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主

夜晚,臨仙宗莫天高書房,一人來報:“長老,玄門門主來使求見。”莫天高一皺眉,問道:“可說是什麼事?”那人道:“只說是急事。”莫天高埋怨道:“這大晚上能有什麼急事?讓他進來。”那人退下後,一名玄門的人進來拜見,送上一封迷信。莫天高心中一緊,忙拆開看,看完更是一驚,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訴舒門主,我這就前往。”那人稱喏告退。

臨仙宗禁地,瀑布沖刷光滑的青石,泛起點點水花,在月光下格外晶瑩,河流流經一處深潭溢出潭外,又穿過禁地石碑流向山下。潭邊站立數人,每一呼吸都在嘴邊隆起一團白霧。這些人手中各持一條鐵鏈,鐵鏈上方乃是一個鋼架,繞過滑輪垂垂浸入潭水之中,舒懷君正恭敬的站在潭水旁邊,左懷抱一個嬰孩,正在哇哇啼哭;右護法手中端着一個托盤,上有金冠素氅,藉着月光熠熠生輝。兩位護法背對寒潭,肅穆而立。舒懷君焦急之色難掩,正心焦之時,莫天高遲遲來到,舒懷君埋怨道:“你怎麼纔來?”莫天高解釋道:“我接到迷信就過來了。”右護法說道:“兩位不吵了。”緊接着高喊道:“蘇主出關,落水閉!”話音落,只聽瀑布上方傳來陣陣咔嚓咔嚓的聲音,隨着聲音的響起,瀑布的水量逐漸減少,不久變成了一條溪流,直至最後滴水無有。右護法繼續喊道:“玉匣升!”話音落,那數人運足靈力,開始拉動鐵鏈,隨着鐵鏈卡拉卡拉的響聲,一個黑紅色的大鐵箱從潭水脫離,撞破薄薄的冰層,升至空中,那鐵箱約有八尺高,寬不足兩尺,厚近乎兩尺,在月光的映襯下,泛出藍紫色的光暈。鐵箱剛剛出水,便已經結了一層冰,看上去更加晶瑩,只是寒氣四溢,若非在場之人都是大乘境以上,頃刻間便被這寒氣逼退。不知過了多久,鐵箱傳來冰破的喀嚓聲,右護法急忙喊道:“迎接我主出關,拜伏!”話音落,除左右護法雙膝跪地,託舉手中物品與嬰孩,其他人皆是單膝跪地,低頭不敢仰視,口中喊道:“恭迎我主出關!”。只聽砰的一聲,鐵箱崩開,碎冰四處飛濺,可巧,其中一塊正不偏不倚的擊中了一名拉着鐵鏈的護衛的眼睛,他忍着劇痛,不敢作聲,奈特疼痛實在難忍,稍有不慎,手中鐵鏈滑落半寸,他趕忙使足了力氣,僅僅握住鐵鏈。這時,鐵箱內走出一黑髮的精壯男子,此人便是蘇主。他相貌異常勇猛,年紀約有四十歲上下,全身赤裸,緩緩飄出鐵箱,空中緩緩吐出一口氣,在場的溫度又降了積分,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向四周,緊接着飄至左右護法身前,右護法緊忙上去爲其穿衣,蘇主貌似有些不滿道:“爲什麼是你?”右護法恭敬道:“主上,非我願,只是主上這次出關有些猝不及防,來不及準備,原以爲還要等幾年,沒承想今日便已經出關,那幾個丫頭還不夠歲數,孤兒老奴親自服侍。”蘇主,冷哼一聲:“囉嗦。”但也沒有過多責備,說完又對左護法道:“放進去吧。”左護法恭敬稱喏,站起身,將手中已經凍得不會哭叫的嬰孩送進了鐵箱之中,此時蘇主已經穿戴整齊,回頭看了眼鐵箱,隨手一揮,鐵箱的蓋子便開上了,那幾個拖着鐵鏈的人此時分別拿出一枚大鐵錐,和一柄鐵錘,隨着爭氣三聲金屬撞擊聲,鐵箱便被固定在了空中。蘇主不理眼前跪拜的舒懷君和莫天高,而已是轉身飄至,那名眼部手上的護衛身前,此時受傷的眼睛以及流出汩汩鮮血,蘇主問道:“怎沒回事?”那人道:“剛纔被碎冰擊中所致。”蘇主點頭嘆道:“看來是天意。”說完伸出右手靠近男子的腹部,隨着與男子的距離逐漸接近,這隻手逐漸變得潔白無瑕,彷彿一隻美玉雕琢而成,神奇的穿過了男子的腹部,在裡邊輕輕一抓,便收了回來,蘇主彈開手掌,一枚葡萄大小的紅色圓丹便出現在手掌之中。蘇主看着這枚赤丹,點了點頭道:“贖罪去吧。”那人彷彿瞬間失去了力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虛弱道:“謝主上賜罰,隨後掏出一把匕首,自盡而亡。”

