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昌交完定金,約好明日早間過來拿衣服,就帶着兒子順着東西大道,向東走了幾百步就到了自家鋪子。
在黎子昇眼前的不是那種前面見到的典型的臨街商鋪,而是一座雅緻的獨門獨院的小宅院。也是這個少年心思簡單,否則真會以爲這是自己老爹在城內的“外宅”。
進了黑漆刷的透亮的雙開門,就是一個小小的院落。兩旁種了幾桿修竹,還有幾個空空的花壇,如果等到春暖花開那肯定是恰紫嫣紅一片。
院中已經站着賬房和四個夥計,來迎接自己的東主。爲首的賬房是黎昭昌同族兄弟也是黎子昇的族叔--黎儀卓,後面的夥計其中兩個也是隨着父子二人過來的黎家族親,另外兩個則是當年黎大鏢頭的屬下。
少年這才注意到,除了爲首族叔賬房看上去文弱一點,後面四人都是膀大腰圓孔武有力,兩隻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小週天武者。
等進了正廳,看了裡面的陳設,黎子昇還是沒能確認這是一家“店鋪”。
這裡面四壁都掛着字畫,傢俱則都是紫檀木製成。中間還有一隻大香爐,嫋嫋地飄着白煙,讓室內一片暖香。
廳堂正中掛着一塊寫着堂號的鎏金牌匾,上書三個大字:義順堂。兩旁還有一副對聯,上聯是,廣開財路,小費君莫惜。下聯是,巧闢資庫,後顧自無憂。
這纔是黎昭昌真正的商鋪—義順堂。卻原來少年的父親真正的生意是……“財務公司”。
上回書裡提到了天通門的銀行券--糧票。看到天通門的發跡史,別人沒有一些其他心思,那真是小看這個世界的人類了。自然也有人有樣學樣地發行了自己的信用票據。
所以在荊南內部也有自己流通的銀行券,那就是荊南糧會發行的“堂票”。因爲荊南糧會是由互不統屬的經濟團體聯合而成,從來就不是天通門那樣的股份制企業。所以,所屬各部都可以發行不同面值的票據,各以自家堂號爲名,因此被稱作堂票。
不過不同於天通門直接面對大商人和仙門,他們走的是底層路線。堂票和糧票的區別就是面值。糧票最小面值都是一方元石,而堂票則發行糧票萬分之一面值的小額貨幣,針對的就是市井小民和鄉間農人。
可以這麼說,如果天通門是銀行,那麼荊南糧會可算得上合作信用社。
所以他們主要的金融業務就是小額信貸,說穿了就是民間高利貸。這是因爲天器門和他們的分宗,比如鐵山城,帶動了整個荊州的工業生產和服務產業,這些中小企業主需要資金投入,而天通門又看不上也沒有精力顧及這些業務。於是,像荊南糧會這樣的“信用社”填補了這項空白。
黎大老闆當年走鏢的時候,就接過很多武力討債的私活。後來頭腦精明的他發現只要有糧食儲備存入糧會公庫,再向荊南糧會做個報備,就能發行自己的堂票,再用這些堂票放債收息。
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成立了義順堂。他既用自己的堂票發放貸款,也低價吃進同行們手裡的借據,利用自己的武力和天器門弟子的名號收回全額欠債。
如此,沒過了幾年,他就發跡了,到了現在都沒必要親自參與這種“髒活”。現在他把很多討債業務“發包”給自己的好友兼舅子,武平樅。
沒錯啦,這就是有活力的社會團體在沒監管的資本主義社會能做到的地步。不過黎大老闆比起這鐵山城鐵家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前面就提到這鐵家能獨霸墜星湖,內中詳情自然不爲人道哉,再加上年初那場出動私兵追拿米賊的“義舉”……
他們真還有民主燈塔當年在西進時期的鐵路公司和工礦主的風采。比如前者用滅門這種投資小見效快收益大的方式“購買”農場主土地;而後者用準職業軍人比如鼎鼎大名的平克頓偵探事務所,拿着機關槍開着裝甲車用屠殺方式鎮壓罷工,
黎子昇現在自然不知道這些,只是被帶進後院洗掉了一路風塵,然後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之後,就被父親趕上了牀,早早地睡覺來養足精神。
因爲,明天他們就要去鐵山學院去報名。這學院一般是在二月初一開學,以一年爲期。新生報名提前十天開始,到開學前三天截止。
這鐵山學院本來和少年之前呆的族學一樣,都是隻接受自家族中適齡孩子的內部學堂。後來隨着鐵家勢力越來越龐大,下屬的家族門人也越來越多,於是也開始招收旁姓子弟。
鐵山城鐵家是天器門中鐵、炎、練三大家中鐵家在此地的分家,就是說學中子弟表現優異那就能直入八天門的天器門。這個口子一開,荊州不知道有多好豪強要把族中子弟塞進來。
這鐵家能成爲一方之豪,族內有的是腦子活絡的人士。他們索性擴大了招生規模,面向所有適齡學童,只要通了先天小週天的孩子,在繳納“一定”的學費就能進入院中學習。
學生的學制沒有一定之規,只要你交錢就能在這裡一直讀下去。不過一般學生早則三年晚到五載就離開學院了。如果修煉資質過人或者在外道上面有天分,自然就能進入各家仙門更上一步。
當年黎昭昌就是在學院裡呆了三年就被選入天器門做了一名外門弟子,同時也讓小有資產的黎家變得一貧如洗。
第二天一早,父子二人洗漱停當就先去天衣行取了昨日做的衣服,黎德昇換上新衣,對鏡自照,也有些小小的驚訝,眼前分明是一個翩翩少年公子。
他父親自然心懷大慰,也沒有昨日那麼肉疼了,這錢算是花的值!
