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趕過來了?慕容瑾拿着劍的手微微頓了一頓,但也只是那麼一瞬,在身後腳步響起的時候,慕容瑾的劍已經從郭聆雨的喉間劃至她的臉頰左下方。
“啊。”郭聆雨淒厲的叫聲在大殿中一遍一遍的迴響着。聽得在場所有人心裡都是一陣不寒而慄。
“你在做什麼?”薛流嵐幾步走到慕容瑾身邊,一把拉住她拿着劍的手。再看向郭聆雨的時候,她的脖頸處有一道極細的劍痕,不斷的向外滲着鮮血。
慕容瑾掙脫開薛流嵐的手,冷笑:“你不覺得該問問你的愛妃做了什麼嗎?”
薛流嵐語塞,將目光轉向郭聆雨。平時一直都妝容精緻,極其注重自己外表的郭聆雨,此時就如同才被從血泊裡撈出來的一樣,頭髮散落在臉上,隱約可以看見她面上的劍傷,而身上僅剩的幾片衣服也滿滿的浸透了血。
“她就是有天大的錯,自然有宗正府處置,你如何能這等濫用私刑?”薛流嵐皺着眉頭看向慕容瑾。此番郭尚忠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前朝郭尚忠的勢力怕是也會藉機攻擊慕容瑾。
慕容瑾淡漠的看了薛流嵐一看,徑自轉身走到柱子旁,揮手將繩子劃斷,一把接住已經人事不省的凝碧。
“小丁子,叫人來將凝碧擡回昭陽宮。”慕容瑾對候在門外的小丁子喊道。
不一會兒的功夫,幾個太監就擡了春藤軟凳過來放在慕容瑾面前。慕容瑾將凝碧好好的放上去,然後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風蓋在她的身上。
“好好的擡回去,若是出了半點差錯,就不只是要了你們命這麼簡單了。”慕容瑾冷聲看着那幾個太監,又擡眼看了小丁子一眼。
小丁子和凝碧是打小一直跟在五皇子府中的,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如同親手足一樣。如今凝碧無緣無故遭了這樣的事情,小丁子也覺得很是憤恨。
“奴才定會好好的將凝碧送回昭陽宮。”小丁子連忙上前接話,同時眼睛又瞄了一下沉默中的薛流嵐。
薛流嵐頷首默許了小丁子離開。而後又對着跪在殿中的人道:“宣太醫,將郭妃送下去醫治吧。”
“是。”清兒領頭答應了一聲就要上前來扶郭聆雨。
此時郭聆雨已經被嚇得不省人事,那沿着自己脖子的一劍,涼氣直直透入她心底,讓她清楚的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薛流嵐盯着郭聆雨,心下有幾分疑慮。慕容瑾不會是真的將她殺了吧?
“再有半寸她就死了。這一次不過是個警告。若是凝碧無事便也就罷了,若是凝碧有一星半點的差池,我慕容瑾絕不會放過她。”言罷,慕容瑾也不顧薛流嵐有話要講,徑自轉身離開,留給他一個冰冷的背影。
凝碧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三天了。才睜開眼睛,入眼就看見慕容瑾負手站在門口的背影。
“如何三天了仍舊不醒?”
“回皇后娘娘,凝碧姑娘這一次勞動了筋骨,服下藥之後怎麼也要三五日才能夠醒過來。”老太醫恭敬的站在慕容瑾面前回道。
慕容瑾點了點頭:“多久才能痊癒?可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嗎?”
“後遺症倒是不會,只是這疤痕恐怕難以徹底去除乾淨。”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慕容瑾低低的自語了一聲。“太醫可知道郭妃現在如何了?”
太醫聞言一怔,擡眼看着慕容瑾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可又不能不說。
“郭妃娘娘現下已經醒了過來,按理說沒有什麼大礙,但一直說自己身子不舒服。現下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皇上正想着是不是請醫聖重華來看看。”
慕容瑾想了一想,腦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面上淡笑一聲:“有勞太醫了。”說完,對着旁邊候着的侍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將太醫送出昭陽宮。
“皇后娘娘。”慕容瑾才轉過身來,就聽見凝碧微弱的叫聲。幾步走上前將想要起身的她按回到牀上,慕容瑾幾日來懸着的心也中放了下去。
“覺着怎麼樣?”
