷抑鬱,已經靜靜地遠離這個世界。
“這也是我曾經深愛着的‘女’人啊!”隔了一陣,段承德偏着頭,低聲喟嘆。由孔雀臉上,他應該能想起過去的荒唐歲月吧。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無法彌補了,就如潑出去的一碗水,落地即幹,覆水難收。
葉天看着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你有沒有犯過錯?我是指男‘女’間的錯。”段承德輕輕問。
葉天立刻想到了莫邪、雪姬和方純,有些事不是他主動爲之,但慘劇和苦酒已經釀成。
“有時候,我們無法掌控人生,只能隨‘波’逐流,不是嗎?”段承德又問。
“孔雀不該死。”葉天答非所問。觀音廟一役,過程詭異,結局突兀,至今在他心裡存着大大的疑團。
“可她已經死了,屍體就在這裡。”段承德表情黯淡地說。
葉天笑笑,輕描淡寫地說:“段先生,看過金庸先生的名著《天龍八部》嗎?上面有位處處留情、處處多情、處處真情的高手,其所作所爲與你真的很相似,而且你們都姓段,同樣是大理境內的大人物。”
那部書以宋哲宗時代爲背景,通過宋、遼、大理、西夏、吐蕃及‘女’真等王國之間的武林恩怨和民族矛盾,從哲學的高度對人生和社會進行審視和描寫,展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生活畫卷。所謂“天龍八部”是佛經用語,包括八種神道怪物,寫作高手金庸先生以此爲書名,以古喻今,旨在象徵大千世界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那位有着與段承德同樣癖好的角‘色’,即是書中的雲南大理國武林世家鎮南王,姓段,名正淳,名譽、地位、財富、武功一樣不少,是該書中的上層貴族。
段承德也笑笑,嘆了口氣:“過譽了,我只是江湖上的普通一卒,朋友們給面子,才能苟全‘性’命於雲南。不像葉兄弟,前途光明,未來無限遠大。”
他們彼此客套着,如一對太極大師正在“推手”,彼此試探,表面卻不動聲‘色’。
“那麼,我該過去了。”段承德指了指大屏幕,把放大鏡‘插’進‘褲’袋裡,拿起西裝,舉步走向‘門’口。
葉天向旁邊讓了讓,做出“悉聽尊便”的表情,但就在段承德走到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空當,他突然叫了一聲:“天蠍。”
那兩個字彷彿兩枚釘子,將段承德的雙腳釘住,再也邁不出去了。他的西裝本來搭在左臂上,忽然換到右臂,灑脫地轉身,笑着問:“你說什麼?是在跟我說話嗎?”
“天蠍,青龍麾下十二星座殺星之首,在中東、西亞、南亞赫赫有名,是紅龍、青龍最信任、最依仗的高手。其實,我從來都沒敢把你跟天蠍聯繫起來,因爲從一開始,你就扮演了受害者的角‘色’,家人、兒子相繼暴斃,連僅有的小‘女’兒也被擄走,只剩孤家寡人一個。而且,你好‘色’而心軟、多情而無情,給我的感覺是‘胸’無大志、做不了大事。你的僞裝實在太完美了,如果不是我聞到了你身上的特殊氣味,絕對不會把四大家子墳村、觀音廟兩戰中的大敵與你聯繫起來。或許你也覺得自己僞裝得極爲出‘色’,才毫不忌諱地在我面前出現,造成了現在的敗筆?無論如何,天蠍,我很佩服你,因爲在十分鐘前,你還幾乎毫無破綻——”
葉天從段承德眉間的變化,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句句戳中對方要害,大爆發就要開始了。
“葉兄弟,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段承德蹙眉,西裝換回原來的手臂。
