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側室!

今年的端午宴沒有出城去賽龍舟,而是在御花園煙雨閣擺宴,皇上帶着羣臣以及誥命夫人們,看看煙波湖上幾十個少年兒郎賽龍舟,這場面雖然不如護城河上那麼壯觀,但也還算熱鬧。

而且,內閣裡新選進來的內閣輔臣東南經略使姚延恩的嫡長子姚盛林也來參加宴會,而且一直在東南眼孩子負責海外貿易的姚盛林還專門給皇后娘娘帶了珍貴的西洋珠寶,還有一個雪白的鸚鵡,這鸚鵡十分伶俐,已經被調教的很好,會說話,會背詩詞,還會看人臉色。到了韓芊跟前沒一會兒的工夫,就把韓芊給逗的前仰後合,開心的不得了。

旁邊的幾個內閣大臣也因此而心裡不快,一個個默默地腹誹姚盛林這個諂媚小人,一進內閣就拍皇后娘娘的馬屁,把他們幾個人都給比下去了。

“陛下,前陣子後宮不是選了五位美人麼?怎麼不見人呢?這端午盛宴,君臣同慶,後宮佳麗們也應該一起入宴啊!”陸皓然起身出列,朝着皇上和皇后娘娘深施一禮。

“陸大人果然忠心耿耿,對後宮之事也頗爲上心,是不是那五個美人該如何冊封,陸大人心裡也早就有安排了?”韓芊淡笑着問。

“臣不敢,後宮之事自然是皇后娘娘做主。”陸皓然臉色一紅,忙低下頭去。

“本宮做主?本宮真的做得了主嗎?你陸大人對後宮之事指手畫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請給五個美人冊封的摺子上了沒有十遍也有八遍了吧?陛下都不着急,你倒是急得不行。”韓芊冷冷的瞥了陸皓然一眼。

這幾句話說的完全沒留情面,陸皓然忙撩起衣袍跪在了地上:“老臣也是爲皇上的身體着想,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你的意思是,本宮沒有照顧好陛下的身體了?”韓芊冷笑一聲,高聲問外邊:“衛凌灃呢?過來給陛下診個脈,看看陛下的龍體何處不妥?”

皇后娘娘話音一落,衆臣都不敢坐着了,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另一邊的誥命夫人們見狀也都站了起來。

“朕很好,不用傳太醫。”雲碩淡淡的看了下面的衆臣們一眼。

“皇后娘娘即將臨產,生了孩子還要坐月子,這後宮之中人太少了自然各處都不方便,既然已經選了五位美人進宮,這冊封與否還不是早晚的事兒?”恆王妃從一衆誥命夫人之中站出來,笑吟吟的說道。

韓芊轉頭看着恆王妃,輕笑道:“恆王妃的意思是說,等本宮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就沒有女人伺候陛下睡覺了,是吧?”

如此粗魯的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真是有失斯文,不管別人怎樣,恆王妃的臉先蹭的一下紅了。

“據我所持,恆王妃你也懷孕了,是吧?”韓芊卻面不改色,依然一副端莊的樣子,嚴肅而平靜的口氣,“你懷孕了,不知道恆王爺晚上是誰伺候?”

“這……”恆王妃的臉已經紅的要滴出血來。

恆王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總不能說多謝皇后娘娘費心,臣家裡還有幾個美婢,幾個美孌童,房中之事樂呵的很。

“恆王乃是朝中重臣,咱們大雲的江山還指望着他出力呢,皇上的這把龍椅有四條腿,恆王就是其中的一條腿啊!所以說,恆王的身體十分重要!”韓芊淡笑道。

“多謝皇后娘娘誇獎,臣惶恐。”恆王忙一撩袍角跪拜下去,他跪拜的意思就是皇后娘娘您別再說了,臣求你了。

可是,偏生韓芊並沒有停下的意思,掃視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大臣以及誥命夫人們,韓芊朗聲宣佈了一道懿旨:“定北侯蘇瑾安之女蘇瀾,品性端正,賢良淑德,本宮觀察了她這些日子,覺得蘇郡主甚好,可賜給恆王爲側妃。”

這話好比冬天裡的一聲雷,把在場的大臣和夫人們給雷的外焦裡嫩,一個個都傻在了當場。

韓芊卻溫溫潤潤的一笑,輕聲說道:“孫得福,去傳蘇瀾過來吧,今兒她便可跟蘇侯爺回家去準備婚事了。”