兩人既不坐車也不打轎,就這麼安步當車地順着南北向的大街來到了鐵家本宅所處的內城,少年發現越往裡走,住宅愈顯豪華,宅院也越發廣大。而且每家宅院都有着半球形的光罩,想來這就是過濾空氣的法陣。
父子二人在往西一拐就來到了一片靠近墜星湖畔青磚黑瓦的宅院之前。這座院子上面的牌匾正寫着:鐵山書院。
書院漆黑的大門緊閉,只在旁邊開着一個邊門,門前停着一溜車馬。不時能見到和黎子昇同年的錦衣玉飾的孩子們在同樣穿戴華貴的長輩帶領下來來往往。
黎貽昌帶着自己兒子走了進去,來到一間靜室,裡面已經坐了一位書辦。此人雖然作文士打扮,但是面相毫不文弱。他見父子二人進屋,站起了抱了抱拳就讓兩人坐在桌前,開口問道:“閣下面生得很,可是爲這位小公子新入學來報名?”
黎昭昌點頭稱是,於是書辦爲少年把了一下脈,點了點頭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他就問起父子二人的姓名職業居住地籍貫等等,等黎昭昌把自己名字一報,那書辦的臉色一整,從旁邊拿起一本小冊子翻開看了看,又站起來就作了個揖,神色十分恭敬地請父子兩稍待片刻。他們將由書院的學辦大人親自接待。
他們被引進後間,還沒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得門外腳步聲響,那書辦就領着學辦大人笑着走了進來。
那學辦大人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五短身材,配上一張元團團的胖臉,顯得有幾分可笑。不過等他開了口,卻有着一副和身材不相配的洪亮嗓子,只聽他一邊趨前行禮一邊道:“小可週才南,忝爲此處學辦。給黎先生見禮了。”
黎昭昌已經站起身來,此時回禮道:“原來是周院長當面,院長親自前來實在是在下父子的榮幸。”
周才南急忙擺手道:“當不得,當不得。小可上面還有掌院大人,我只不過是個跑腿打雜,伺候各位老師學生的管事而已。倒是黎先生見義勇爲,除妖降魔的壯舉讓小可心內佩服,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他又轉向黎子昇,滿臉堆笑打量了幾眼,不住地點頭讚賞道:“這便是手刃那彭賊的黎小英雄吧。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我鐵山學院又得一英才而教,不亦樂乎,不亦樂乎啊。”
黎昭昌心中就想,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鐵家掌院使聽說是比鐵家現族長還要高上一輩的族內老前輩,根本就不管事。這書院還不是眼前之人掌管?
等少年上前給學辦大人見了禮,兩個成年人才坐下來敘談,黎子昇站在他父親身後旁聽。
周學辦先做了自我批評:“昨日裡內院有吩咐,要把入學通知直接送到先生駐蹕,沒想到今日賢父子就親自登門。是小可怠慢了,罪過罪過。”
黎昭昌哪個當真,說道:“無妨無妨,學辦大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當。何況沒有今日的機會,如何能和大人結識?”他轉頭看了看窗外天色,邀請道,“眼看到了正午,不知在下可有幸請大人用頓便飯,也好請益。”
果然周才南一口應承了下來:“怎能讓先生破費?自然應該是小可置酒賠禮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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