“已經沒事兒了,女婢哪兒就那麼嬌貴了。”凝碧勉強笑出聲音來。“奴婢叩謝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說着,凝碧就要起來給慕容瑾磕頭。
“等你好了再說吧。”慕容瑾搖頭笑了笑坐在牀沿,一面用手指尖點了點凝碧臉頰上的傷口。“敷了藥應該很快就會好了。至於傷疤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自然會找到辦法。”
“奴婢能撿回來一條命就不錯了,哪兒還敢奢求那麼多啊。”凝碧低下眼眸輕聲道。
“你現在這樣我已經沒法和何承簡交代了,若是將你交到他手上時毀了面容,豈不是罪加一等了?”慕容瑾用極輕的聲音說着,一面有些玩笑的看着凝碧。
凝碧張口結舌的看着慕容瑾,一時間找不出適當的表情來面對這個消息。自從何承簡走了之後,她就再不曾見過那個有點呆的木頭。不曾想過,此生竟然還能有再見的機會。
“好了,你先歇着,這件事情我再慢慢的籌劃。”慕容瑾起身走了出去,到外面吩咐那個之前給她報信的小侍女。“阿如,你這幾日好好照顧凝碧,不要再出什麼事情。若是有需要儘管去內務府要,他們膽敢有半個不字,告訴我就是。”
“是。”阿如細聲細氣的答應着,心裡感嘆,凝碧姐姐跟了這樣一個主子可真是幸運呢。
慕容瑾獨自坐在屋中,算着日子郭聆雨也應該折騰夠了。一旦薛流嵐下詔治慕容瑾的罪,想必她的病就好了。
“皇上駕到。”忽然,門外響起小丁子的聲音。
慕容瑾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打開門站在門口等着薛流嵐走進來。這幾日她一直都穿着在武川時候的衣服,即便不着鎧甲,也是緊身戰袍,袖口束起,腰間軟劍不離。
然而,慕容瑾的這身打扮刺痛了薛流嵐的眼睛,就如同薛流嵐打橫抱着郭聆雨的姿勢刺痛了慕容瑾的眼睛一樣。
“臣參見皇上。”慕容瑾躬身抱拳,垂下頭去不看薛流嵐。
薛流嵐的眼眸一緊,怔怔的看着慕容瑾出神。她這算什麼?君臣之禮大過夫妻之義,她就這麼想疏遠他?
郭聆雨看薛流嵐半天沒有反應,嬌滴滴的呻吟道:“哎喲,皇上,臣妾好疼。”
慕容瑾擡頭看了郭聆雨一眼,很淡很輕的目光卻讓郭聆雨身上一震。慕容瑾給她造成的陰影已經根深蒂固,只要面對她就會讓郭聆雨想起那一天的事情,慕容瑾是怎麼拿着劍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的。
“愛妃莫怕。”薛流嵐終於醒過神來,這一趟的目的是爲了給郭聆雨一個說法。換言之,他是來找慕容瑾麻煩的。
“來人,擡了凳子來給皇上坐。”慕容瑾偏頭吩咐了一句,而後氣定神閒的盯着郭聆雨看。
直到薛流嵐將郭聆雨放在凳子上安置好,慕容瑾的目光才終於放在薛流嵐的身上。
“皇上此來有事?”
“咳咳,朕是爲了郭妃被皇后毒打一事,想要向皇后討個說法。”薛流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遊離在慕容瑾左右,不敢與她對視。
慕容瑾瞟了郭聆雨一眼,淡笑:“正好,就是皇上不來,我也要去找皇上要個說法的。”
“哦?”薛流嵐將到了嘴邊的笑意忍了回去。他就知道,慕容瑾從來不是個吃虧的人,更何況這件事情最開始就是郭聆雨挑起來的。
“我宮中的侍女凝碧想必皇上還有印象。”慕容瑾款款踱步到郭聆雨的身側。“不知道何事得罪了郭妃娘娘,以至於被打得重傷,幾乎沒了性命。”
“她犯了宮中的規矩。”郭聆雨勉強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理直氣壯。
“哦,是嗎?我昭陽宮的侍女什麼時候輪到郭妃娘娘您插手了?”慕容瑾冷冷的俯視着郭聆雨。“還是郭妃是想要告訴我,你纔是這後宮之主,管得到所有人?”
慕容瑾的聲音漸漸嚴厲起來,冰冷的目光從郭聆雨的身上轉向薛流嵐。
“皇上什麼時候下詔換了皇后,怎麼臣不曾得到通知?”
薛流嵐轉過身來,裝出一副迷茫的表情看着慕容瑾。
“既然這皇后還姓慕容,有的事情我勸郭妃娘娘還是收斂些比較好。”慕容瑾俯下身將臉貼近郭聆雨,一雙明眸黑不見底。“畢竟,慕容瑾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將軍。”
“皇上。”郭聆雨害怕得身子顫抖着,除了高聲喊着薛流嵐竟毫無辦法。
忽然,她想起不久之前的某一天,蝶曼對她說過的話:“慕容瑾不是你能夠惹得起的人,最好不要與她相爭,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郭聆雨當時以爲蝶曼是危言聳聽,可如今看來,這番話並不是言過其實。
“慕容瑾。”薛流嵐沉聲喚了她一句。到底他要給郭尚忠一個交代,否則很多事情恐怕都無法平息,包括現在前朝對慕容瑾是否適合當皇后的爭論。
慕容瑾揚起脣角一笑,直起身來看着薛流嵐。
“雖然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到底還是我以大欺小了。皇上的處罰臣洗耳恭聽。”
一字一句都是淡淡的情緒,聽不出任何的波動,平靜得如同死亡一般。薛流嵐的心裡越加不安起來。
“皇上。”郭聆雨一臉委屈和可憐的看着薛流嵐。
薛流嵐低了眼眸,沉默半晌道:“事情的經過朕已經瞭解,皇后慕容氏和郭妃都犯了宮中濫用私刑一條,罰禁足三月。”
郭聆雨萬萬沒有想到連自己也被牽扯了進去。禁足三月倒是沒什麼,但王朝後宮規矩,被禁足的妃子形同被打入冷宮,禁足期間是不可能被皇上召見的。
“臣謝皇上。”慕容瑾拱手垂頭,掩住嘴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