“皇后娘娘!”恆王率先回神,忙重重的磕了個頭,高聲說道:“皇后娘娘不可!那蘇郡主是皇上的人,臣豈敢……”

“你不必擔心,蘇郡主雖然在宮裡住了一陣子,但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所以還是完璧之身。”韓芊直接打斷了恆王的話,見他還想再說什麼,又擺擺手,淡笑着問:“怎麼,你是覺得蘇侯爺的女兒給你做側妃,還配不上你這王爺的身份嗎?”

“臣不敢!”恆王嚇得一個哆嗦,定北侯府的郡主給他做王妃都可以了!怎麼會配不上。

“皇后娘娘!”定北候蘇瑾安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夫人高氏卻急了,“您怎麼可以這樣?我們家瀾兒已經選入後宮,她就是皇上的人,怎麼可以再給恆王做側妃?!”

“是啊!這不符合祖宗法制啊!”旁邊的一個誥命夫人隨聲附和。

韓芊的目光掃過去,認出那個附和之人乃是內閣大臣高延時的夫人。於是冷聲道:“當初選美之時,本宮的懿旨中一再聲明,選入後宮的這些人不管是誰,都要聽憑本宮的安排。本宮身爲後宮之主,母儀天下,難道還沒有權利去安排幾個美人的去向?!高夫人,本宮聽說上個月你剛把高大人的一個小妾給打死了。人命關天,這事兒就符合法制嗎?”

“這……她不過是個妾而已,身爲家中主母,妾身有權處置她……”

“說得好!”韓芊冷笑道,“所以說,今天我就是把你的孫女高淑月杖斃,也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凡事得有個理由!妾身處置那賤人是因爲她偷盜了主子的東西!”高夫人一聽這話立刻失了理智,連最起碼的規矩都忘了,直接朝着韓芊大聲叫嚷,“皇后娘娘你憑什麼要杖斃臣妾的孫女?我們高家……”

“閉嘴!”高延時低聲呵斥着自己的夫人,“你竟敢對皇后娘娘這般說話,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你們高家怎麼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皇帝陛下開口了,陰冷的目光加上陰測測的聲音,簡單的一句反問,讓高延時和高夫人都惶恐萬分。

“陛下恕罪,賤內不過是一時失言,我高家滿門絕沒有對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敬之意。”高延時拱手說完,便一撩袍角跪了下去。

“如此甚好。”雲碩淡淡的說道,“朕小時候便聽說‘功高震主’的事情,原來一直以爲這是武勳世家會有的,想不到文臣也會這樣。”

“臣萬死不敢!”高延時忙扣頭。

“不敢就好,本宮還真是怕呢。”韓芊淡淡的說道,“高延時的孫女高淑月,賜於燕王爲側妃。燕王子嗣單薄,燕王妃又忙於府中事務也着實辛苦,希望你能爲他開枝散葉,多生幾個兒子的同時,也能分擔一下燕王妃肩上的擔子。”

燕王,一個因爲腿疾而長年臥病在牀,出門需要做暖轎的王爺,因爲身體的緣故,只有世子云貞一個兒子,燕王府裡一切事務都是燕王妃一個人在打理,裡裡外外都是一個女人在支撐,非常辛苦,當然也練就了她彪悍的性子。

這一下,高夫人再也沒辦法淡定了,蘇瀾去給恆王做側妃,那還有個奔頭,至少恆王三十幾歲的年紀,蘇瀾就算是做側妃,將來生個兒子,也能獨立個門戶,日子也不會太差,可自己的孫女嫁給一個病秧子,又在一個悍婦手下過活,能有什麼好?

“蒼天吶!先帝爺!聖祖爺!大雲皇室列祖列宗啊!啊哈哈哈……”高夫人頓足痛哭,“我高家滿門世代效忠皇室,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我的孫女怎麼就如此命苦……”

“哼!高夫人是嫌棄我們家王爺配不上你的孫女嘍?堂堂皇室親王側妃之位,連蘇郡主都不曾嫌棄,你高家竟嫌棄至此,還說自己不是功高震主?”燕王妃冷聲喝問。

“就是,我皇室難道在你高家的眼裡就這麼不堪?”恆王妃也在一旁幫腔。

“高夫人,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典,你不謝恩還罷了,居然還在這裡哭天搶地,還叫喊着我大運皇族列祖列宗,你這是要造反嗎?”嘉蘭長公主也皺眉質問,最後還一甩袖子罵了一句:“真是不知好歹!”