蘇主這才飄回舒懷君與莫天高身前,問道:“仙宗近況如何?”兩人異口同聲道:“一切正常。”蘇主點點頭,問道:“進攻吉城的事情,準備如何了?”舒懷君道:“正在籌備,不出意外三四年內便有結果。”蘇主有些意外,道:“這麼快?”舒懷君道:“全靠主上洪福齊天,幾年內,內外兩院,大乘高手倍增!現已過百人,等到一個月後,大典完畢,一衆世家歸順,我仙宗便可一舉拿下吉城。”蘇主疑惑的問道:“我記得上次出關的時候,有一羣小賊覬覦魔王封印,這些年可剷除了?”舒懷君道:“回主上,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那羣小賊想在大典之時欲行偷襲之事,玄門與長老院已經佈下天羅地網,就等着他們入局了!”蘇主看了看舒懷君,說道:“你倒是很有把握啊。明日你帶些滿意的弟子到宗主館,我看看這些高手。”舒懷君信心滿滿道:“是!”隨後蘇主又看向莫天高,問道:“天高,你傷勢又加重了?”莫天高恭敬道:“多謝主上掛念,弟子近年來一直小心保養殘軀,並無大礙,主上登天之日,弟子必將鞍前馬後,爲主上開路。”蘇主聽後哈哈大笑道:“你這樣保養怕是不能等到我飛昇之時了。”說完,讓莫天高站起,手指對着他的心口一點,莫天高感覺瞬間墜入冰窖,不久後突然覺得一直困擾自己心口疼痛的毒傷好了很多,趕忙跪下拜謝。蘇主一擺手,說道:“你們下去吧。”兩人領命離開。蘇主對兩位護法說道:“我要歇息了,去給我抓兩個,成色一般即可。”左右護法領命離開,蘇主一閃身人便消失不見。

莫天高得了蘇主的療傷,心情與身體都出奇的好,舒懷君看着春風得意的莫天高,不覺有些看不起,譏諷道:“莫長老,真是有福啊。能得到主上親自爲你療傷。”莫天高說道:“門主見笑了,小老兒我不過是走了狗屎運,門主的功績纔是實打實的,等到明天必然會有比這更豐厚的獎賞!我再次就先恭喜了!哈哈”舒懷君哼了一聲離開了,莫天高看着舒懷君的背影逐漸消失,才冷笑道:“恭喜,明天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雙龍嶺,吳圓策一行人圍着篝火剛吃完晚飯,吳圓策說道:“趕了一下午的路,大家都早休息吧。”衆人答應下來,王煥搓了搓手,哈了哈氣,說道:“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冷?”韓三立道:“這不馬上就要入冬了嗎,沒準兒明天就降霜了。”吳圓策對他們說道:“都是修行之人,這點寒氣都抵禦不了?還是中乘的修士嗎?”衆人不再言語,紛紛睡了。等到一段時間,柳雲秋問道:“你走雙龍嶺是想去看李闖的村子?”吳圓策點頭道:“當然要去看看,不然怎麼知道這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柳雲秋搖搖頭道:“我勸你還是別去了。”吳圓策不解,問道:“爲什麼?如果跟我們想的一樣是玄影衛,那麼我們就能順藤摸瓜,揭開這個陰謀了!”柳雲秋苦笑道:“你別總把人想的那麼笨,這事兒發生在十五年前,就算有線索也未必能找到,此外,這種事情做的這麼隱秘,你會覺得他們沒有後手?”

“後手?”

“沒錯,李闖說村子不見了,顯然是一種陣法,十多年都能維持的陣法,你覺得他們會沒有準備?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就要陪你下葬了,你高興吧?”

“瞎說什麼!”

“別管瞎說不瞎說,我不覺得這種事情現在做是好事兒,如果要做你也要等你回到臨仙宗之後再做。”

“我回了臨仙宗,這陣法誰能破?”

