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初遇
竹林簌簌,細長的青色葉子隨風飄動,時而挨在一起,密集得遮住視線;時而分來開之,使人眼前一亮碧青的竹子留有點點斑駁,宛若淚痕。
竹林中有一瘦弱身影持劍而立,在天還未亮之時,張陽便拿起了佩劍,尋得後山一處鮮有人跡的竹林練劍。與他人一同在師兄監督指導下練劍實非張陽所願,但是又不好說些什麼,所以便決定偷偷的自己獨自練上個把時辰,再回去與之敷衍幾下了事。
依着《劍心訣》自顧自的練了起來,一邊練着一邊思索,右手持劍向上掛起,同時右臂外旋使掌心向後,然後迅速劃弧壓劍,快速舞動着配劍,身影也隨之變快,起舞翻飛。舞出劍花朵朵,後又一個個爆裂開來。風動人自停,風停人方動,一撩一刺,無不隨心而動,想要憑着手中劍舞出幾道風牆壓倒眼前的淚竹。
張陽練劍幾欲忘我,方纔還一板一眼的耍着劍招,下一刻可能就是隨意變換招式,使人摸不清頭腦。事後他也略知自己所爲,想着下一次練劍回覆原來劍招,但是每每到此已是收不住手。好像心在雀躍,身體在歡呼,告訴自己這樣,要這樣才更加行雲流水,無懈可擊。
手中的劍變得越來越飄忽不定,一時劍走輕靈,挽起無數劍花,劍若飛虹,光芒連成一道或一片的景象。一時又似刀行厚重般,沉重難當,若巧若拙。
這時他忽地向前一劍刺去,好似劍氣衝星斗,文光射日虹。剛好穿過一片落下的竹葉,風搖綠葉劍戟舞,遠處離劍數丈竟也有幾片葉子裂了一道細小口子。
練了足足一個時辰,張陽這才停了下來,滿頭大汗,微微喘息着。大半個月來,張陽都是這般做,勤苦練着劍心訣,想來還是有點進步的。嘴角揚起,縱是他平日淡漠的性子此刻也不免喜上心頭,劍心訣意外的適合自己,可以說十分滿意,張陽進星劍閣這條路說不定收穫會比預想的要大。
張陽輕呼一口,調整氣息,將佩劍系回腰間準備回去,完成師長交待的課業。
就在他轉身之際,一片竹葉竟毫無徵兆的飛向張陽,快如閃電,夾雜風雷之聲,時機剛好在他轉身的瞬間,射向其腰間,完全的視覺死角。
竹葉眼看着就要命中張陽,看那力道,不說一擊射殺,至少也會讓張陽再無還手之力。在這險而又險的剎那,張陽騰空一翻,以劍鞘擋住飛葉。
但他怎麼也沒料到飛葉看似輕飄細軟,可內裡卻蘊含着一股強橫的靈力,在張陽擋住的同時也將他震出老遠,連退幾步方纔止住身影。
“咦”一稚嫩聲音發出的疑惑在林中飄蕩。
張陽大怒,自己一向低調安分,從不惹人,今日想不到竟然有人偷襲於他,還是說自己身份被人發現了?想到此,張陽眼中掠過一絲恐懼,當即強壓憤怒,一雙鷹眼般的眼睛掃過四周,朗聲道:“閣下何人?莫非不知這是星劍閣地界。”
呼~~迴應張陽的只有風聲,竹影憧憧,除了張陽再也看不到第二個人。
張陽此刻額頭冒汗,全身緊繃,握住劍柄,如臨大敵。
“看你在劍道一途極有天賦,修爲怎得這般差?”
一個嬌小身影從張陽身後悄無聲息的出現,來人一身碧綠衣裳,身影苗條,一頭烏黑柔軟的頭髮,隨意披散。雪白的瓜子臉,細長的眉毛下閃動着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膚若凝脂,白裡透紅。氣質清麗脫俗,倒有兩三分像凌伶,自有一股輕靈之氣,年歲大小看模樣與張陽相近。
張陽見來人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不由一怔,疑問道:“剛纔的飛葉是你所爲?你到底是誰?爲何要這樣?”
“一開口就是連串的問題,本事不大,問題倒是不少”女孩眉頭輕挑,戲謔道。
張陽話語一塞,眼前這個女孩看着清冷的模樣,應該是像凌伶那樣寡言少語纔對,怎的好似是個伶牙俐齒的主。
不欲與之多辯,直接開門見山道:“你爲什麼偷襲我?”