“氣味加第六感,我判斷你就是天蠍。如果心裡沒鬼,就脫下襯衣來,讓我看看你的身體。”葉天冷靜地說。四大家子墳村一役,他曾刺中敵人,短時間內刀傷不會痊癒。對方是不是敵人,脫衣就能真相大白。
段承德使勁吸了吸鼻子,慢慢地搖頭,苦笑着說:“這房間裡只有空氣清新劑和血腥的味道,哪裡還有別的?兄弟,我理解你,幾番‘激’戰下來,任何人都會產生妄想症,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果我是天蠍,蝴蝶山莊內的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了。”
他轉身向外走,把葉天的話當成癡人說夢,不加理睬。
葉天倏地滑步,繞過段承德,一下子擋在前面。不過,當他站定,才發現段承德的左手中握着一柄短槍,正對着自己的右‘胸’。
“原來,轉身回身,也是一個圈套?”葉天禁不住爲自己的大意而懊悔。天蠍是個極難對付的大人物,他輕率出擊,顯然犯了兵法上的大忌。
“當然是圈套,因爲你的嗅覺太靈敏了,不殺你,今後什麼事都會被你捅出來。很可惜,你起先已經做了正確的判斷,在我發出‘誘’敵深入信號時,卻心存疑‘惑’,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動搖。小兄弟,勝負生死,只在一轉念之間,關鍵時刻的選擇,所產生的結果判若雲泥。這一輪,你又輸了。”段承德有些得意又有些悵然地回答。得意,是他全面擊敗“海東青”葉天;悵然,是他覺得對手太弱,勝之不武。
“我一動就會吃子彈,而且是淬毒的子彈,是嗎?”葉天深吸了一口氣,但段承德的槍口也隨之跟進,槍口距離前‘胸’半尺。
“你沒有機會了——其實我本來很想給你機會,讓你活到最後,看完我導演的這場戲。只要你忍一忍,別揭穿幕布,就能再活一陣,等到我偷襲大竹直二的老巢,攫取浮雕密室的全部秘密。那裡,纔是瀘沽湖之行的終點戰場。臺島黑室、黑夜金達萊部隊、苗疆蠱術、山口組小隊……諸如一切,都不過是青龍的探路者,等到前路上的陷阱、炸彈、‘誘’餌、岔道全都解決了,青龍就會出現,長空一擊,穩‘操’勝券。這個年代,比的不是刻苦耐勞、胼手砥足地能力,而是頭腦中的智慧風暴強弱。小兄弟,你該聽過‘嶢嶢者易缺、皦皦者易污’的道理吧?你太執著、太清高、太擔當,所以就會強迫自己‘戰鬥在前、享受在後’,以爲憑一己之力就能擔負拯救天下的責任。錯了,你錯了,錯得一去千里。《後漢書?黃瓊傳》中說過——‘嶢嶢者易缺,皎皎者易污。《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你是不是以爲,海東青是萬鷹之王,就能掌控長空,成爲俯瞰大地、保護蒼生的神?錯,錯錯錯,青龍在天,萬衆俯首……”段承德的話似乎有點多了,但作爲由大理至龍虎鎮這段漫漫長路上的唯一勝利者,他有理由爲這一結局添加自己的註腳。
葉天玩味着對方最後一句話,驀地記起巴格達一役後,他帶領特遣隊成員們在紅龍的戰時指揮室裡發現的一段錄像,在視頻中,一大隊穿着軍裝的伊拉克士兵一起舉着右拳用阿拉伯語高呼“青龍在天”這句口號。
“紅龍的時代結束了,青龍的時代開始了。”他的思緒被這句話觸動,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語。
“沒錯。”段承德說。
“他在哪裡?我有沒有榮幸見他一面?”葉天問。
段承德搖搖頭:“青龍在天,首尾難覓。我們見他一面都不容易,何況是外人?不過,超級武器‘露’面時,青龍也就會從容現身了。”
