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懶懶地靠臥在睡椅上,修長的美腿擱在陽臺欄杆上,仰着略顯蒼白的清秀小臉,定定地凝望着遠方,現進入秋季時節,夕陽早已降落,快到七點,天色已漸漸變得暗沉,整個城市彷彿被黑霧壓住般,給人以壓抑感。
冷風徐徐吹進內廷,帶來一絲絲涼意,但夏予馨卻不感覺冷,呆愣的動作依舊維持着,像是全部思緒都被抽離了般。
“你一直坐在這裡嗎,吃飯了沒?”唐勁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輕輕地蓋在了夏予馨瘦弱的肩膀上,感覺她有些許微顫,彷彿是受到了驚嚇般,劍眉挫敗地擰了擰。
“你……”夏予馨立馬坐起來,轉身面對他,美眸錯愕地眨了眨,愣愣地道,“你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唐勁輕柔地回道,墨色的瞳眸直勾勾地凝視着她,將她眸中未來得及收回的哀傷收入眼底。
夏予馨心裡一慌,下意識地撇開視線,迴避着他的目光,伸手拉了拉西裝外套,感覺上面仍殘留着他的體溫,心窩處也跟着暖暖的,卻帶着絲絲苦澀。“我還沒吃晚餐呢,你剛回來估計也沒吃吧,我現在就去做飯,你等下。”
她忍住有些發麻的雙腿站起身,緩緩走進屋裡邊,而唐勁只是盯着她略顯不自然的動作,眸光黯然,但他並未說什麼,也未阻止她的動作,只是跟在她的後邊,隨手關上了落地窗,“這麼晚了,你也不用那麼麻煩,不如我們出去外邊吃吧,或者叫外賣也不錯,免得待會兒還要辛苦收拾。”
“但我想自己做,而且待會兒我也有話想要跟你談。”夏予馨直接拒絕着他的建議,心慌地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她急忙地進到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廚房,卻不讓他靠近,從準備食材到洗炒之類的活,她都做得相當熟練。
這算是最後的晚餐吧,她想做一次!
“以前聽人家說,手藝這種東西,一旦學會了,就會終身受用,果然沒錯,就算你失憶了,但你不管掌握語言的能力,還是廚藝,全都仍舊非常熟練。”唐勁倚靠在門邊,笑覷着她認真做着菜的迷人模樣,心情並未因爲她剛纔說的話所影響,畢竟也早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所以他已然做好準備了。
“那是因爲記憶跟智商沒多大關係,那也說明我的智商還挺高的吧。”夏予馨邊利索地炒着菜,邊笑着對他說道,語氣和表情都帶着一絲調皮。
唐勁凝望着她脣邊的微笑,然而他卻笑不出來,因爲他很清楚,她絕對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開朗愉悅,然而他卻並不打算戳破她心底隱藏的事,在宣判還沒來之前,他都只想享受這一刻的美好時光。
“那也不錯,有個聰明能幹,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老婆,做老公的我也算有福氣了,不過我貌似最近胖了點,估計都是你的功勞。而且小兔那傢伙也有福,你看,自從帶它回來後,你看他都肥成什麼樣子,你對它太好了,時不時就餵它,可它看樣子是該減肥了。”
說着,唐勁垂眸望了眼同樣站在門口等着的唐力小兔,蹲下身,伸手抓了抓它豎起來的耳朵,力道當然會大,唐力小兔卻非常不滿地叫了幾聲,以示抗議,男主人總是對它使用暴力,非常可惡。
