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與我死來 (爲月票一萬九)

第1169章 與我死來 (爲月票一萬九)

刀鋒破空的聲音,劍刃輕顫的聲音,對手心跳的聲音,血液流動的聲音……

演武臺內所有的聲音,都被捕捉,都臣服於聲聞仙態,提供着自己所有的信息,毫無遮掩。在聲音的世界裡,以另外一種角度,重新將此刀還原。

對於秦至臻那超越絕頂的刀術,姜望給予最大的尊重,所以第一時間便開啓聲聞仙態。

收悉所有,盡得所知。

很好!

說很好,不是因爲秦至臻的刀術不夠強,恰恰其人並無虛言,他所施展的刀術,的確是超越了此境絕頂。

秦至臻的這一刀前世滅,比之項北八荒無回戟法的西極式,其勢更重,其意更強。更決絕也更可怕。

但在聲聞仙態所捕捉到的信息裡,和姜望親身所領略的威勢中,此刀只是強出一線,並未達到鬥昭在外樓境那種碾壓同境的程度。

如果真能夠強到那種“現世以降第一殺伐術”的程度,姜望就會選擇第一時間拉開距離,放棄劍術上的搏殺,轉而嘗試以神通和道術決勝——那無疑是留下了一處短板,先輸一子。

所以說很好!

秦至臻想要立其無敵之勢,爭勢一籌,卻是選錯了對手!

如今這樣的刀術強則強矣,卻不足以讓他退避。

姜望的劍術,也是能與項北那樣的此境絕頂爭鋒,只是稍遜幾分而已,勝負之數更在於臨場把握,而項北今又如何?

此刻在聲聞仙態的加持之下,則又不同,仍能相爭!

只要不是毫無抗爭之力,退讓就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

聲聞仙態之下的姜望,愈發寧定從容,有掌控全局之姿態,腳踏青雲印記,更是仙風十足。

此時他徹底放開自我,全身心地感受這一刀,迎接這一刀。

東來試劍。

便以劍術迎刀術!

那倒卷的黝黑刀鋒,像烏雲蓋頂,如煞氣覆天。像一片夜色席捲過來。

姜望立在此刀之前,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孤獨。

漫漫長夜無故人。

前塵皆斷,前世已滅,一個人的過去已經不復存在,那麼這個人,是什麼人?當這個人的故事不再有人提起,這個人還真實存在嗎?

聲聞仙態不斷地傳來訊息,反饋着橫豎刀行進的軌跡。它的力度、它的鋒利、它的強大。

那黝黑的刀鋒,也已經映入他的瞳孔。

視覺的世界裡有這一刀,聲音的世界裡同是這一刀。

一併抹去曾經,一併殺身魂。

這一刀太絕望了,也來得太快!

此刀先殺意,再殺身。

誰能相抗?

在暗沉沉看不到前路的黑夜裡,在前世已滅的絕望中,姜望依稀記得,自己有一劍。

他看着那迫近的恐怖刀鋒,靈感回涌,從刀勢裡驟然清醒,恍然記起一切——

多少個夜晚,他以爲他在孤單行走,獨自仇恨。

其實在那漫長的黑夜裡,從來都有人,與他同行!

他在披星戴月時,有人也在砥礪前行。

他不是一個人在努力,也不是一個人在抗爭。

多少次,他在長夜之中望明月。

明月雖晦,依舊有光。

故鄉已無,理想仍在。

有故人死,有故人歸!

殺死董阿的那一刻,見到小五的這一刻。

兩幅畫面重疊在一起。

吾欲哭來吾欲笑。

相思之劍,在相思之中得到昇華。

於是場外的人們看到,古老的演武臺上,在那漆黑長夜裡,升起了一輪明月!

橫豎刀的刀鋒降臨時,長相思的劍身亦豎起,恰恰豎在脖頸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相思之式昇華,此式故人歸。

當時明月在,已照故人歸!

鐺!

秦至臻的前世滅已落盡,刀鋒斬至姜望右側脖頸,卻爲長相思劍身所隔,不能再進一分!

