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17日。早晨八點半,陽光從窗戶灑進房間,孔慶文坐在陽光裡看着當天的報紙,從門外走進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男子,“孔處長,你好,我是錢子豪,昨天因爲家中有事,因此就沒能來拜會你,我剛纔一來,就聽周紅說你找我,孔處長,有事嗎?”孔慶文放下報紙,露出了笑容,“哦,老錢啊,坐坐,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請教一下業務上的事。”
“你請說,孔處長,”錢子豪也不見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因爲錢子豪是治安局裡的譯電高手,他覺得自己很是有些能耐,因此就有一些恃才傲物,對局裡其他的人也是愛答不理,有的時候甚至都沒把局長林炳輝放在眼裡,對於孔慶文這個新來的處長,他也只是禮節性地問候一下,也就是走走過場。
“老錢啊,咱們局裡的電文都是你譯的嗎?”孔慶文的口氣很是真誠。錢子豪點點頭,“對,都是我譯的,怎麼,出現錯誤了?”
“呵呵,沒有,我剛來,很多業務上的程序不太懂,我就是隨便問問。”孔慶文讓給錢子豪一支菸,“以前電文譯出後,一般都怎麼處理?”
錢子豪連讓都沒讓就接過煙,“謝謝處長,電文都需要總務處長簽字後,再按等級處理。”“那重要的電文呢?”孔慶文進一步問着,邊說着邊擦着了火柴,給錢子豪點上煙。
“呵呵,處長,咱們也沒什麼重要的電文,一般都是些和上海治安局之間的情況通報,我覺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情報。”錢子豪不屑地說,“咱們局能收到什麼重要情報啊?!”
“哦,我知道了,謝謝你老錢,你去忙吧,對了,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都是自己弟兄,”孔慶文顯得十分謙遜客氣。錢子豪在孔慶文桌上的菸灰缸裡掐滅了菸頭,“好的,處長,那我先去工作了,”說完就起身離開。
孔慶文看着錢子豪的背影撲捉着談話中有價值的信息,既然沒什麼重要的情報,那爲什麼昨天晚上週紅開啓着電臺呢,這個事情和昨天抓捕翟祥明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呢?錢子豪說的沒錯,治安局明面上根本就不可能收到什麼重要的電文,否則,狡猾的林炳輝又怎麼會安排一個像錢子豪重要的人負責譯電呢?換句話說,在治安局裡一定還有另外的電臺。
桌上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孔慶文的思緒,話筒裡傳來林炳輝的聲音,“慶文啊,不忙的話就來我辦公室一趟。”“局長,我馬上上來。”孔慶文走出了辦公室,他能夠預感到將要發生的事情。
林炳輝辦公室。“慶文啊,聽說你昨天晚上去西南職業俱樂部了,還和那裡的劉老闆一起喝酒”,林炳輝充滿笑意的話語裡帶着試探,“這就對了,你剛來,就應該多出去轉轉,多結識一些有頭臉的人物。”孔慶文笑了笑說道:“對,昨晚我和王隊長,還有孫秘書一起吃飯,吃完殿英就領我們去那的酒吧喝酒,席間是碰到了劉老闆。”
“呵呵,這個劉老闆啊,在南京可是個風雲人物,有能力,背後也有後臺,人也長得漂亮,那是南京城裡多少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哥追求的目標啊,慶文,你豔福不淺啊,”林炳輝依然笑容滿面。“局長說笑了,一面之緣,何來豔福啊,呵呵,”孔慶文客套着,連昨晚在哪兒吃飯、吃飯時遇到什麼人,這個林炳輝都一清二楚,看來自己身邊的那個孫瑰婷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好了,不說這個了,”林炳輝臉上的笑容消失無遺,“昨天晚上,我見了見那個翟祥明,就像你估計的那樣,他在那邊就是個蝦兵蟹將,沒說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孔慶文隨和着點點頭。
“所以,我就想在他的背後做點文章,”林炳輝低聲說着,“假設,翟祥明的策反,共黨方面現在還不知道,慶文啊,依你的經驗,你覺得他們接下來會怎麼做?”