女孩眨了眨眼道:“剛纔我見你在竹林練劍,竟能耍得行雲流水,頗有造詣。一時忍不住,想跟你切磋一下,哪裡知道你體內靈力稀薄,修爲這麼差勁。”
張陽眼神一冷,自己之所以修爲差,甚至於可能在同屆之中也是墊底存在,只是因爲自己不敢過度修煉,只好每天慢慢摸索,以至於趕不上他人。不過他沒必要向女孩解釋什麼,也不想解釋,別人越是看低自己越好,那麼就越容易隱匿自己。他佯裝惱怒道:“我修爲好差不必你來操心,管好自己,不要看到別人練劍就送飛葉。”說完一個拂袖,準備就此離去。
女孩知道張陽還在生氣方纔飛葉之事,看他將要離開,急忙叫住道:“等等,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
張陽並不回頭,只淡淡道:“可我不想聽。”
看着張陽遠去的背影,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嘴角不自覺勾起半點,此人在劍道上的天分絕不遜於她,纔來星劍閣沒多久,自己就找到了一個好對手,果然大派之內驚豔絕才之輩比比皆是,自己可不能恃才傲物,要更加努力才行。
就在她想着事情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情兒”
女孩一驚,氣質由剛剛的歡脫嬉鬧瞬間變回清冷淡然,低頭道:“師傅”
來無影去無蹤,不知不覺便站在女孩身旁,而她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來人赤足黑髮,正是星劍閣掌門的師妹——薛靈芸。
原來薛靈芸在得知星劍閣大長老帶回來一個叫秦可情的女孩後,便風風火火的跑去湊熱鬧,見女孩天分極高,一時見獵心喜,便央求大長老將女孩交給自己教導。本來大長老並沒有這個想法,因爲薛靈芸太過鬼靈精怪,做事又是三分鐘熱度,怕壞了這顆好苗子。
怎奈薛靈芸此次好像吃了秤砣一樣,再三請求,而大長老早以不收徒,索性就讓女孩拜師薛靈芸,女孩也並不抗拒,十分欣喜,當即便行拜師禮。
算起來她比張陽還早了些時日進門,算是他師姐了。
“情兒怎麼在這?讓爲師好找”
秦可情恭敬道:“徒兒在後山採藥回來途經竹林,見到一少年在此練劍,看其劍法似是劍心訣之上的,但是卻又變幻非常,似是非是,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
“那人叫什麼名字?是那三個世家天才?”
“並不是那三人,徒兒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誰。”
薛靈芸聞言一驚,暗想礪劍峰上皆是這次試煉的通過者和一些長老弟子,難道還有自己不曾留意到的劍道天才?
隨後又一想,可情這丫頭修行不過一月,哪裡知道什麼劍道天才,於是道:“劍心訣並不注重劍招法章,是以神意爲主,沒那麼容易領會,你說的那個少年可能是方接觸到我門心訣,太過欣喜,一時急躁,也不多加咀嚼便開始修煉,練出來的也不敢過是些花架子而已。”
秦可情雖小,但深知自己親眼所見絕不會差,只論劍法那人絕不在自己之下,不過既然自家師傅這樣說了,自己也不會再說些什麼,只好輕輕點點頭,跟着薛靈芸回去。
這邊張陽揉着太陽穴,繃緊的神經緩緩鬆弛下來,將所有人都當成假想敵對於他實在太過辛苦,這樣長此下去怕是還沒找到父親,自己就要先瘋了。
初陽剛升,第一縷陽光照射下來,落在張陽身上,金光閃閃,張陽伸出右手接住暖光,望着手掌的光,感受其中的暖意,爲他驅走一些寒意。
真的好暖,怪不得黑魔們縱使更習慣黑暗也想要離開,進往人界,要是可以自己多想找個小村莊,種塊田,養幾頭牛,看日升日落,花謝花開。
才十多歲的孩童,想着歸隱田林,不爭不妒不羨,淡淡的過完一生,不是他沒有爭勝的心,而是倦了勾心鬥角。可以那樣生活,該有多好。
可是想歸想,卻是做不到的。張陽走出竹林,也走出了想象,縱身一躍,將猿臂一展,于山石草棘之上快速掠過,沒有多久便與衆人聚合,融入人羣中去。幾位師兄站立在上,俯看着聚集的弟子。待到衆人齊聚,一粗獷壯漢站出,扯開喉嚨一一講解今日所要完成的功課,張陽默默的聽聞,一一記下,跟隨衆人有模有樣的閉目盤腿運行法決,靈力沿着全身經脈遊走,在走過一圈,運行了一個周天之後,大部分靈力都會透體而出,重歸自然。只有極少數會被隱藏的靈脈吸收,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絲。每個人能夠運行多少個周天,吸收多少靈力入體全看個人資質能力,身體能夠承受得了多少。
張陽坐在邊角處,屏氣凝神,運行了一個周天就停了下來。他並不是因爲到達身體承受的極限,而是不敢。張陽始終因爲考慮到自己半魔半人的血脈而不敢隨便運行人類修行法門,只能不斷的試探,如今大半個月過去,發現自己身體沒有什麼排斥反應,思索着過幾日下一步可以加深修煉程度了。
在師兄的監督指導下修煉也是張陽忌憚的原因,同時也是他解惑的唯一機會。像這樣衆人一起做功課的日子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時間一過就只能靠自己摸索,到時就算在修行上遇到了什麼阻礙欲要請教師長,可就不是像現在這般容易了,說不定還要付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