橫豎刀的刀鋒順勢斜拉,再次與長相思的劍鋒摩擦,帶出一溜星火。

星星點點,灼透了長夜。

因爲長刀斬落時,長相思恰恰豎在其半截處。

三尺一的刀身,在劍鋒上只走過一尺六,刀尖就已經與劍鋒告別。

錯鋒而走。

飛濺的星火與尖銳的切割聲裡。

意志與意志的碰撞中。

這一尺六的距離,像是一個人走過的漫長一生。

或許輝煌,或許平庸,或許痛苦,或許幸運……但都已走過。

因而接下來的這一刀,如此理所當然。

是爲,現世斷!

橫豎刀堪堪脫離劍鋒,直接便是一記上戳,自下而上,斜抵姜望咽喉。

要替他了斷現世,

此刀應於此世,用於身,斬於命,裂於魂,割於道。

是真真切切,了斷今生一切。

苦海從此不許渡,一刀斬斷現世橋!

見此刀者,誰能無懼?

而面對這樣恐怖的一刀。

姜望展現了妙到毫巔的反應。

人們在他的眼中,沒有看到一丁點猶豫,好像每一個動作,都是最本能的反應——這是一種絕對的自信。

他豎立脖頸之側的長相思直接斬下,斬至半途,便橫開一抹,一道橫線出現在秦至臻的脖頸前。

分割天地。

以斷截斷!

名士潦倒生死勾仇之劍,對現世斷之刀。

只不過姜望要截斷的,不是對手的刀勢,而是對手的人頭!

攻敵之必救,不救則立分生死。

來賭一局!

他絕對相信他的劍,他絕對相信他的選擇,所以纔敢這樣毫不猶豫地賭生死。

當此之時。

秦至臻一記斜上戳,指向姜望的咽喉。

而姜望橫抹一劍,劃落秦至臻的脖頸。

誰更快?

又或刀劍會交於中途?

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做出自己的判斷,但很難有一個確定的答案。

勢與意,運刀的軌跡,勇氣和決心……太多會影響結果的因素,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需要產生太多思考。

若無法確定地相信自己,又如何能從容赴這生死的賭局?

姜望的這一劍,足以逼退大多數人。

但秦至臻,與他們不同。

他無需去判斷,因爲他的這一刀,仍只是蓄勢。他的現世斷,正是爲了引出姜望的劍。

目的已經達到。

而在此時,人隨刀墜。

他的橫豎刀斜舉,距離姜望的咽喉仍有一段距離。與姜望的名士之劍,誰先到達目標位置、誰先定奪生死,尚有爭搶的空間。生死之局難確定。

但他下墜則不然,

下墜的同時,他的脖頸便脫離了那一道橫線。

而他的刀,只需稍稍往前一傾,便足以從姜望的胸膛剖至腰腹,將他整個人都剖開!

這無疑是妙到毫巔的應對。

只是……

他和姜望現在的戰場並不在空中。

他明明和姜望都腳踏實地,踏在演武臺上。

不然姜望也不至於留出這樣一個空當,去與他對賭生死。

他如何下墜?

人們瞪大了眼睛看到,秦至臻的雙足沉入地面,似乎穿越了演武臺的古老禁制……

不對。

他的雙腳是陷入了虛空裡,他墜落虛空!

何爲虛空?

先賢曾有如此定義:虛無之鄉,存意之地。

又有先賢曾描述:歸屬於現世空間、又在現世空間之外。

也有先賢這樣說:無所有,無所存。

並不容易理解。

但修行世界有一個共識,很多時候只有親眼所見親身所歷,才能夠真正理解。語言、文字,在傳道之上都有不足,見歧難免。平常人們說一兩句話都有可能產生誤會,又何況是對“道”的詮釋呢?

也就是說,要了解虛空,最好先進入虛空,感受虛空。

親歷親見而後親知,乃明前賢真意。

而虛空有時能觀測到、卻又難以真正琢磨。與現世交錯,卻又不能等同於現世。

超凡修士的種種異象,常常顯現於虛空。

如姜望的囚身鎖鏈,也是自虛空中引出,雲頂仙宮靈空殿吸納的元氣,也是連接虛空未知之處。

但讓他說清楚虛空在哪裡,如何進入,如何觀測,他也說不明白。

但秦至臻不同。

他與虛空同行!

