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戰陣區區兩百步開外就是米賊所在之地,幾乎所有沒參戰的老弱和輕易消滅了左右兩隊的不那麼老弱的流民,都相互依偎着忐忑而焦急的看着中間戰陣。當中就站着彭磨刀的妻子。
那個彭磨刀吩咐傳信的流民匆匆跑了過來,在人羣中找到了她,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她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低低嘆息了一聲走回人羣中。
不一會兒,整個流民羣又動了起來,大部分人互相攙扶着繼續向南方走去。只留下了她和八名女子。
這些女子年齡不一,有五六十歲的老婦也有不到雙十的少女,全都面帶菜色衣衫襤褸。
而她們的身後雪地上早已經勾勒出一個黑白相雜的圖案。這個圖案只是用木棒在地面上挖掘出來的不深的溝渠連接而成。當中是一個圓圈套着一個兩頭尖的橢圓,橢圓當中有一個小圓圈,最大的圓圈輻射出八條呈S型的曲線。看起來就像是長着一隻獨眼的太陽。
那八個女子走到曲線的盡頭,盤膝坐下。
四娘卻沒有坐下來,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她安靜地走到那些女子身後,乾淨利落地劃開她們的喉嚨和頸動脈,然後扶着她們抽搐着的身體,把噴出大量鮮血的傷口湊到地面的溝渠中。
那些女子也不哭泣求饒,也不掙扎反抗,就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引頸就戮。
當她走到最後那名看上去有幾分清秀的少女的時候,那女子仰頭看着四娘,顫聲問道:“姐姐,我們死了之後真的能去神國嗎?”
四娘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道:“會的,妹妹。那裡每天都吃得飽穿得暖,我們都會在那裡的。”
少女臉上現出憧憬的顏色低下了頭去,而四娘含着淚一刀割斷了她的喉嚨。
等到血液讓地上的圖案變成一輪血色獨眼赤陽,四娘一個人走到中間,她拿出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眼珠狀的石頭,高舉過頭。她仰起頭來,嘶聲喊道:
神引萬物,
祗出萬生。
屍鬼召來,
旱母附身!
整個天地隨着她的喊聲就安靜了下來,也暗了下來……突然,站在陣圖當中的四娘整個身體發出金紅色的亮光。
四娘臉上現出說不出是痛苦還是歡快的表情,她的頭髮開始脫落,兩隻眼睛慢慢地向中間靠攏奇異地合爲一隻獨眼,接着又慢慢地移向頭頂。
她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整個人漸漸地萎縮成一團。
周圍那些女子的遺體和她們流出的鮮血無火自燃,,在她周圍騰起一片火焰。等火光熄滅,陣中出現了一個童子大小的人形怪物。
這個怪物身上一絲不掛,焦枯狀的皮膚**在外,胸前耷拉着的器官和光滑的襠部表示着怪物的性別。
臉上只有鼻子和嘴巴,而那隻獨眼長在光光的頭頂正中。
她仰天怪叫一聲,四周的溫度驟然上升,讓在場所有人感覺一下子從寒冬進入了酷暑。地面的積雪和天上的落雪都極速地熔化蒸發,形成了一片白霧圍繞在她的周遭。
接着,這個怪物就往戰場竄了出去!一轉眼就來到三人的中間。
鐵家姐弟看到這個怪物,不由得倒退幾步,彭磨刀成了離這個怪物最近的人。她第一個目標卻不是他們的敵人,而是自己的丈夫!
那怪物似乎已經喪失了神智,淒厲地怪叫一聲,就向最近的丈夫衝了過去。而他丈夫卻不閃不躲直接用力抱住了已被旱母附體的妻子。
“四娘,是我啊!”