正好下鍋燉湯,夏予馨才能撥出點空閒望了望這一人一兔的搞笑畫面,心裡微微一刺,“你哪裡胖了,這是剛剛好。做你秘書,在你工作的時候,我就得喊你三四遍才肯叫動你出來吃東西,如果之前沒人監督你,估計三餐用食都很不定時吧。現在你這樣算可以了,比起在日本第一眼看到你時,我便覺得你以前太瘦了。”
聞言,唐勁停下了逗兔子的動作,擡頭望向她,“連這個細節你也注意到了?”他心裡忍不住興奮。
“常在一起,當然能注意到,難道你都沒感覺嗎?”夏予馨隨口回了句,又準備炒麪,不做飯了,於是便將麪條浸透,再放入滾燙的水裡。
“還好啦,男人對於體重的問題沒有你們女人來得關心。”唐勁笑笑,眼眸變得深邃,胸口處正涌動着陣陣異樣的情緒,他挺起身,目光深深地纏繞在她駕輕就熟地操弄着家務的倩影。
“也是!”夏予馨隨便應了聲,專心地弄着晚餐,而唐勁也沒再開口,沉默地陪在一旁,眼神自始至終地跟着她的動作遷移着,頓時,廚房裡只有做菜以及排風筒的聲音。
這個晚餐用了一個多小時,因爲煲湯耗費了點時間,但美味卻不同凡響,在開餐前,他們一連喝了好多。兩人坐在餐桌上享受着美食,有一句每一句地閒聊着,就像普通的夫妻般,而唐力小兔則趴在餐桌旁,樂滋滋地吃着夏予馨爲它所精心準備的可口兔糧,可見心裡有多滿意。
沒兩下,唐力小兔便把滿滿的一盤兔糧給吃得光光的,然而卻有些意猶未盡,它走到夏予馨的腳邊,討好似地做着各種可愛的小動作,見狀,夏予馨輕笑一聲,將它抱在雙腿上,俏臉微低,與它相對着,小聲道,“阿力,
吃飽了嗎,還想要吃是吧?”
“呀呀呀呀……”唐力小兔不會說話老吐些火星語,然而卻能輕易地逗樂夏予馨,而正當夏予馨嬌笑着時,它竟伸出小舌,毫無預警地舔了下她的下巴。
“兔崽子,你給我滾下來!”這一幕剛好被唐勁看見了,他頓時火冒三丈,二話不說便繞到夏予馨的位置旁,粗魯地提起唐力小兔的兔子,狠狠地丟在一邊,“你這隻死兔子,真是越來越色,竟然佔我老婆的便宜,罰你一週沒得吃。”而且竟然敢舔他妻子最白嫩的下巴,過分,不罰它以後還得了。
“嗚嗚嗚……”被摔在地上,唐力痛得哇哇大叫,聽沒得飯吃了,而且還一週,它更加哀怨地大叫,圓溜溜的大眼可憐兮兮地望向女主人。
“別給我裝無辜,我說你沒吃就沒吃。”唐勁瞪了它一眼,之後甩也不甩它,又氣惱地朝它揮揮手,“滾一邊去,要是你再亂來,我就趕你出去。”
惡魔暴君!唐力小兔用力地磨着牙齒,然而卻不得不走到一旁,乖乖地蹲下,不敢惹某男,否則以後肚子就危險了。
“你真是越來越霸道,看把阿力嚇成什麼樣,以後要是你回來,它應都不應你一聲,看你怎樣。”夏予馨拿起高酒杯喝着紅酒,對於這兩“父子”之間的較量她早就見怪不怪了,有時甚至還會覺得很可愛,氣氛還不錯。
“今天這兔子不會一直纏着你吧?”唐勁坐回位置上,突然問道,語氣中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夏予馨定定地望着他吃醋的樣子,好笑道,“當然啦,這屋子裡,除了我,它還有誰能陪着一起玩。”這裡宛如世外桃源般美好,只是她卻感覺過於冷清了,如果人在這裡住得久了,估計性格也會變得有些壓抑吧,而她便是如此,心情越來越沉重,尤其是早上的事發生後。
唐勁也回視着她,眼裡倒影的是她在笑的樣子,但他知道她此刻一定想哭吧,他嘆了口氣,知道該來的終究逃不過,與其拖拖拉拉,還不如趁早解決,於是他放下刀叉,直入主題地問,“你說有話跟我說,現在可以說了嗎?”