此爲神通,煉虛。

“煉虛”者,如其名。

這一門神通的力量,就在於神通種子的開發,以及對虛空的探索。愈是瞭解虛空,愈能掌控虛空,就愈是強大。

秦至臻的橫豎刀,就寄放在虛空裡。

此刻他的雙腳,也行走在虛空中。

便是墜落虛空的這一步,令他創造了一個當前環境下本不會有的機會。

他如果是選擇下蹲,他的刀勢會偏移,他的力量會欠缺……一切都不夠圓滿。

但是他下墜。

他帶着長刀墜落虛空。

橫豎刀順勢按下,是爲來世絕!

姜望先前兩劍的應對早已在他的預料之內,甚至於就是被他的刀勢逼出來應對。所以他現在的這一刀,斬的是“未來”!

是他用長刀劃定的未來。

殺的就是應劍之後的姜望!

這是精彩無比的演繹。

接連三刀,每一刀都是殺招,但每一刀都是爲下一刀做鋪墊。

秦至臻用三刀,把對手送進了絕路。

一刀前世滅,兩刀現世斷,三刀來世絕。

斬三世修羅刀,三刀絕命!

西極之地有虞淵,虞淵之下是修羅族。

“修羅”號稱世間最善戰,嗜殺好鬥,勇悍無匹。

大秦以強軍伐之。

虞淵是傳說中的日落之地,是渭水的盡頭,也是現世至兇之地。

大秦以武關鎮之。

而這斬三世修羅刀,就是秦國先賢總結修羅強者之刀術,融貫而成。稱爲“脫於修羅,而勝於修羅。”

這門刀術,比號稱世間最善戰的修羅族之刀術還要更強,當初那位秦國先賢的自負可想而知。

秦至臻三刀連斬,所呈現的勇力、殺力、壓迫力,誠如其人所言,是在此境絕頂之上,更強一線!

說起來,同爲頂級刀術,斬三世修羅刀術,未必就強過因緣刀術。

但甘長安在外樓境對因緣刀術的掌控,尚在外樓境的極限範圍內,直追創立者對此境刀術的理解。

而秦至臻在內府境對斬三世修羅刀術的理解,已經超過了內府境的極限。

這個所謂“極限”,就是各類殺法創立之初,此殺法在每個境界所能達到的極限殺力、極限威能。

一般能展現九成以上的殺力,便已算是大成。

達到極限,便可以說是徹底圓滿。在同一境界下,以同樣的殺法碰撞,而不輸創立者。

而超出這個極限,意味着至少在當前這個境界之下,修行者對殺法的掌控,已經超出了殺法的創立者——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爲一般來說,世間流傳的、尚未被淘汰的頂級殺法,創造者幾乎都是蓋耀一時的存在。後來或成真人,或成真君,除非遭遇意外,英年早逝,否則至少也是頂級的神臨修士。

區區內府修士、外樓修士,何德何能,可以在當前境界,超出那等強者的設想?

但唯有完成不可能,天驕才稱之爲天驕!

秦至臻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天驕。

便是當初那位創造這套絕頂刀術的強者,在內府境的時候,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所以稱之爲“絕頂之上,更強一線”。

滅前塵,斷今生,絕來世。

這樣的斬三世修羅刀,恐怖到令人絕望。

很多人只是在場外看到這三刀,便感覺神魂已深陷。

每一刀都好像懾服了身魂,將觀者一步步驅向死亡。所有的掙扎都是無用,一切的選擇都被選擇。

若非天下之臺的古老禁制,他們連看,也是看不得!

但對姜望來說,這樣的、熟悉的感覺……

這種干涉選擇、左右未來的感覺……

在擁有歧途的他看來,真的是格外有趣。

第一刀斬斷前世,第二刀斬斷現世。

如此斷絕過去和現在,左右對手的選擇,最後再來聚勢一刀,終結未來——不得不說,斬三世修羅刀真是絕頂刀術,幾乎以刀術比擬神通,三刀斬出死局,從而徹底終結對手,斬滅未來。

唯一可惜的是……

聲聞仙態捕捉到了足夠的信息,而歧途早已經預警了“操縱”。

姜望未用歧途。

奈何秦至臻這環環相扣、殺伐意志、干涉選擇、直接斬滅未來的三刀,爲歧途所覺!

歧途所有者若是被人干涉了選擇,還是一個同境界的修士,那才真叫笑話。

甚至可以說,在秦至臻斬出第一刀前世滅的時候,姜望便已在歧途神通的作用下,感受到了這斬三世修羅刀對他選擇的左右。

結合聲聞仙態蒐集的信息來分析,在彼時,他已經預見了第三刀來世絕,預見了此刻!

