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這已是鐵山學院開學的第四天的下午,這聲鐘鳴宣示着最後一節煉器課的結束。
胡運宏草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具,就和鐵燼走到蕭家麒桌旁,問道:“蕭同學,你昨日的陣法筆記能借我一下嗎?”
蕭家麒斜睨了他倆一眼說道:“你們幹嘛不拿自己的給黎子昇?”
胡運宏訕笑了一下,說道:“我這不是很多沒聽懂嗎,所以就想借你的用用。”
小鐵燼也跟着點了點頭。
倨傲少年想了想,說道:“借你們也沒用,你們也看不懂。算了,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他。”
這個時候,他們耳邊響起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你們要去探望雷黎子昇同學嗎?我也能去嗎?”
這三個孩子轉頭一看,正是他們另一個同班同學,柳無瑕。她正眨着一雙毛茸茸的杏眼,期待地望着他們。
胡運宏使勁點了點頭,嚥了嚥唾沫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什麼。
還是蕭家麒比較“冷靜”,哼了一聲就撇過頭去不去看她,其實他的心裡竟然隱隱有些嫉妒。
這兩個小傢伙也是剛剛到了“知好色,則慕少艾”的年齡,對自己心裡對異性的感覺還處在模模糊糊的階段。
不過柳無瑕確實長得端麗,讓他們兩個小男生難免也有幾分緊張。
倒是鐵燼年紀比較小,還沒有性別意識,對此毫無所覺,只是跟着點點頭。
於是這四個同班同學就結伴向臨水居而行。
替他們開門的正是書童石敢當,而黎子昇正坐在院中的小亭子裡面看着書。
夕陽西下,斜照在沉靜地看書的少年身上,給黎子昇鍍上了一層金邊,讓他顯得有些不似凡間之人。
少年看到這麼多人到來也有點小意外。
此時的他除了面色蒼白了一點,額頭上一片青腫之外,其他並無異狀。
其實黎子昇整整昏迷了一天,經過冷白衣醫師的救治之後,直到昨日晚間才清醒了過來。倒是胡運宏和鐵燼下課之後就過來陪着他直到午夜。
黎子昇見到衆人到來,立即從亭子裡走出來上前迎接。
鐵燼此時已經把黎子昇崇拜得五體投地,因此第一個開口問道:“黎師兄,你好點了嗎?”
少年微微一笑,用力地拍拍胸口說道:“小鐵,你放心,我昨天就是有點暈,現在完全沒事了。”
胡運宏關心地說道:“黎師兄,你還是要多休息休息。對了,昨天我和小鐵上陣法課,上了個稀裡糊塗,所以今天我把蕭家麒同學請來了。”
黎子昇聞聽此言,自然地向蕭家麒抱拳施禮道:“多謝蕭同學了。”
蕭家麒到底是世家子,也回了個禮。
少年最後才向柳無瑕抱拳施禮,開口說道:“柳同學也來了?真是多謝了。”
少女有點害羞,低下頭去輕聲說道:“嗯,黎師兄客氣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好了嗎。”
黎子昇撓了撓頭,呵呵一笑說道:“謝謝柳同學的關心,我身子骨硬朗,休息了一天就沒啥事了。”
他一指之前呆的亭子說道:“屋裡憋屈,我們不如到亭中講話,順便欣賞下墜星落日的風景。”
這些小客人自然沒有異議,於是這五位同班同學進了亭子。這亭中所見的景色確實出色,讓幾人心懷爲之一抒。
胡運宏先拿出自己的筆記交給少年,憨厚地說道:“黎同學,這是今天煉器課的筆記。”
蕭家麒從鼻子裡哼了一下,但是還是拿出自己的筆記遞給了黎子昇。
黎子昇道過謝,隨手把兩本筆記放在石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蕭家麒說道:“蕭同學,昨天老胡和小鐵都說陣法課聽不明白。我們這裡就屬你腦子最好,不如你現在跟我們講講。”
蕭家麒這孩子最愛聽好話,聞聽此言一顆小小的心靈就覺得熨帖了不少。他的性子雖傲,可並不裝腔作勢,當下就給衆人解說了來起來。
這個世界的人們也是常常把“符陣”這兩者相提並論,卻不知它們其實是有着完全不同的概念的兩樣物事。
按照教科書上的說法,符籙爲道法之文鬼神之名,陣法乃天地之圖風水之行。
符籙這個詞中就包含了兩樣物事,符是天界的文字,而籙乃古神的秘名。前者是記錄術法原理的載體,後者直接是天道規則的書面表達形式。
這些符號本身就有溝通天地之用,號令鬼神之能。
比如黎子昇的父親最常使用的“甲馬符”。它不過是“足底生雲法”這種道法的“拆解”出來的紙面記號而已。
原版的“足底生雲法”能施術者御空而行,日行萬里、夜行八千那也只是等閒。可是後天境的黎昭昌對這法術沒能力搞懂其原理,即使他搞懂了原理也沒有足夠的元氣來使用。
可是他只要拿這樣一張“甲馬符”輸入少許真氣,就能直接激發其中蘊含功效。當然效果和正版法術那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最多讓自己的身子變得輕靈,使起提縱術來事半功倍而已。
還比如那彭家四娘使用召喚神靈的圖案其實就是籙文,那個獨眼赤陽實際上是旱魃的秘名。
可是,陣法和符籙完全不同,它是人類**發展起來的一種道術體系。
它和我們這個世界的風水頗有相通之處。
上古大能發現一定的山川河流走勢內的元氣波動也有一定之規,漸漸地這種相地之術發展成人類直接借用“地勢”來規範元氣運行,以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的仙術體系。
而之所以把“符陣”相提並論,那是因爲修士們發現陣法和符籙能相輔相成。陣法算是人類自己開發出來的符籙“語法”,能讓幾個符籙同時起作用;反過來,符籙是陣法中的“軟件”,能實現並增**陣的功用。
就是說兩者都能**存在,但是加在一起那就能起到“1+1>2”的效果。
如果說符籙是文科,那陣法就是徹頭徹尾地理科。
所以學習陣法的第一步就是……研究空間結構和性質的幾何!