一時間,那些跟高家不對付的誥命夫人們紛紛落井下石,而那些跟高家有密切聯繫的家族也不敢多說什麼,這明顯就是高夫人不對啊!不管皇后娘娘怎樣,這賜婚畢竟是榮耀,她心裡不服可以等以後沒人的時候去講講條件,決不能在這宴會上哭天搶地,如此失儀,失禮,十分寸。

“來人。”雲碩淡淡的說道,“高延時之妻高羅氏,御前失儀,忤逆不忠,有負於皇室,有負於朝廷,遂褫奪其誥命封號,貶爲庶人。”

雲碩的聲音不疾不徐,甚至也沒有特意拔高音階,卻把整個煙雨閣內外都震懾了。

褫奪封號,貶爲庶人!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比賜死更甚。

賜死,死後還能以誥命夫人的身份安葬呢!這褫奪封號,簡直是往死裡羞辱。

高夫人一口氣兒沒喘上來便昏死過去。

吳緲和孫得福也不是吃素的,皇上開口的時候他們兩個就預備着了,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跟皇后娘娘叫嚷,這老女人簡直是活膩歪了!所以眼看着高羅氏要站不住,旁邊便有兩個太監上前去一左一右,拖着她便出去了。

“衆卿,還有什麼異議嗎?”雲碩冷冰冰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誰敢有異議?皇上這會兒在氣頭上,誰閒着沒事兒去捋龍鬚?

“皇上英明!”燕王妃率先跪地高呼。

“皇上英明!”隨後有人跟着跪拜,然後更多的人跪下去,最後高延時和蘇瑾安兩個人也徐徐跪到,匍匐在地上,山呼萬歲。

“都起來吧,宴會繼續。”皇上長袖一揮。

大家朗聲謝皇恩,然後起身,各歸各座。

宴席雖然繼續,湖上的賽龍舟也依然熱鬧,可是滿朝文武以及這些誥命夫人們卻誰也不敢再隨意說笑。

定北侯夫人高氏更是啞巴吃黃連,她的女兒和孃家的侄女都成了王室側妃,這雖然側妃也是妃,可王爺的側妃和皇上的妃子差了十萬八千里好嗎?說白了,蘇瀾和高淑月也就是身份高一點的妾室罷了!

奇恥大辱!高氏的手狠狠地絞着手裡的絲帕,臉色蒼白如紙,眼睛低低的垂着,隱藏着絲絲寒光。

坐在高氏旁邊的韓芮無奈的嘆了口氣,悄悄地去看顧氏,顧氏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此時,蘇瀾和高淑月好歹塵埃落定,顧凝霜還不知道會被皇后賜給那個王爺或者世子去做側妃或者側夫人呢。或許,根本進不了皇室,只不過隨便指一個公侯去做側夫人罷了。

再數點朝中這些公侯,雖然也有幾個年輕的,但個個兒都有夫人,而且個個兒夫人孃家都是士族大家,哪個也不比顧家若。顧凝霜若是到了這些人的手中,怕是再也沒有翻身之地。

早知道這樣,真真不應該讓她來趟這趟渾水!顧氏暗暗地後悔,後悔之餘又想到韓錦,於是悄悄地擡頭看了下手的韓錦一眼,和丫頭在關鍵時候主動退出,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她卻不說,眼看着自己的內侄女往火坑裡跳,也着實可惡!

