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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我,”孔慶文還是作出了回答。孫瑰婷突然伸出了手在他的臉上扇了一下,孔慶文並沒有躲閃,“你……你簡直……”孫瑰婷實在想不出用什麼樣的詞彙來表達此時對面前這個男人的憎恨之情,她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她的雙手緊握成拳頭,不停地捶打在孔慶文的胸口,這是一種宣泄。
就在此刻,孔慶文一把就抓住了她的雙手,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有力,彷彿在向孫瑰婷傳達着什麼信息,孫瑰婷望着他的眼睛感到的是一種觸動和被感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孔慶文流露出這樣的目光。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讓孫瑰婷感到震驚了,孔慶文一把就把她擁入懷中,當她反映過來的時候,還沒等她掙脫,她就聽到孔慶文在自己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不要停。”
孫瑰婷被孔慶文的這個反常舉動弄得不知所措,尤其是他的那句話讓她意識到孔慶文一定有什麼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告訴自己,一個人的應變能力往往決定了事態的發展,而此刻的孫瑰婷就是具有極強的應變能力的人,她不再掙扎,任由面前的這個男人擁抱着自己,“你知道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孫瑰婷帶着哭腔的埋怨讓孔慶文的心裡也一酸。
“房間裡有竊聽器,”伴着孫瑰婷的哭聲和埋怨,孔慶文的聲音又傳進她的耳朵,“王紅梅的身上有重要的情報,把屍體和藥交給劉老闆,一定要快,”邊說着邊塞進孫瑰婷上衣口袋裡一支藥。
孫瑰婷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孔慶文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她聽清楚了每一個字,就在她準備問些什麼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了,高橋出現在了門口。正如孔慶文所料的那樣,房間裡自己和孫瑰婷的對話被竊聽了,影佐禎昭的辦公室裡,柳尼娜親自監聽着,剛開始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可後來孫瑰婷的失控和痛哭讓柳尼娜感覺到了不妙,她立即讓高橋前去查看。
門就這樣被推開,孫瑰婷在孔慶文的懷裡痛哭的一幕,全都落在了高橋的眼中,二人在慌忙之中迅速鬆開了彼此。高橋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他走進了房間。“高橋隊長,你進門也不先敲敲,”孔慶文故意嗔怪地說道。高橋冷哼一聲,“敲門就看不到精彩的一幕了,”他在孫瑰婷的面前站住了腳,“是吧,孫秘書?”他的目光不住地在孫瑰婷的身上打量着,彷彿要找出什麼倪端。
孫瑰婷並沒有躲避他的目光,相反,她緊緊地盯着高橋,“你們要殺掉我最好的朋友,對嗎?”高橋被她的這句問話問得有些茫然,“孫小姐,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我要告訴你,任何與我們帝國作對的人都將被處死,”他的眼睛裡泛着寒光,“無論他是誰。”
高橋隨即轉頭對孔慶文說道:“慶文君,時間不早了,將軍讓我叫你一起去審訊室,再做最後一次努力。”孫瑰婷聽到了這句話立即追問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嗎?也許我能說服她。”高橋猶豫了一下,回答道:“這件事必須要得到將軍本人的同意,孫小姐,你還是在這裡等電話吧,如果需要,我們會請你過去的,”他拍了一下孔慶文的肩頭,“慶文君,我們走吧。”看着跟在高橋身後走出房間的孔慶文的背影,孫瑰婷的內心處在了巨大的矛盾之中,她的手就插進了口袋裡,緊緊地攥着那瓶藥水。
晚上十點,孔慶文再一次走出了審訊室,暗夜中的寒風怒吼着從門縫裡擠進來,發出嗚嗚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孔慶文拾級而上順着樓梯向上走着,他的行動也要開始,但是他知道,他的機會只有一次,而且時間必須拿捏得非常準確。他徑直來到了蘇兆侖的房門門口,砰砰的敲門聲後,孔慶文低聲問道:“三哥睡了嗎?是我啊,慶文,”現在已經有了孫瑰婷站在了自己這邊兒,還差一個人,而這個人的最佳人選就是自己是三哥蘇兆侖。
門被打開,蘇兆侖把孔慶文讓進了屋內。“三哥,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你,”孔慶文一臉歉意。蘇兆侖是個性格直爽的漢子,在華北五虎當中,屬蘇兆侖的性情最爲穩重,也屬他們倆的關係最爲密切,這也就是齊燮元之所以把蘇兆侖派到南京的原因。
“老四啊,坐下說,找我什麼事?”蘇兆侖知道,孔慶文這個時間來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別繞圈子。”孔慶文笑了笑,“三哥啊,今天晚上我是真沒有事情,怎麼,不歡迎嗎?!”他邊說着邊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蘇兆侖當心有監聽,蘇兆侖當然能看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配合地說道:“哈哈,我這四弟來南京是長進了,總讓我覺得得刮目相看了,歡迎,當然歡迎,來來來,我去拿瓶酒,咱們弟兄好好的喝一喝,”他邊說着邊站起身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來了紙筆。
孔慶文接着說道:“三哥,今晚有任務在身,等改天,我自當奉陪,”他迅速地拿起筆在紙上寫着:留神梅。隨即用眼神瞟了瞟樓上。蘇兆侖隨即明白,孔慶文是讓自己注意觀察梅汝平的行蹤,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不知道孔慶文是何用意。