擁有歧途神通的姜望,太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選擇,會導向怎樣的結果。把這樣的三刀看得清清楚楚。

在反過來洞悉這三刀之後,他仍然不聲不響,跟着秦至臻的刀勢走,當然不是爲了陪他玩耍!

所以在觀者都已經絕望的時候,姜望反倒愈發寧定。

心如沉波,眼神裡倒仍是爲名士潦倒劍式所染的痛苦。

他正橫抹這名士一劍,在秦至臻倏忽墜落虛空、意欲剖開他胸腹的一刀前,猛然趔趄!

像是潦倒名士,借酒澆愁。

人生悲歡,愛恨難休。

然而幾兩黃湯下肚,已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大難臨頭,不知人將死也。

於是趔趄,向後仰倒。

這一倒,恰恰讓過了橫豎刀黝黑的刀鋒。

但若僅僅如此,絕不能真正避開這一刀。

所以他又猛地回傾。

像一個將要仰面摔倒的醉漢,猛地做出反應,讓自己站穩。

可惜力道太過,整個身體又往前傾!

踉踉蹌蹌將前撲。

這一撲,看起來像是把自己的要害,重新送回秦至臻的刀鋒上。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醉漢已不知死活。

但他仰倒的時候,劍也拉開。撲回來的時候,劍也回來!

那一雙溢滿潦倒情緒的、痛苦的眼睛,忽然間神光熠熠,志得意滿!

醉酒而後疏狂!

自上而下,斜刺一劍。

這一劍與秦至臻先時自下而上斜刺的斷現世之刀,形成完美呼應。

真是此起彼伏。

這一刻,秦至臻墜落虛空,刀隨人落,斬出來世絕之刀,要將對手整個剖開。

姜望先是後仰,上半身避開刀鋒,而後又上身前傾,一劍歸回,點向秦至臻的天靈。

此爲年少輕狂之得意劍。

絕來世又如何?

我輩天驕少年,今生得意,來世也無憂!

秦至臻的橫豎刀或許還可以剖開姜望的腹部,但是在那之前,一定是他的天靈先被洞穿。

此劍如此快、如此急,如此凌厲,如此得意!

陷於劍勢中的秦至臻進無可進,退也難退。

頃刻間從陷對手於死局,變爲被對手困於死局中!

此時他要面對的,並不僅僅是得意之劍。

他以斬三世修羅刀編織的結局,將他自己所覆蓋!

這是斬三世修羅刀第三刀前世滅之後,重演的末日!

他的斬三世修羅刀有多強,姜望的這一劍,就要在那種可怕之上,再加之以得意式!

兩相疊加,長相思遞進的路上,空氣之中都出現隱隱的黑色線條,那是空間的裂隙!

當此危急之時,秦至臻整個人猛然倒下。

連人帶刀,墜進虛空中,就此消失不見。

只有眉心飛濺的一滴血珠,還留在現世,在空中劃過一道漫長的軌跡。

嘀嗒……

落在演武臺上。

這一聲如此輕微,但如此清晰!

斬三世修羅刀……

已破之!

這超越巔峰的斬三世修羅刀不可謂不強,但姜望的應對簡直讓人驚歎!

舉重若輕地完成了反制,逼走秦至臻,甚至於留下一滴鮮血!

簡單得讓很多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感受錯了?秦至臻的斬三世修羅刀其實根本就徒有其表?

甘長安不可思議地喃喃道:“神乎其神!他的劍術竟似還勝過秦至臻一籌!”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姜望現在的劍術,還遠未達到鬥昭鬥戰七式的程度。

人道劍式距離頂級也都有一段距離,絕對比不上斬三世修羅刀。

但是歧途剛好反制了對手的斬三世刀意,洞徹了自身的選擇,也就洞徹了對手的選擇,在“料敵先機”之下,姜望才完成這直指要害的一劍。

黃不東半閉半睜着眼睛,不說話。

“強在預判,而非劍術。”章谷總結道。

當世真人可以看到神通之光,但也不可能直接通過神通之光看到神通本質。且姜望代表齊國出戰觀河臺,身上早已被遮掩過。

再者說,他也根本未有動用歧途,只不過是被動反制。

強如章谷,也只能判斷出姜望這一劍勝在預判,卻無法窺見姜望能勝在預判的根本。在戰鬥之中,能夠洞悉對手的選擇,本就是一種強大的表現。

此時此刻,秦至臻三刀無功,爲了擺脫死局,退入虛空。

場上一時只剩姜望執劍而立。

環形看臺上,重玄勝冷不丁問道:“秦至臻這是不是脫離演武場了?算認輸嗎?”