端午節宴會,大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倒是皇后娘娘,給蘇瀾和高淑月兩個人賜婚之後便再也沒說什麼,只是坐在那裡該吃吃該喝喝,有滋有味的看完了賽龍舟便對皇上說了一句:“乏了,要回去午睡。”便退席離去回鳳章殿睡覺去了。

有皇上寵着,滿屋子的大臣們就算是對皇后娘娘有一百個不滿,這會兒也不敢多說。有高羅氏的前車之鑑,到底還是官位重要,有什麼話不如等回頭再說,反正還有機會。

從宮裡出來,顧氏沒有上自己的馬車,而是拉着韓芮,直接上了她的車。

韓芮如何不知道顧氏的心事,因拍拍她的手勸道:“你也別太憂心了,依我看,皇后娘娘到底還是給你那侄女留了餘地。之前我就說這事兒不妥,可因爲是大長公主的意思,你們都覺得可行。如今看來,果然是不妥的。”

“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好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顧氏拉着韓芮的手嘆息着,“皇后娘娘跟我們都不算親近,也就跟你還能說句心裡話,姐姐你一定要幫我們。”

韓芮想了想,嘆道:“你若真的要聽我的話,我就勸你想個辦法把凝霜從宮裡接出來吧。”

“接出來?”顧氏無奈的皺着眉頭,又沉沉的嘆了口氣,“可她是皇后選進去的人,我們接出來之後又該怎麼辦?皇后准許我們再另擇門第嗎?而且,就算是皇后允許,出了這樣的事情,哪家公子還肯娶凝霜呢!”

“哎呀!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別惹得皇后娘娘生氣,她一生氣,可指不定把你們家凝霜賜給誰,連定北侯的女兒都這樣了,你又不是沒看見。”

顧氏點了點頭,嘆道:“爲今之計也只有這樣了!倒是錦兒這孩子靈透,自己提前退出,免於一場羞辱。”

韓芮聽了這話便忍不住皺眉:“話怎麼能這麼說?錦兒這孩子從小謹慎,再者,她跟皇后是親姑侄,親姑侄兩個共同伺候一個男人……這說起來也不好聽啊!當初你們就不應該讓錦兒參加什麼選美,我們韓家出一個皇后還不夠?非得再出一個妃子?那可真是熱鬧了!”

顧氏忙笑道:“姐姐說的是,這事兒是我疏忽了。”

“你呀!小事都仔細,但凡大事總是糊塗。”韓芮毫不客氣的職責。

顧氏低頭不語,心裡卻依然對韓錦的表現不滿,當時參加選秀是她自己願意的,若是自己這個繼母不同意,外邊一樣有人說她這個後孃不喜歡原配女兒,不讓她去跟自己孃家的侄女去爭,云云。

總之,後孃難當啊!

定北侯府和高府分別派了人進宮來接各自的女兒回家去。

蘇瀾和高淑月這對錶姐妹一起往鳳章殿裡去給皇后娘娘磕頭謝恩——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是皇后娘娘賜你去死,你也得去磕個頭說一聲謝皇后娘娘恩典,何況是賜婚。

高淑月的祖母已經被褫奪封號貶爲庶人,她也從高高的雲端跌落到了塵埃裡,這會兒進鳳章殿也是戰戰兢兢,生怕行錯了一步惹怒了皇后娘娘再弄個死罪,於是一路小心翼翼,絕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說一句。

蘇瀾則不同,她從小便被封爲郡主,即便在韓芊跟前從沒敢趾高氣昂過,但也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一進鳳章殿的門她的火氣就上來了,之前同爲郡主,同爲侯門嫡女,憑什麼她韓芊就能是一國之後,而自己卻連個皇妃也撈不到?後宮那麼大,難道就沒有她的容身之所,花一樣的年紀就去給一個快四十歲的人做側室?!

“臣女高淑月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高淑月在正殿內朝着鳳座跪拜,即便鳳座上沒有人。

“皇后娘娘根本不在,姐姐拜什麼?”蘇瀾直着腰板兒左顧右盼,最後目光落在鳳座旁邊抱着佛塵躬身而立的孫得福身上,“孫公公,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在休息。不過,皇后鳳印在此,蘇郡主和高姑娘便朝着鳳印拜一拜,便去吧。”孫得福指了指鳳案上的金鑲玉鳳印,淡淡的說道。

“這……”蘇瀾立刻皺眉,還想要再說什麼,高淑月已經應聲叩拜:“臣女謝皇后娘娘恩德,臣女今日便出宮去了。以後必會每日都爲皇后娘娘頌禱,爲皇后娘娘祈福。”說完,她磕了三個頭,方慢慢的站起身來。

“你……”蘇瀾看着高淑月,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也太慫了吧?