彭磨刀被撞得不輕,一口鮮血噴在只有他一半身高的怪物頭頂,還沒落到上面就高溫蒸發成一團紅霧。他彎下腰抱住旱母,全不顧渾身冒起的火焰,伸出手來溫柔地撫摸那個怪物的臉龐,好像懷中那醜陋的怪物,仍是他相伴一路的愛妻。
旱母好像被搞糊塗,任由彭磨刀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龐,直到那隻手被她身上的高溫烤成焦炭。她這纔好像明白了什麼,嘴裡發出無聲的吶喊,這吶喊形成一道氣浪把自己全身焦黑的丈夫吹向遠處。
有了這個空檔,鐵家姐弟纔回過神來。
“果然是太平道妖人!”鐵千嬌神色陡然轉肅,厲聲喝道。
她又拿出了留春鏈,狠狠地朝着還停留在原地的怪物抽了過去。這個怪物不閃也不躲,任憑鏈子纏在自己身上。
但是這條鏈子立即被旱母身上的高溫燒的通紅,而自行離開鏈子釘在怪物身上的銀色花卉直接被點燃化爲一點又一點灰燼。
這個時候,鐵千幢奮力躍起,高舉寶刀,當頭劈下。那個怪物頭頂的獨眼原本是閉着的,等到刀堪堪砍至的時候,這隻獨眼猛地睜開,射出一道紅光正打在鐵十三公子的胸口。
在半空中的鐵千幢發出一聲慘叫,人被這道火光打飛了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咕嚕嚕翻滾了好長一段距離,直到撞進一堆糾結在一起的屍體當中才停了下來,不知生死。
鐵千嬌的留春鏈也已經開始融化,滴滴答答的鐵水從鏈子上滴落下來,在地上結成一朵朵銀花。她的手掌已經感到灼痛,索性扔下鏈子,同時嗓子都變了聲調,破聲大喊:“黑奴,快來幫忙。”
後面觀戰的車伕看到那個怪物就已經蓄勢待發,聞聽主母召喚,手提趕車鞭飛身上前。正好擋住了已經掙脫鏈子的怪物。
他手中的皮鞭乃是一種黑色異蛇的蛇皮所制,遇火不燃正好剋制那個怪物。黑大漢皮鞭一展,如同蟒蛇獵食般就把旱母捲了進去。只不過怪物行動如風,力大無窮,她一察覺自己燒不壞這條皮鞭,索性帶着鞭子合身撲上。
車伕躲閃不及被撞了個正着,這力量是如此之大,能拉住四匹駿馬的他被撞飛出去足有十幾丈,一路上口中鮮血狂噴也不知道斷了幾根肋骨。
雖則如此他也給自己的主母爭取了時間祭出手段,一道青色光環自她手中飛出緊緊地套在了旱母身上。這是鐵千嬌的殺手鐗--綰風環。
綰風環本不是一般凡人能用的俗物,而是煉氣人仙以上才能使用的法器。她丈夫花原淳特意讓人改造,以便還是先天真人的妻子使用。這也是他們兩家訂婚時的信物。
問題就在於由於這是給先天真人使用的弱化版法器,既不能像煉氣人仙這樣調動天地元氣直接催動,鐵千嬌的神魂力量也太過弱小不能隔空指揮,只能用一條特製的繩索把她的元氣和神念輸送到這件法器當中。
鐵千嬌一祭出綰風環定住這旱魃的身形,心中大定。她不停地輸入自己的先天真氣,就要這麼着把眼前的怪物生生勒斃。
而旱母被腰間的青色光環勒的骨骼咯咯直響,扭曲的四肢抽搐着,沒有眼睛的臉上也顯得極爲痛苦,可是偏偏動也動不了。那個怪物突然一低頭,用頭頂的獨眼再次射出一道紅光。
佔着上風的鐵千嬌心中冷笑,這妖物果然是黔驢技窮,自己怎麼不會防着這招?
鐵真人淡定地激發了自己另一件保命法器,就是頭上斜插的那支金步搖。這道紅光還沒觸到三小姐的身上,就被一層無色透明的光膜給擋了下來。
這鐵家嫡女同時也是揚州九大家之一花家的兒媳確實當得起身家豐厚這四個字。一個先天真人竟然奢侈地擁有着兩件法器。看來這旱母敗亡的結局早就註定。
只是不愧爲豪門嬌女的鐵千嬌此時卻暗暗叫苦。
因爲這次旱魃獨眼中發出的並非是一道赤火而是持續不斷的一束紅光!
這就讓她必須同時御使一攻一防兩件法器,這對僅僅還是真人的她來說負擔實在太大。真人級的修者還沒辦法直接調動天地元氣,即使要使用元石那也必須要有特定的陣法協助。而現在這戰陣之上哪有功夫繪製法陣?
現在就看是鐵三真人先耗盡元氣還是這邪物先被法器殺死。
一人支持兩件法器的鐵千嬌臉色逐漸變白,身前的光膜開始稀薄了起來,最關鍵的是那綰風環的威力明顯不如之前。而那隻怪物絲毫不顯疲態,反而隨着身上束縛的放鬆,身上痛苦大爲削減,發出的紅光威勢更加猛烈。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聲高呼讓她精神一振:“鐵真人,堅持住。我有辦法!”
發話的自然是前仙門弟子黎昭昌。
他一看到那旱母出場就知道不好,當下就掏出自己必備的甲馬符給自己施展上了。等再見到連車伕都必須上場那更覺得情況糟糕了,他一竄身就翻上車頂,也不顧花家雙姝哭鬧,一手一個夾在腋下準備跑路。
只是他是以小老闆之心度大富豪之腹了。等到鐵千嬌使出兩件法器之後,黎昭昌心中也是一寬,還暗笑自己江湖老了膽子小了,一個真人怎麼會控制不住這樣一個局勢呢。
可是等場中形式又是一變的時候,黎大老闆的心臟已經吃不消如此大起大落了,這次打定了主意,還是保命要緊。於是就準備招呼自己兒子一起轉進,可是當他看到自己那個也早就蓄勢待發的兒子,腦中靈光一閃,又再一次改變了主意。
前仙門中人的黎昭昌那也不是一般凡俗之輩,電光火石中已經全盤考慮清楚,看那旱母的速度就這麼亡命奔逃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而自己行險一搏反敗爲勝的成功率卻高的很。
這生意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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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了那一嗓子的前任仙門子弟匆忙撿起地上的一隻變了形的鋼盔,衝到自己兒子身邊急喊:“快快快,撒尿,往裡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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