“我是不是必須死?”葉天又問。
段承德沒有回答,而是慢慢地揭起了覆蓋在左臂上的衣服,赫然‘露’出了左腕至左肘分佈着的六個槍眼。在這種佈置下,敵人動手搶槍的同時,六個槍眼同時‘射’擊,就將被瞬間‘射’成篩子。
“在占星學上,黃道12星座是宇宙方位的代名詞,代表了12種基本‘性’格原型。一個人出生時,各星體落入黃道上的位置,說明了一個人的先天‘性’格及天賦。所以說,黃道12星座象徵心理層面,反映出一個人的行爲表現方式。我是天蠍,天蠍座的符號象徵着豐富、敏銳、深刻、冷漠,其星座符號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翹着尾巴的毒蠍。不過,對於許多西方占星家而言,天蠍座的符號其實是“蛇”。蛇在遠古時代即被視做‘智慧’和‘罪惡’的象徵,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被驅逐出伊甸園的起因就是受不了蛇的引‘誘’,吃下禁果而鑄成大錯。無論是蠍還是蛇,我都很樂意享受勝利者的愉悅感覺——”段承德臉上滿是得意而狂妄的獰笑。
“如果見到方純,請代我告訴她,我愛她。”葉天開始‘交’代後事。他不敢妄動,因爲此刻在天蠍面前,他看不到一絲翻盤的機會。
“滾!”屏幕上,小彩突然聲嘶力竭地吼叫起來。
畫面中,她和司空摘星、顧惜‘春’一起站起來,後兩人四手發力,將餐桌桌面掀翻,連同杯盤碗碟一道,扣向無辜的阮琴。稀里嘩啦一陣‘亂’響過後,阮琴的頭髮、衣服上落滿了湯湯水水,狼狽不堪地躲避到餐廳一角去。
“你不要妄想進入我家!我媽媽死了,可段家的人沒死光,只要我活着,你就永遠別想得逞!”小彩果然長大了,說的全都是大人話,咄咄‘逼’人,不留餘地。
司空摘星抱着胳膊看笑話,嘴裡大口地嚼着一支生黃瓜,不知是從哪裡偷來的。
阮琴從滿地碎片中找到紙巾盒,‘抽’出紙巾擦拭頭髮,灰心喪氣地垂着頭,既不反駁,也不解釋。
“我覺得咱們之間應該結束了,海東青,祝你早超度、早轉生、早日脫胎換骨回到這個世界上來。”段承德的食指緊緊地扣住了扳機。
本來,葉天沒有任何機會,只有閉目等死的一條路。可是,躺在屍袋裡的蔣公子突然動起來,右手從袋子裡取出一根半尺長的白‘花’‘花’的硬物,如同劍魚出水般飛撲向‘門’口,從後向前,哧地一聲貫穿了段承德的‘胸’口。
段承德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嘯,拼命扭動身體,想把蔣公子甩開,但後者半空張口,死死地咬住了前者的左肩,任憑前者怎麼甩,也不鬆口鬆手。
喀嚓一聲,葉天毫不客氣地出刀,將段承德的左臂齊着肘尖斬斷,將一明六暗七柄短槍全都繳下。這時,他纔看清穿透段承德‘胸’口的竟是一條白森森的左手小臂長骨。那當然是屬於蔣公子的,他自殘臂骨作爲武器,已經是刺殺術中的最高明手段。
“爲……什麼?怎麼會這樣……”段承德站立不住,倚在‘門’框上,腳下滴成了一個血水窪。當然,那裡不光有他的血,還有蔣公子的血,兩者‘混’合,從臂骨白森森的斷茬上一滴滴跌落。他與勝利只有一步之遙,卻永遠都無法抵達了。這種突變,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葉天拋開斷臂,用欽佩莫名的眼神望着同在血泊中的蔣公子。
“我已經算準了……所有變化,聽到了你們趕來龍虎鎮的路上……所有對話,你們是無路可逃的,這裡就是劇終落幕的地方。可是……可是……他爲什麼還活着?爲什麼能發出最後一擊?爲什麼?誰能告訴我爲什麼……”段承德反手抓住那截臂骨,無法決定是將它拔出來還是推回去。兩難之間,進退維谷。最終,他頹然地鬆手,倚着‘門’框慢慢地單膝跪地,垂下了高貴的頭顱。
