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想要做鹹魚的夢想暫時沒有實現,因爲縱然韓蕭氏非常的疼愛自己的兒子,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敢將家裡僅剩的一些救命的錢交給兒子去去冒這個險。
更何況這些僅剩的救命錢還是借來的了。
除去這些因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韓蕭氏對韓成做此事並不放心。
雖然這幾天以來,韓成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給了韓蕭氏足夠多的驚喜,但製作併到郡城發賣鹹魚和只在村子裡捉捉魚、做做飯、鋤鋤草相比,實在是太危險,而且也太過於艱難了些。
到了郡城之後會遇到諸多的人和事不說,單單是這幾十裡的路就足夠韓蕭氏擔心的了。
這種擔心蘊含着這個時代沒有出過遠門的農人,對離開生存地方,前往陌生的大城市的畏懼。
而且,這時代大多數人的思維還都停留在好好的侍弄家裡的這些地,以此來換取所有生存資料的地步,並且還根深蒂固的那種。
再加上還有士農工商這個傳統的認知在,這種認知得到了進一步的穩固。
只是,除非是家有良田千頃的地主階層,普通的人家,哪怕是在田地裡累死,也很難顧得上溫飽。
“娘,光靠種田是不成的。這些年你還有村子裡的人,哪個不是起早貪黑的在田間忙碌?恨不得什麼事情都不做,就在田裡侍弄莊稼……這樣的勤勤懇懇,可是村裡人家的日子又過的怎麼樣?
哪個家裡顧住了溫飽?不都是勒緊了褲腰帶,平日裡能多吃野菜就絕對不吃糧食……
平日裡不出什麼事情還能勉強過活下去,可一旦有個小災小難,家裡就維持不下去了。
娘,就算今年咱們都不吃不喝,落下的糧食全都換成了錢,去還陳里長家的錢也不夠啊
一旦還不上錢,咱家這片地……”
韓成說到這裡,看看自己家的這塊地,再看看和自己家的地相鄰的、陳老摳家的那塊幾乎看不到邊的地,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雖然各行各業都不容易,但相對來說,農人要更加的不容易,就算是在後世累死累活,想要過的小有富裕也不容易,更不要說現在。
“成…成兒,你說的可是真的?若…若還不上錢,那……那陳里長真的會……會要咱家的地?”
在韓成說起村裡人家這些年的辛勞以及與之不成正比的生活狀況的時候,韓蕭氏心中觸動雖大,卻還能大致上保持鎮定,畢竟這麼多年來,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但在最後聽到韓成提到還不起錢,家裡面的這塊地很有可能將會不保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就慌了。
這塊地可是她們一家賴以生存的東西,當初分田的時候爲了分到這塊好田,韓成他爹可沒有花費心思,貼錢貼物的給陳老摳家打造了不少的鋤頭之類的工具,這纔算是分到這塊好地。
若是還不上錢,這塊好地被陳老摳弄走,那……那這日子可就真的沒有法子過了!
古往今來,最能牽動農人之心的就是賴以生存的土地,韓蕭氏從從韓成這裡聽到了這個可能之後,失態到話都說不好的程度,一點都不奇怪。
“這…這地是官府分的,你…你阿爺只是外出服役了,這地陳老摳不敢動!”
沒等韓成說話,眼睛一亮的韓蕭氏就再次開了口,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語氣加重,像是給韓成說,又像是給自己鼓勁。
韓成吸了吸鼻子,暗歎一聲,要是不敢動,那陳家這麼多的地又都是怎麼得來的?
就算是他里長,當初分地的時候,也不能一下子就分這麼多!
而且,韓家的這一塊地,南面臨路,東面和北面都是陳老摳家的地,等於是被陳老摳家的地給半包圍了。
這種情形韓成自己站在陳老摳那邊想想,都覺得有些礙眼,更不要說陳老摳了。
再加上後世的時候,韓成是一個比較喜歡歷史的當兵的廚子,對於歷代王朝的土地兼併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爲了兼併土地,那些人可以變成什麼模樣,所以此番說出這樣的話來,是有很大把握的,並非是單純的讓韓蕭氏感受到危機,然後同意他做鹹魚。
韓蕭氏嘴裡說着不可能,但這樣過了一陣兒,不用韓成多開口,她自己就變得垂頭喪氣,眼中充滿絕望。
之前的時候她沒有往這方面想,這時候被韓成一提,也徹底反應過來,記得東面的不少地之前的時候,都不是那陳老摳家的,而現在……
“娘,不用太過擔心,距離錢財徹底還清的秋收,還有好幾月的時間,孩兒有把握在這段時間把這五千錢給賺出來!
娘,以前的時候總是您給孩兒遮風擋雨,現在孩兒已經長大了,該孩兒給您遮蔽風雨了!”
韓成看着失魂落魄的韓蕭氏認真的說着。
一顆心如墜冰窖的韓蕭氏,聽到兒子的這些話,臉上帶着笑,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而下……
日光漸斜,一路風塵的韓杏揹着諸多的醃魚來到村頭。
“小杏,哪裡來的這許多醃魚?”
村口樹下坐着的一個老婆子瞪圓了渾濁的眼睛吃驚的詢問。
“我家小弟逮的,讓我帶回來給家裡吃……”
韓杏擦汗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滿是笑容的說道,心裡的快活怎麼都掩飾不住。
“奧,奧,你家小弟出息了,居然能逮這麼多的魚。”
老婦人這樣極爲讚歎的說着,蘊含着濃濃的感嘆與羨慕。
“八嬸,等會兒了記得來我家吃魚湯!”
韓杏滿是快活的招呼道,聽到有人誇韓成,這比她自己被人誇獎都要高興。
“這大嫂,都這幾天了,現在還不回來,他家裡的那個廢物兄弟不是沒有救過來死了吧?”
村中一處院落之內,一個年紀比韓成要大,差不多已經成年的男子在那裡擰着眉頭說着。
這男子穿的比較整齊,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和這時候大多數農人的破破爛爛有很大的不同。
“要是死了纔好,省的以後大嫂整天往孃家跑!每次回去都要從咱家帶回去一些東西,這次又帶回去了幾瓢麥,想想就讓人來氣,兄長,你是咋管教大嫂的?!”
這青年帶着一些憤恨的說着,看向那邊正在那裡光着膀子劈柴火的另外一個男子,眉頭依舊是擰着,嘴裡雖然叫着兄長,卻沒有半分尊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