當然在這個世界不叫“幾何”,而被稱爲堪輿術或者測地法。
問題是這裡的人類還沒有成系統的數學理論,連兩點決定一條直線、三點決定一個平面這樣的基礎原理都是語焉不詳;更麻煩的是這個世界還沒有發明出解析幾何這樣的座標系,也沒有把數學變量引入幾何理論;最可惡的是這個世界在教學方法上很有問題,教起來缺乏論證過程,完全是故作神秘,給出結論都歸因於天道。
就是說陣法道師把一門應該靠邏輯推導的理科科目生生變成讓學生死記硬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文科課程。
這才難倒了胡運宏和鐵燼這兩個既沒有家學淵源,又缺乏數學基礎的難兄難弟,就連課堂筆記都不知道怎麼做,只能囫圇吞棗地記下各種公式定理,至於這些東西是怎麼論證出來的那就兩眼一抓瞎了。
而“生有宿慧”的黎子昇,對這樣枯燥的理論自然不像某些印象那樣深刻,一時半會也沒在自己腦中翻找出對應的“記憶”,所以只能拜託蕭某人了。
果然,出身仙家的蕭家麒比起那幾個家境一般的男生來說佔了不少優勢。
他給衆人上完了課,這幾個孩子之間的氣氛已經非常融洽了。
說說笑笑過的很快,天色已晚,黎子昇的同學們告辭離去,回了自己的居處。
談話中,少年瞭解到他那位蕭同學家中是開書坊的。
黎子昇心中一動,於是在蕭家麒離開的時候,他問道:“蕭……老蕭,我能上你家的書坊去看看嗎?”
少年比較喜歡這種輕鬆不拘禮這種稱謂,反正只要他覺得夠熟稔就在別人的姓氏之前加了個“小”和“老”字。
其實這種稱謂在這個世界算不上禮貌,不過從小被訓練成世家子弟一向講究風範禮儀的蕭家麒渾然不覺,心裡面還覺得挺親切的。
於是,蕭家麒略帶驕傲地回答道:“可以啊,完全沒問題。”
“擇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休息日吧。”少年熱切地道。
那“老蕭”一口應下:“好啊。”
等衆人走後,黎子昇吃了點東西,又秉燭看起了胡運宏借給自己的煉器課筆記起來。
相比較晦澀的陣法課,煉器那就……也沒好多少。
列位看官猜對了,煉器課一開始學的是化學和物理。這其實是理所應當的,只有熟悉了煉器使用材料的物性才能駕輕就熟地使用這些原料來製造出合適的器具。
可是和那陣法課一樣的問題,這課程也上的枯燥乏味,不合少年人的胃口。
黎子昇看了半天,最後索然無味地合上書本和筆記。因爲他腦子還有點昏沉不適合修煉,所以少年上牀睡覺去了。
第二天正是休假的日子,一早上黎子昇就帶着石敢當向校外行去。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他們正遇上被僮僕攙扶着的鐵百虎,他不但腳步虛浮,而且頭上裹着白色的繃帶,尤其是鼻子的部位一片殷紅。他旁邊自然還有自己的弟弟,鐵百強。
這一行人看到了少年不由得停住了腳步,鐵家兩兄弟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強烈的憤恨中卻又帶了一絲膽怯。
旁邊就有竊竊私語的聲音說道:“快看,雷公和惡虎又遇上了!”
原來黎子昇一戰成名,讓鐵山學院上下都認識了這個少年。
更因爲大前日裡那幾嗓子,人送外號,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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