房間的‘門’是做過細緻的隔音處理的,所以房間內發生的一切,外面的人無從知曉,屏幕上的小彩他們更是毫無察覺。
蔣公子也跌到在血泊裡,當他的嘴離開段承德時,齒縫裡竟銜着一大塊血淋淋的皮‘肉’。
“呸。”他吐出了那塊‘肉’,聲音顫抖,如同風中落葉,“天蠍……我們不能擊殺青龍,卻可以斷其手足……殺了你,青龍的陣營就不再是鐵板一塊,就會出現破綻,被其他中國人分割攻破。那樣,黑室的人馬……雖敗猶榮,我……我才能對得起這個大大的‘蔣’字。這是中國的國土,容不得……任何他國暴徒踐踏,也不是別人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葉天想要伸手扶他,但他疲倦無力地搖了搖頭,舉起殘臂,笑容慘淡地說:“我要死了,自古以來,文死諫,武死戰。生爲中國人,死爲中國鬼,這條命爲國捐軀,爲炎黃大地捐軀,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到了最後,連嘴‘脣’噏動都無以爲繼,一翻身,仰面倒在血泊之中,無聲逝去。
“臨死……拉我墊背?”段承德嗆咳起來,五官扭曲,鼻孔嘴角一起流血,猙獰可怖之至。
“他說得對,這是中國的國土,豈容外強踐踏?天蠍,你太低估中國人的力量了。”葉天淡淡地說。這一局,他和蔣公子聯手險勝,於生死一線間自鬼‘門’關逃出。也許作爲十二星座殺手頭領的“天蠍”段承德過於託大了,以爲單槍匹馬就能擊潰各路人馬,奪取超級武器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江湖如棋,局局翻新,所以沒有人能百年常勝,平生不敗。他敗了,所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生命。
葉天苦笑:“機關算盡,百密一疏。你幾乎已經成功地瞞過了所有人,可還是未能如願。”
“青龍在天……青龍是主宰人間的神龍,沒有人能擋他的路。這一次,勝利必將屬於我們,必將……屬於巴格達人。戰鬥還沒結束,還沒結束……”段承德也倒下,身體漸漸僵直,完全浸泡在緩緩漫延的血泊中。
葉天疲憊地伸了伸腰,凝視長桌上孔雀的屍體,暗忖:“她會不會也步蔣公子的後塵突然醒來?那樣的話,就全‘亂’套了。”
此刻,屏幕上的四人又有了新變化,角落裡懸掛的一隻音箱突然發聲,一個冷靜而清晰的‘女’人聲音說:“你們都不要叫,剛剛的酒菜裡,都下了輕度劑量的‘迷’‘藥’。吃過這些後,就算武功再強的人,都會低頭昏睡三四個小時,任由敵人擺佈。”
司空摘星大吃一驚,屈膝一躍,便貼在了音箱旁邊的牆上。那是一隻索尼牌的白‘色’音箱,約兩尺高、一尺寬,外表很新,與四周的裝潢極不相配,想必是最近剛剛裝上去的。
“喂,躺下吧。”那‘女’聲叫起來。
司空摘星雙手一鬆,頭下腳上,倒栽蔥跌下來,“哎呀”一聲,伏地不起。
“是誰?”顧惜‘春’大聲問,並橫跨兩步,擋住小彩。
“對於一羣將死的人來說,我的名字並不重要。”那‘女’聲慢悠悠地回答。
“噗通”,顧惜‘春’也倒下。緊接着,小彩、阮琴相繼倒地,雙手捂住太陽‘穴’,痛苦地呻‘吟’着。
葉天站在屏幕前靜觀其變,而不是盲目地撤回去救人。他明白,“天蠍”段承德雖死,因此人引起的江湖‘亂’局卻沒有結束,危險非但沒有退卻,反而繼續升級,餐廳內四人的‘性’命正處於危如累卵的艱難困境之中。
(第二部完,請看第三部《浮雕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