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慶文走出水碼頭的大門,徑直往不遠處的汽車走去,突然身邊一個拉黃包車的男子跑到身邊問道:“老總,要車嗎?”
聲音如此熟悉,孔慶文在黑暗中依稀看出拉車的正是老四,他隨即大喇喇地坐上了車,“大和貿易商行。”車子載着孔慶文飛快地融入了夜色裡。
碼頭不遠處的一家茶館的單間裡,柳尼娜正獨自喝着茶,對面的高橋一遍遍擦着軍刀,林炳輝則在門口正在給幾個特務面授機宜。同樣距離碼頭不遠的一處閣樓裡,林之江正和幾個男人研究着晚上夜襲的事情。這些人都知道,孔慶文把軍警撤走後,一場大戲就要上演,而這場戲的主角究竟是誰呢?
“3號倉庫距離江岸不遠,你們可以順江游過去,”孔慶文在黃包車上低聲說道,“碼頭裡只有四個巡邏警衛,地道的位置你一定要記清,把倉庫裡和胡有才家的貨儘快調換過來,我會再胡家鳴槍,槍聲爲號,你們就動手,調換完貨物就迅速離開,再到江邊按我的計劃準備好,這是一批古董,一定要小心。”
孔慶文下了黃包車,“快去準備吧。”老四拉起車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孔慶文走進了趙發強監視的房間,趙發強一見是他到了,滿臉的興奮,“孔處長,都安排好了,就等你了。”
“好,辛苦你了,趙隊長,”孔慶文一臉的笑容,“胡有才這會在家吧?”
“在家,上午回來後就沒出過門,”趙發強回答。
孔慶文擡腕看了一眼手錶,“九點半,準時行動。”他必須要把老四潛入碼頭的時間留出來。
趙發強也看了一眼手錶,“還有半個多小時,孔處長,我們爲什麼不現在就動手?”
“九點半正是人剛躺下的時候,聽說他的幾個姨太太還是有些姿色的,呵呵,”孔慶文一臉的壞笑。趙發強也心領神會地附和着笑起來。
隨後,孔慶文給趙發強安排着行動細節。
肥碩的胡有才獨自坐在院子裡喝着茶,不知道爲什麼,今天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此刻,他的腦子裡反覆在琢磨着孔慶文,從火車上對他的監視,到這幾次的打交道,他總覺得孔慶文這個人太讓人難以琢磨,既想拉攏他,又不敢去拉攏他,正想到這裡,只聽前院嘈雜,管家匆匆跑了過來,“胡爺,治安局來了一幫人,說要見您。”
“是誰帶隊?”胡有才不屑地問道。
“他自稱是孔慶文,”管家回答。
胡有才立即站起身:“媽的,怕什麼來什麼!”
孔慶文坐在前庭的椅子上,一幫特務站立兩旁,胡有才腆着大肚子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有罪有罪,孔處長大駕光臨,我胡某迎接來遲,有罪有罪,還望孔處長見諒。”
孔慶文晃了晃腦袋,“哪裡哪裡,打擾了胡老闆的美夢,我孔某有罪纔是,哈哈。”
“孔處長言重了,”胡有才不停地擦着汗,“不知孔處長深夜造訪,有何指教?”
孔慶文笑着說道:“我孔慶文也是軍務在身,例行公事,胡老闆,你也知道,最近這南京城裡可不太平,我收到線報,說你胡老闆家裡有違禁品,我就是帶弟兄們來看看,呵呵。”
“哎呀,孔處長,我可是正經生意人啊……”胡有才剛要辯解,一旁的趙發強猛然咆哮道:“放屁,是不是生意人,你自己心裡清楚,”他轉身對身後的特務喊道:“搜!”
命令一下,二十多個特務衝進了院落,隨即傳來內宅裡的吆喝聲、物品的破碎聲和女人們的呼救聲。胡有才滿臉的焦急,他向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轉身跑開,而他卻不停地給孔慶文解釋着。
只見特務們壓着胡有才的家人一個個出現在院落裡,尤其是胡有才的幾個姨太太更是衣冠不整,一臉的狼狽。此時管家跑了過來,手裡捧着一個托盤,裡面有幾捆用紅紙包好的大洋,胡有才努了努嘴,管家把托盤呈到孔慶文面前。
“孔處長,各位軍爺也都不容易,這是我胡某的一點心意,權當孝敬各位長官了,”胡有才邊說着邊把托盤向孔慶文面前推了推。
“胡老闆,你這可是行賄啊,”孔慶文滿臉堆笑,“你既然沒做違法的事,何苦這樣呢,”他看着胡有才略帶僵硬的臉,故意揚起聲音,“胡老闆,兄弟我這趟來也是例行公事,我也希望你這沒有違禁品,可如果搜出來,恐怕就很難辦了。”
胡有才一看用錢難以讓孔慶文予以通融,立即變了一副嘴臉,“孔處長,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胡有才久仰你的大名,佩服你是條漢子,可我胡某在南京城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是亂石,能張羅得起買賣的人,誰都跟南京政府有些瓜瓜葛葛,”電臺倒是好搪塞,胡有才擔心的是後院的貨物被翻出來,暗通日本人,販賣國寶,這個罪名他可是承擔不起的,“孔處長,您在我眼裡和他們一樣,都是活菩薩,應該有菩薩心腸啊。”
胡有才這軟中帶硬的話讓孔慶文大笑起來,“胡老闆,你是意思是不想讓我搜查嘍?”
“不敢不敢,我胡某是希望孔處長高擡貴手,日後定當重謝,”胡有才依舊不卑不亢。
孔慶文把手中的菸頭掐滅,“那我如果執意要搜查呢?”
這句話既出乎了胡有才的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看來今天要保住這批貨就不得不翻臉了,“孔處長,這年頭做事都不要做絕,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既然你油鹽不進,我胡某也無話可說,我再提醒你一次,今晚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所有後果你一人承擔。”
孔慶文拍案而起,“難道我怕你不成,”他厲聲道:“趙隊長,給我帶人到後院搜!”
“是,”趙發強掏出槍,站起身,對附近的特務喊道:“跟我走。”
“我看誰敢!”胡有才一反往日裡儒懦的神色,兩眼放出利光,隨着他的一聲大喝,身後胡府的家丁一個個紛紛拔出了武器。
趙發強見狀暴喝一聲,“反了!”身後一片拉槍栓的聲音,庭院裡的幾個女人早就嚇得哭爹喊娘,一時間胡府上下充滿了噪雜,咒罵聲、哭喊聲、扭打聲、物品碎裂聲響成一片。
“砰——砰、砰”,孔慶文掏出了手槍,向空中連放三槍,一長兩短,這是他提前跟劉鵬傑約定好的暗號。頓時,院落裡歸於了安靜,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孔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