“高姑娘且慢走”孫得福叫住轉身而去的高淑月,單手託着一個托盤走上去,微笑道:“這是皇后娘娘賞你的。”

高淑月看着那托盤裡一對翡翠鐲子,一對翡翠簪子,一對翡翠耳環和一本《女子十誡》,忙再次跪拜:“臣女謝皇后娘娘賞賜。”

“高姑娘慢走。”孫得福笑眯眯的朝着高淑月欠了欠身。

“謝公公,告辭。”高淑月把托盤交給自己的貼身婢女,看了一眼蘇瀾,什麼也沒說便走了。

蘇瀾皺眉看着高淑月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後,方回頭問孫得福:“孫公公,我有話,想要當面跟皇后娘娘說,煩請你通報一聲。”

“哎呦,皇后娘娘正在歇息,奴才可沒那個膽兒進去打擾。蘇郡主您若真有什麼話,不妨告訴奴才,奴才等皇后娘娘醒了替你說?”孫得福似笑非笑的說道。

“不必了,既然皇后娘娘在歇息,那我可以在這裡等。”蘇瀾的倔脾氣也上來了。

“郡主請隨意。”孫得福欠了欠身,笑了笑,轉身走了。

蘇瀾便在這裡站着等。

這會兒工夫不是韓芊不見這兩個人,是她真的在睡覺。

因爲將近臨盆,身子重的要命,她夜裡翻個身都費勁,躺着不舒服,靠着也不舒服,快兩個月了沒睡過一個好覺,有時候困得難受又睡不着,她難受的厲害了便找茬兒,有時候是摔東西,有時候則跑一邊去躲起來哭。

所以白日裡難得偶爾困了睡一會兒,誰也不敢打擾她,連雲碩聽說她睡着了,都輕着腳步走路,生怕吵醒了她又難受的掉眼淚。

也不過是小睡一會兒而已,夜裡睡不着,白天也不可能睡多久。

韓芊從夢中醒來,自己託着自己的腰由蘋果兒扶着肩膀慢慢的坐起來,香橙趕緊的拿了兩個大靠枕塞在她的背後。

“娘娘,口乾吧?喝點蜜桃汁吧。”櫻桃兒端着一杯用水蜜桃絞出來的果汁遞到韓芊的嘴邊。

韓芊接過來喝了兩口,皺眉道:“怎麼這麼酸?”

“奴婢再加一點蜂蜜?”櫻桃兒忙道。

“不必了,換溫開水來吧。”韓芊擺擺手。

蘋果兒又忙端了白開水遞過來,韓芊倒是喝了滿滿的一杯。

“她們走了嗎?”韓芊靠在枕上,問蘋果兒。

“回娘娘,高姑娘走了,蘇郡主還等在前面,說有話要跟您當面說。”

“哼。”韓芊冷笑,“她還真把自己當什麼了?”

“那奴婢去說給她,讓她回吧。”蘋果兒說着,便要出去。

韓芊出聲阻止:“不必,她願意等就讓她等吧。”

蘋果兒愣了一下,到底沒敢多說。

韓芊靠在榻上閉着眼睛養了一會兒神,方道:“去後面花園子裡走走,那些石榴花該開了吧?”

“奴婢早起去看,已經打了花苞兒,只怕這兩日也該開了。”蘋果兒一邊應着,一邊攙扶着韓芊起身,跟香橙櫻桃兒幾個人前後左右的服侍着皇后娘娘去小花園裡看石榴花。

其實看不看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快生了,衛太醫建議娘娘每日走路不少於二百步,說這樣將來分娩的時候也少受罪。

韓芊在這件事情上倒是十分的配合,每天只要精神好便去後面花園子裡轉轉,或早或晚,每日都要圍着鳳章殿的小花園轉幾圈。

“娘娘,是時候接三夫人進來服侍了。”蘋果兒提醒道。

韓芊嘆了口氣,說道:“原本是說等分娩的時候請三嫂子進宮來陪我,可是如今有選美這檔子事兒,只怕大哥大嫂從心裡怪我呢。”

“顧姑娘不還好端端的在芳華軒住着呢嗎?他們有什麼好怪的。”蘋果兒勸道。

“大哥或許不會,但大嫂肯定在怪我。”韓芊自嘲的笑了笑,“而且你們都不說我也知道,這會兒紫宸殿裡肯定鬧的不可開交了。高家,蘇家,百年世族,根深葉茂,可不是那麼容易服軟的。”

“娘娘大可不必爲了這些事情煩惱,一切有陛下呢。”香橙兒勸道,“您這個時候要想的就是如何平平安安的把小公主生下來。”

“小公主。”韓芊又沉沉的嘆了口氣,“你說,等我把這孩子生下來,那些大臣們會不會因爲她是個女孩兒而再掀風雲?”