我們再來說一下蘇兆侖。蘇兆侖之所以和孔慶文的關係最爲密切,除了兩人的性格脾氣很投機以外,還因爲在日常的接觸中,蘇兆侖漸漸發現了孔慶文的一些怪異的舉動,而這些舉動都跟當時的局勢相關。以前孔慶文在華北政府裡的時候,多次執行秘密任務,其中有很多次都是藉助於蘇兆侖,但從未給他的這個三哥明說,只是安排他具體做什麼,蘇兆侖是個聰明人,既然孔慶文不明說,他也不多問,所以在蘇兆侖的意識裡,孔慶文的確是一個特殊的人物,有一個特殊的背景,而這一切都是蘇兆侖所向往的。
對於自己的三哥,孔慶文能揣摩出他多少能猜測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的,在那個年代下,就是這層窗戶紙,他們倆誰都不願意去戳破。孔慶文不戳破是因爲他不行連累蘇兆侖,蘇兆侖不戳破是因爲他不想讓孔慶文覺得虧欠自己而有壓力。兩個人的配合隨着時間的推移,任務的增多,也逐漸變得更加默契。
而現在,就是需要默契的時候。梅汝平就住在蘇兆侖的樓上,平時梅汝平在房間裡有任何的走動,蘇兆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頭兩天的時候,這個梅汝平的房間裡很少有走動的聲音,可就在今天晚上,也就是在孔慶文和所有的人都在審訊室裡的時候,一向冷清的梅汝平房間裡突然變得熱鬧起來,蘇兆侖甚至聽到了有人在搬動東西的聲音,這讓他很是意外。
“這麼晚了還能有什麼任務,呵呵,”蘇兆侖在勸酒,“咱倆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坐下來聊聊天總是可以的吧!”他邊說邊在紙上寫着:梅要離開。孔慶文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蘇兆侖已經看出梅汝平可能要逃跑,這個判斷和自己的推斷是一致的,但是在這樣一個場合下,孔慶文根本無法向蘇兆侖問太多的問題。
“好,那就聊一會兒,反正我這會兒也沒什麼事情,”孔慶文開始和蘇兆侖聊起了濟南府的情況,“三哥,義父的身體還好吧……”就在他們倆看似無意的聊天中,各自手中的那隻筆在紙上飛快地遊走着,紙筆摩擦發出的沙沙聲都淹沒在兩人閒庭信步般的聊天之中。與此同時,在日本會館內的另一間房間裡,監聽器前坐着一個女人,她帶着耳機仔細地聽着蘇兆侖房間裡的談話聲。
十分鐘後,孔慶文起身離開,蘇兆侖送至門口,兩人相視而笑,可就在兩個小時後,這一笑竟成了訣別。送走了孔慶文,蘇兆侖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孔慶文給他的任務就是緊緊地盯住樓上的梅汝平,如果他有離開的跡象就立即設法通知孔慶文。任務看似簡單,但蘇兆侖深知其中的厲害關係,因爲這個梅汝平是汪精衛的特使,看來孔慶文想對他下手了。蘇兆侖抽了一支菸,像往常一樣關燈休息,牀頭櫃上的小鬧鐘發出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宛如戰鼓。
快十一點了,孔慶文看了一眼手錶,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該準備的也已經準備妥當,現在就是最後的一搏了。孔慶文走上了三樓樓頂的天台,任寒風在他的耳邊肆虐,這是南京城這個冬天最冷的一個晚上,前幾天剛下過的積雪還沒有融化,房檐上掛了一串串的冰溜子,夜色中閃着寒光。孔慶文安排好的每一件事情就像是一個個珍珠,而他自己就是那條線,現在到了該穿珠子的時候了。
十一點十五分,孔慶文再次走進了審訊室。影佐禎昭已經在看自己的手錶了,他看到走進來的孔慶文微微一點頭,孔慶文會意地走了過來。“都準備好了嗎?”影佐禎昭問道。“是的,”孔慶文點了點頭,“到現在仍舊什麼都不說,這個王紅梅,是我這輩子唯一沒能成功策反的女人,”他的眼睛裡流露的寒光,“將軍,我請求一會兒由我親自行刑,可以嗎?”
影佐禎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當然可以,你想借此來洗刷自己的恥辱?呵呵,我很欣賞你,慶文君,你很有我們帝**人的性格,”他不住地點着頭。其實孔慶文知道,即使自己不去這樣要求,奸詐的影佐禎昭也會命令自己這樣做,他沒有別的目的,只想親自動手,一槍擊中王紅梅的要害,能讓她毫無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另外,如果由其他人動手,很有可能會射擊心臟部位,而王紅梅很有可能就把情報寫在自己的身體上,而他射擊的部位是頭部,這樣就會最大限度地保全情報的完整性。
孔慶文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從自己的背後拔出了手槍,拉開彈倉檢查了一下,隨後啪的一聲將自己的手槍拍在了桌子上,一步步逼近了不遠處的王紅梅。此刻,王紅梅的眼睛裡含着淚水,“幾點了?”她疲憊地低聲問道,孔慶文幾乎不相信,這幾個字是從她那乾涸撕裂的嘴脣中擠出來的,“還有四十分鐘,”孔慶文把手錶擺在她的面前,“你真的沒有什麼想說的嗎?現在還來得及。”
王紅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可惜……”一旁的高橋厲聲問道:“可惜什麼?”“可惜該做的我卻沒能做到,”王紅梅依然平靜。“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孔慶文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王紅梅把臉轉向了孔慶文,她臉上那僅有的一絲絲笑容突然消失了,“你們會下地獄的!”
高橋猛然舉起了皮鞭,孔慶文揮手攔住了,“高橋隊長,何必要跟一個將死之人動氣呢。”高橋冷哼一聲,垂下了手中的皮鞭。孔慶文低下頭,把臉湊近王紅梅,“王小姐,請珍惜這四十分鐘,”說完就轉身離開。影佐禎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把目光落在了面前桌子上,那裡有一把手槍,孔慶文的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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