許象幹亦‘恍然’驚覺:“應該算吧?不然他要是趁機跑回秦國了,還要等他回來再打嗎?”

對話的聲音不算很大,但是該聽到的都能聽得到。

秦國人並不給什麼反應。

勝負如何,還輪不到齊人來判定。

但重玄勝這話,也指出了時限性問題。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遊走在虛空之中的秦至臻,無疑佔據着主動。

重玄勝便特意點出來,秦至臻不能一直躲在虛空裡。基於公平原則,消極戰鬥是有被判負的可能的。

主持大會的真君餘徙,必須正視這一點。

歸根到底,還是秦至臻給人的壓迫感太強。哪怕此刻姜望短暫佔據了上風,他們作爲姜望的朋友,仍然不免擔憂。

這倒不算是盤外招,做場外能做到的一切罷了。哪怕影響微乎其微。

而對於演武臺上的姜望來說,他當然不會把勝負的希望寄託於人。

事實上秦至臻的身影才消失在虛空之中,姜望就已經一腳踏在他消失的地方……焰浪滾滾而開!

火界開在演武臺!

其時也。

火海漾波,焰花開遍。

熱浪滾滾,炙光焚煙。

焰雀嘰嘰喳喳,繞身而飛;流星轟轟隆隆,劃破天穹。

在鮮活的、火的世界裡,青衫縱得意之劍的姜望,耀眼如天神。

他根本不試圖尋找秦至臻,就他那一點對虛空的瞭解,根本不足以與身懷煉虛神通的秦至臻交鋒。

如果是在演武臺之外,憑藉這行走虛空之能,秦至臻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進退自如。

但在這演武臺上,姜望倒也不必追尋。

鋪開火界,以逸待勞,正是最正確的選擇。

無論秦至臻在虛空哪處行走,其人現身之時,必然就已經在火界之內。

秦至臻掌握時機,他就佔據地利。

哪怕秦至臻始終躲在虛空裡,哪怕餘徙始終不會催促。雙方最終要進入比拼消耗的階段,姜望也根本不擔心。

火界以星力爲天,以圖騰之力爲地,所有關於火行的理解以及演化,是這個世界的生機所在,三昧真火,是這個世界的起源。

火界生成之後,自然生生不息。

若無強大的力量對耗,火界本身就可以維持很久。

而秦至臻行走在虛空之中,卻時時刻刻都要消耗神通之力。

怎麼算都佔優。

戰鬥的計較只在心間,戰鬥的過程瞬息萬變。

黑衣黑刀的秦至臻,在下一刻就踏出虛空,落在了演武臺上,但是距離姜望極遠,幾乎是站在演武臺的邊緣。

而後橫身一刀!

他的應對也非常簡單,先破火界,再戰對手。絕不讓自己同項北一樣,陷入極端不利的戰鬥環境中。

這當然是正確的選擇之一。

但強如秦至臻,自由行走於虛空之中,卻沒有利用虛空交錯現世的優勢,第一時間對姜望發起進攻。

這無疑說明,姜望直接點破斬三世修羅刀的那一劍,已經令他心生忌憚。

作爲強者,他當然有無敵的自信。但是身爲強者,他更需要面對對手劍術可能強於自己的現實。

上次只是留下一滴血,但他未必能每次都退得那樣快。

因而這一刀不斬其人,只破其術。

此一刀,是爲斬前世之刀。

前緣既斷,那麼現在也不應存在。

秦至臻走出虛空的第一刀,便是要瓦解火界存在的基礎,破掉姜望構築的“地利”!

速殺失敗之後,轉而求穩。

他選的距離足夠遠,他的刀也足夠快。

但就在他走出虛空的同時,姜望就已經看向了他。

聲聞仙態不會放過一丁點線索,而姜望看向其人的同時,左眼已經赤紅一片。

故暘所傳,幹陽之瞳!