“誰敢。”香橙哼道,“除非他不要命了。”

“就是,陛下對小公主愛的不行不行的,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對她指手畫腳。”

“唉!”韓芊單手摟着自己圓滾滾的大肚子,看着碧綠的枝葉之間的點點殷紅,悠悠的嘆了口氣。

其實她這個時候已經心軟了。她即將是做孃的人,而且知道肚子裡這回懷的是女兒,將心比心,她的女兒將來若是被人欺負,她這個做孃的肯定會衝上去跟人家拼命。

再想想高淑月和蘇瀾這兩個人就這樣被自己給送到兩個王府裡去做側妃……說起來,自己是真的仗勢欺人了些。

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麼辦呢?她一再暗示她們進宮之後肯定不能得償所願,可總有人要火中取粟。

其實端午宴會上她早就做好了打算給五個美人全都賜婚。是高羅氏昏倒過去之後,她才臨時改變了主意,剩下的三個人沒再提及。

不過,看蘇瀾這會兒的表現——還真是初生牛犢啊!她因何如此有底氣,就覺得她天生應該進宮,天生就該成爲皇上的妃子呢?

想到這裡,韓芊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之前的那一點點內疚,今日因爲蘇瀾的故意挑釁而消失。

……

雲碩今天被陸皓然和張聞正趙炎三哥內閣大臣輪番勸誡,心裡煩的要命。他身邊要幾個女人,要誰不要誰關這些人鳥事?

被幾個人說的煩了,皇帝陛下直接把手裡的一摞奏摺摔在龍案上,起身走人。

“陛下!”陸皓然和其他幾個內閣大臣都跪下去。

沒有跪下去的人是皇上力排衆議乾綱獨斷選入內閣的姚盛林和另一位閣老寧安臣。

因爲姚家沒有女孩子要進宮,姚盛林的嫡女姚娉婷已經嫁入誠王府,所以姚盛林覺得皇上喜歡誰不喜歡誰是他自己的私事,只要皇后能生孩子,陛下納妃不納妃跟臣子們沒有任何關係。

再有,姚盛林進入內閣之後,他爹東南經略使姚延恩也致仕回鄉去養老了,這也是陸皓然竭力反對的結果,朝廷不能選一個內閣輔臣,還讓他有個掌管東南六省的老子。基於這一點,姚盛林也不可能跟陸皓然等人站在一條線上。

而寧安臣則是姚延意的妻子寧氏的孃家弟弟,他自然不會跟姚盛林唱反調。

雲碩站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目光若有所思的在姚盛林身上掠過,最後還是一言不發的走了。

紫宸殿裡沒了動靜,幾個內閣大臣們悻悻然起身,不約而同的看着姚延恩,目光裡都是不滿。

姚盛林朝着衆人淡淡一笑,拱手道:“諸位,陛下走了,咱們也撤吧。重華殿裡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呢,幾位大人能力超羣。然而下官卻要笨鳥先飛,回去做事去了。”

說完,姚盛林也不看陸皓然等人的臉色,轉身施施然走了。

“哼!讒言媚主之輩。”陸皓然摔了一下袖子,冷聲哼道。

張聞正也不屑的哼了一聲,卻又擔憂的說道:“人家有寧侯府撐腰呢,自然腰桿子更硬些。”

寧安臣嘲諷一笑,質問道:“姚大人能進內閣憑的是他們父子在西南的政績。難道我大雲廟堂之上,人人都靠裙帶關係加官進爵嗎?”

“政績?”陸皓然冷笑道,“若沒有寧侯府撐腰,就憑他小小一個五品東南貿易按察使也能一步登天入主內閣?還分管吏戶兩部?”

“本官錯了,內閣之中的確是有人憑藉關係進來的,進了內閣卻不爲陛下分憂政事,只管把着陛下的後宮做文章,究竟是什麼緣故,我想明眼人都能看清楚。”寧安臣說完,也長袖一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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