夏予馨握住酒杯的手一頓,不由地微微顫抖着,過了會兒,她才緩緩地放下杯子,深深地呼了口氣,逼自己勇敢地看着他,沉沉地道,“唐勁,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能請你老實地告訴我嗎?”
“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將言無不盡。”看來也是到了該攤牌的時候吧。
夏予馨挺直腰桿,沉重地問,“你真的沒有害過我父親嗎?”
“你會這樣直接問我,那就說明,其實你心裡其實是想信任我的,對吧?”唐勁不答反問。
夏予馨咬着脣,僵硬地點了點頭,而唐勁則扯脣一笑,心裡有些安慰,“那就夠了,你的信任讓我覺得很開心,至少證明我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予馨,我唐勁可以發誓,自己從未有那麼一刻想要害過你父親,甚至可以說這種荒謬的想法從不曾在我的腦中浮現過。”
“我也想相信你,可宣判結果又是怎麼回事,警察說我兇手是我爸爸自己,是因爲他被人注射了刺激性的藥物,所以纔會失控,是他自己殺害自己,與你毫無關係,這怎麼可能?”她絕對不會相信如此荒謬的判決,爸爸沒理由以自己的命做以陷害唐勁。
“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就比如說你不是夏晨光的女兒一樣,而且還是……那估計誰也不會想到吧。
“你的意思是說這都是真的,對嗎?”她瞪着他的美眸盈着溼潤。
“沒錯!”唐勁艱澀地點了點頭。
“我不相信,爲什麼呀?我爸沒理由自殺,然後又陷害你,他雖然恨你搶走了我,但也不應該拿自己的命做賭注呀,那根本沒理由。”夏予馨不斷地搖着頭。
“是因爲……”他很痛苦,也無法接受自己疼了那麼多年的女兒竟不是自己親身的,所以纔想來個玉石俱焚,更要你在往後的人生裡都只有痛,因爲他說痛恨你。
唐勁在心底幽幽地道,然而他卻無法說出口,不是親身的也就罷了,還被詛咒,予馨聽了那該有多震驚。
“對不起,我沒辦法跟你解釋清楚,但請相信,我真的沒有害過你父親。”唐勁唯有一次又一次地澄清道。
“那你就告訴我事情發生的經過,我要明明白白,不然你這樣模棱兩可,我根本就沒辦法相信你。”
唐勁皺緊眉頭,他陷入左右爲難的境地,然而到了最後,他還是選擇繼續隱瞞。“我能說的都說了,如今真的無話可說。”
“真的就這樣?”夏予馨冷笑一聲。
唐勁低着頭,輕“嗯”了下。
聞言,她突地站起身,沒幾分鐘折回來時,她的手裡多了兩份文件,統統都扔在他面前,“如果拿這兩樣東西換你的坦白,那你是說,還是不說?”
唐勁垂眸望着眼前的兩份文件,一份是離婚協議,一份是機密要件
,他的俊臉並未有多大的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了抹自嘲的笑容,這次堵得太大了。
他仰頭望向她,語氣不急不慌地問,“你終於決定這麼做了嗎?”
見他仍舊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也不想反駁,更加不解釋,夏予馨心裡即煩悶又氣憤,“唐勁,我真的不懂你,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你怕的事情了嗎。”
“是不懂,還是你沒真正用心懂過我?”唐勁沉聲反問。
聞言,她微微一愣,咬脣道,“像你這樣的人,又有幾個人會懂,如果別人知道在外一身正直的亞洲首富,背地裡卻爲達目的而做出些犯法的事,你說自己會落得怎麼的下場。”
“無奸不商,我承認這些年來,爲了壯大唐氏帝國的事業版圖,我在暗地裡確實做過一些不正當的行爲,甚至有時會踩過法律的界線,但我從未害過一條人命。”
“但那又有什麼區別,你不斷打擊他人,使得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些難道也不算罪過嗎?”