看着林炳輝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孔慶文知道,該來的已經來了。他想了想,“局長,如果我是翟祥明的上級組織,當得知翟祥明被捕後,第一反應是要摸清翟祥明被捕後的情況,如果沒有叛變,將設法營救,如果他已經叛變,就會讓周邊直線聯繫的其他地下黨組織迅速撤離,避免發生更大的破壞,同時,對翟祥明要進行刺殺,這基本上就是共黨慣用的伎倆。”
“嗯,分析的好,”林炳輝慢慢地點點頭,“那依你看,我們應該怎麼辦呢?”“用翟祥明當做誘餌,誘捕其他的共黨分子,”孔慶文點燃一支菸,毫不猶豫地回答出來。
“怎麼誘捕?”林炳輝的眼睛立即眯縫起來。孔慶文堅定地說:“放了他。”“什麼,放了他?”林炳輝一臉的狐疑。“對,放了他,其一,翟祥明被放出後,由於自己已經叛變共黨,因此他就不會再主動去聯繫他們,而應該是不停的躲避,也正因爲這樣,共黨方面會因爲急於搞清楚翟祥明的近況,而主動和他聯繫,我判定,能夠和他主動聯繫的地下黨組織肯定是他們的骨幹力量,我們要做的就是嚴密的跟蹤和監視……”孔慶文的回答讓林炳輝暗暗稱讚,不愧是齊燮元手下的五虎將啊。
“到那時,我們就可以順藤摸瓜,釣出更大的魚,”林炳輝讚許地接過了他的話頭,“繼續。”孔慶文彈了彈菸灰,繼續說道:“其次,假設翟祥明是假意策反,投靠咱們只是他的緩兵之計,那麼我們把他放出去後,他必將主動和他的組織進行聯繫,那時,無論他的組織相信他與否,都會和他進行接頭,意圖進一步摸清翟祥明的情況,同樣,我們仍舊可以實施監控、抓捕。”
林炳輝不住地點着頭,“分析得有道理,那如果翟祥明離開南京,又將如何,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呵呵,局長,你多慮了,翟祥明被我們抓捕,估計現在全南京城都知道了,如果翟祥明是真心投靠,那他肯定會因爲已經叛變而擔心被共黨清算,他一定會留在南京城,尋求咱們的保護,因爲共黨是不會放過他的,同樣他也知道,一旦離開了南京,他就完全失去了價值,咱們也會幹掉他,所以,他走出南京城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我想,他不傻。”
孔慶文的分析打動了林炳輝,林炳輝站在窗前反覆思量,孔慶文坐在沙發上一口接一口地抽菸。“好,就按你說的辦,”林炳輝猛然轉過身,“慶文啊,你親自掛帥,治安局的人馬隨你調配,這樣,你現在就去通知趙發強他們,在會議室開會,由我下命令,由你具體安排。”
“是,”孔慶文轉身出門,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出現在他臉上,他不知道自己挖好的這個陷阱能否起到作用,翟祥明啊翟祥明,不管你以前給我們的組織做出過什麼貢獻,可是今天你叛變了,這條路可是你自己選的,那你就別怪我下手了,想到這裡,孔慶文加快了腳步。這次,他將**完成任務,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的智慧和膽識。
就在孔慶文離開林炳輝辦公室之後,從辦公室的裡間走出了一個女人,她,就是柳尼娜。“我想我的決定應該沒有錯吧?”林炳輝給柳尼娜遞上香菸。
“這個孔慶文還真是不簡單,能讓他爲咱們的76號工作,我還真是挺期待的。”柳尼娜笑着說,“正好通過這次行動,可以讓他密切與76號的合作,至於他加入76號組織的事宜,由你來辦,目前,我還不便與他見面,他加入的時機,你來決定,但其他的事情還不要跟他透露,記住,要儘快。”我們有必要說一下76號組織和南京政府之間的關係,76號是日本人應汪精衛的要求組建起來的特務組織,由日本的梅機關一手籌建,裝備和資金由日本憲兵隊負責,明着是爲汪精衛而服務,實則是日本人揳進汪精衛政府裡的一顆毒瘤,其本質就是爲日本人服務。
“好的,那我就去開會了,”林炳輝準備離開。“等一下,”柳尼娜低聲說着,林炳輝附耳上前,“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昨晚截獲了一份發往重慶方面的電報,電文還沒有破譯出來,但發報電臺使用的波段和頻率居然和憲兵隊的一樣。”
聽到這裡,林炳輝的眼睛睜大了,“那就是說,咱們內部……”
“這一點還不能確定,影佐將軍的意思是,發出電文所使用的電臺不可能出現在憲兵隊內部,但是發文的人對咱們的電臺使用情況非常熟悉,甚至對憲兵隊也非常熟悉。這樣,憲兵隊內部的秘密調查由我來進行,你負責外圍的偵查,必要時可以對全城的電臺實行大搜捕。”柳尼娜顯然對此事件極爲不滿。
“我明白,我會去查的。”林炳輝附和着。“好的,你去開會吧,我先化妝,一會兒你送我出去,”柳妮娜不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