秘傳瞳術殺法,曰爲“墜西”!

秦至臻的刀堪堪斬至半途,通天宮內便已傳來告警。

他不會忘記,姜望是在神魂之爭裡,擊敗了項北的人物。

通天宮裡傳來的告警,他怎敢輕忽?

因而第一時間就已神魂顯化,持橫豎刀之刀靈所顯,降臨通天宮中。

秦至臻的通天宮,高大、堅固,有一種不可動搖的意念。

穹頂之上,是九個高速運動如激流的無色道旋,隱隱有呼嘯之聲。雷鳴潮涌彼此碰撞,時寂時現。

而秦至臻的道脈真靈,是一頭角纏五色之旋紋、身尾皆白的巨大神牛。

黑衣如墨的秦至臻,就站在兩隻牛角中間,右手持刀斜垂。

他看向姜望神魂侵襲的來處。

一卷鮮活的畫,就此鋪開。

此畫細節豐滿,畫的是秦至臻的通天宮,是巨大神牛踏於高空,是無色道旋懸於穹頂,是神魂顯化的、黑衣黑刀的秦至臻。

單騎入陣圖!

圖止一半,像是被某種利器割斷。珍物致損,令初見者不免扼腕。

在與項北的神魂之戰裡,姜望大獲全勝,揮劍而割,只來得及割下半卷畫,而後用焰雀和匿蛇分食之。

被神魂力量所吞噬,自然就被他所覺知。

雖然此圖只剩一半,但就是這一半,讓他轟然撞開秦至臻的通天宮,在神魂層面展開大規模強攻。而不必像以前那樣,只能以神魂匿蛇偷偷潛入,先天不足,難以展開陣勢。

只剩一半的單騎入陣圖,無法幫助他搶奪對手通天宮的控制權。

但也不需要。

他此來通天宮。

是來滅城,而非奪城!

隨着單騎入陣圖殘卷涌入的,是一輪耀眼的巨大烈日!

轟隆隆!

秦至臻神魂顯化通天宮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單騎入陣圖,圖窮而勢變。第二眼便看到撞進通天宮來的烈日,繼而聽到通天宮裡的轟隆之聲。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神魂,好像也置身於火的世界中。自己的通天宮,也只是這方世界裡小小的草廬。

而在這燦爛的火之世界裡,那提供無盡光和熱的太陽,轟然墜落。

是爲,墜西!

姜望的聲音響在此方,然而淡漠得不像其人,威嚴得似乎只鳴於力量——

“有緣於這火界相逢,請你看一次日落!”

墜西之術,乃是以幹陽瞳力,牽引對手神魂,製造足以傷害對手的幻象。

在表現上,若簡單來描述,便是以神魂演化墜日之威。墜日滅世,當然摧毀神魂。

而姜望恰恰在紅妝鏡鏡中世界裡,親眼見識過烈日墜海的奇景,真正體驗過,神魂落日的威能。

那一幕無比真實、深刻。甚至於那一次神魂的成長,就是在那種恐懼中蘊養。

烈日墜落,焚滅瀚海,此等偉跡,世間幾人能見?

以此觀想之畫面重疊,再以遠超同境修士的神魂力量來推動。

即便是當年暘國皇室之人重演此殺法,在內府境也不會比姜望更強。

姜望的神魂之力有多強?

每開一府,必探索其極限。每一府探索的內府房間,都在三千之數——絕大部分內府修士,都是摘得秘藏即返,不會在這上面浪費太多時間,且神魂之力也不足以支撐深入,容易迷失。

而姜望在紅妝鏡內連渡三次生死之劫,神魂力量太過雄厚,神魂匿蛇散開遊入,在三千內府房間之內,根本沒有迷失之危。

生就雙日橫空重瞳異象的項北,都不能夠在純粹的神魂力量上與他相比。

而此刻,姜望在一瞬間傾其所有,觀想烈日墜海,引動幹陽之瞳墜西殺法,要在神魂層面一舉滅殺對手,使天府亦無用武之地!

任你千般神通,若不能作用於神魂……

便與我死來!

其時。

神魂顯化的秦至臻,和他的通天宮,同樣陷於恐怖中。

大日墜毀,天地已絕。

此身無存,此世不復!

感謝書友ADEM成爲本書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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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在明天中午十二點。八千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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