“所以呢,你想把從我電腦裡拿來的證據交給警察,然後讓檢查機關治我的罪嗎?”他沉聲問道,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告訴我,你這次回來,然後辛辛苦苦想要挖出我的把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要跟你離婚!”
“因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是吧?”
“不,是因爲我沒辦法跟你繼續生活下去了,就算是假裝的,也沒能忍受。”夏予馨的雙手緊緊地捏住,指甲就算陷進掌心中,她仍舊不放手。
“其實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只要你想離婚,我絕對配合。”唐勁的聲音帶着疲憊。“你無需做任何事,我都會答應你,因爲這是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我都不會拒絕。所以,我們就離婚吧,如你所願。”
他竟毫不猶豫便點頭,這反而讓夏予馨有些蒙了,她怔怔然地站着,視線就這樣與他相對,彼此的眸底之中都暗涌着狂潮。
半響後,見他什麼話也都不說,不知爲何,她感覺胸口似乎燃着一把火似地,讓她心裡覺得異常煩躁,在她的耐心快磨掉之前,唐勁幽然地開口,“老婆,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因爲以後恐怕就沒那個機會了,如果這一切都是你所希望的,那麼就去做吧。”
“唐勁,爲什麼要這樣,你表現出一幅什麼事都任由我的樣子,爲什麼你不否認到底,爲什麼又不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我,你不想讓我恨你,但你卻逼我恨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淚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手裡握有一切的證據,只要她想便隨時能報仇,人人畏懼的唐勁在她眼前就像一隻螞蟻,她隨時有能力捏碎,然而擁有無窮力量的她卻不知道心裡爲何會在隱隱作痛。
唐勁凝望着她眼中晶瑩剔透的淚珠,終是不忍地走上前,伸手輕撫着她細膩的臉頰,柔聲道,“別哭,不然我會心疼。”
“你纔不會心疼,如果你會心疼,你就不會這樣讓我痛苦,你是個大壞蛋。”夏予馨重重地捶了他一拳,以示泄憤,眼淚掉得更兇。
“對不起!”他的嗓音也帶着一絲沙啞,望着她的眼眸滿是暗紅,他到底該怎麼辦,無論坦白還是隱瞞,受傷的總會是予馨,這個老天爺真是冷血,對他無情,對予馨殘忍。
“夠了,收起你的道歉,既然今晚把話說開了,那從今往後,我們就算兩清了,明天我就會收拾好行李離開這裡。”夏予馨朝他大聲吼道,轉身便想離開,然而卻被唐勁突然從身後緊緊摟住。
“放開我!”她用力掙扎。
唐勁反而更加收緊雙臂,在她耳邊低聲呢喃道,“不要走,還有兩個星期便是唐是百年慶典的好日子,請你看在爺爺奶奶的份上,最後忍耐一段日子,不然他們會失望的,求你了。”
“這樣做,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她無力地垂下雙肩。
“當然有,我會給你想要的,只求你暫時留下來。”
“隨便你,反正慶典結束,我跟你就毫無瓜葛了。”夏予馨用力地掙脫他的懷抱,疾步往樓上跑出。
望着夏予馨嬌小羸弱的倩影消失在轉角,唐勁心如刀割,然而眼底卻閃出危險的光芒,事情是該來個了斷了。
申燁楠,閻霖,你們儘管來吧,我們的較量纔剛剛開始,我就看看你們是如何將我拉入地獄!
雙手緊握,臉色鐵青,唐勁狠狠地在心裡低吼道。
一回到臥室,夏予馨便將門反鎖,猶豫着該不該打電話給申燁楠,告訴他自己已經拿到了置唐勁罪的證據。
燁楠哥告訴她,在唐氏百年慶典上,他會將唐勁的正面目揭露,是否代表他手裡也握有證據,那她手裡的這些資料又要不要給他呢?
她陷入迷茫,不知如何是好,即痛心又難過,然而更多的卻是恐慌,因爲她總感覺一場暴風雨會即將襲來,甚至有可能毀滅掉許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