“你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沒錯你陣法方面確實有獨到之處,但是不意味着只有你能破得了。”吳圓策聽到這裡開始陷入沉思,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十年前想要破解魔王封印的那羣人,你是不是認識?”柳雲秋伸了個懶腰,沒有回答,說道:“哎呀,天晚了,我要睡了。”吳圓策見她避而不答也不追問,只是埋怨道:“好嘛,原來是留我一個人守夜。”柳雲秋拍了拍的他肩膀說道:“能者多勞。”說完便躺在一旁睡了,吳圓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翌日清晨,一行人依舊沿着雙龍嶺下的那條小溪前行,可是走着走着,吳圓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問柳雲秋:“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好像有些怪?”柳雲秋聽他這麼一說,靈力運足十二分,靈識掃遍四周,是有些怪!吳圓策一挑眉:“你也感覺到了?好像有很輕微的陣法波動……”柳雲秋搖搖頭道:“那倒沒有,我覺得怪是因爲這裡竟然一點其他生物的氣息都沒有。”吳圓策不禁‘咦’的了一聲,問道:“你確定?”柳雲秋點了點頭,吳圓策說道:“看來已經進了陣法了,這陣法確實了得,竟然能夠瞞過我,我倒要看看,是什麼陣法!”說完運轉靈力,準備尋找陣眼,柳雲秋在一旁掄起鞭子就抽了他一下,疼的吳圓策直咧嘴,柳雲秋說道:“你忘了我昨天說的什麼了?”吳圓策道:“你那是太小心了。”柳雲秋說道:“小心點好,先確定是不是陣法吧。”吳圓策像受了氣一樣,嘟囔道:“你不讓我找陣眼,我怎麼確定。”隊伍後邊的王煥偷偷對劉汐說道:“你覺不覺得,這位柳先生,跟吳監院的關係有點特別?”劉汐低頭一邊薅着徐二的頭髮一邊說道:“不……不……覺得。”王煥還要說話,劉汐直接說道:“不……不……不想聽。”其他人自然也能感覺到,但是這些人從小在臨仙宗長大,別說男女之情,就連女人都沒見過幾個,如果不是小紅峰被特許讓王媽進入,恐怕現在他們都不道女人爲何物,好在下了山,長了見識,況且相比於洪彪,柳雲秋更好說話,知無不言,有問必答,態度也很和善,全當兩人關係好而已。

這邊,柳雲秋取出一條紅線,線的另一頭有一枚銀針,吳圓策看着這物件,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然後將一個簡單的陣法加在了紅線之上。柳雲秋手甩飛針,死死的定在了一顆石頭上,然後拉直紅線,靜靜觀瞧,其他衆人看着新鮮,不知道兩人在幹嘛也過來看熱鬧,一羣人盯着紅線看了許久,倒是田賜生眼尖,第一個喊道:“線彎了!真好玩。”韓三立撓撓頭,道:“彎了嗎?”楚夢塵點點頭道:“確實是彎了。”其他人也似乎覺得線有些不尋常,但是沒看出來線彎了。葉鶯嘲諷着田賜生:“愛哭鬼,你是哭多了,眼睛不好用了吧,這線筆直,哪兒彎了?”田賜生堅持道:“彎了,就是彎了!”吳圓策笑着看着田賜生問道:“彎了多少?”田賜生道:“彎了好大一圈兒!”衆人全都不信,吳圓策哈哈大笑,柳雲秋也笑了笑道:“你撿到寶了。”吳圓策點了點頭,對衆人說道:“你們可知道陣法一詞?”衆人紛紛回答:“知道。”

“那你們可知道陣法有條不變的原則?”衆人搖頭。“陣法與陣法之間,如果不是同理同源,是不能相互融合的,知道嗎?”楚夢塵回想了一下答道:“好像聽說過。”吳圓策笑了笑:“剛剛阿生與楚夢塵說線彎了,你們卻沒發現,說明一個問題。”衆人問道:“什麼?”吳圓策得意道:“你們沒有修煉陣法的天賦!”韓三立不服道:“我們又沒修過,怎麼知道我們沒天賦?”吳圓策解釋道:“陣法,實則是對天地的感悟,對自然的感悟,一個陣法裡邊便蘊含着天地之理。不同根源的陣法處在同一位置時,會出現相互排斥的現象,但是隻有對自然感悟比較敏感的人才能憑肉眼發現,你們沒發現這線彎了就說明你們對天地自然的感悟比較遲鈍。”周戎鮮有的說道:“沒辦法,誰讓我們是廢物呢。”柳雲秋笑道:“只不過是比較遲鈍,勤加練習便能感悟,不過需要耐心,當然了,就算不懂陣法也無傷大雅,此外不還有功法,以及身法嗎?別妄自菲薄。”周戎呲着牙笑了笑。這期間劉汐好像明白了什麼,說道:“難……難……難……難……”吳圓策道:“沒錯!”王煥看着吳圓策問道:“監院,他說什麼了?”吳圓策道:“他想說‘難道這裡有其他的陣法。’”衆人聽後立刻亮出武器警備四周,柳雲秋說道:“不用這麼小心,如果想要害咱們早就動手了,我們已經進入陣法多時了。”楚夢塵問道:“那何人再次佈下陣法?又佈下了什麼陣法?”吳圓策看了看周圍說道:“一種用於隱蔽的陣法。”話音剛落,路二狗搶先問道:“難道這裡有什麼遺蹟?”柳雲秋說道:“有遺蹟也早讓別人捷足先登了,哪還留到等你發現?行了,人家不讓看就不看,去東域要緊,走吧。”衆人紛紛上了奔雷獸,準備繼續行路,吳圓策有些不甘的問道:“真的不試試?”柳雲秋一臉嚴肅道:“如果這陣法是你們那位天人境的高手佈下的,你覺得你這麼做是不是找死?”吳圓策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終於聽了勸告,繼續行路。

臨仙宗,宗主館內,蘇主躺在牀榻上,金色幔帳擋住他赤裸的身子,以及他身旁的兩位妙齡少女,遠處跪着舒懷君,正顫抖着不敢說話,蘇主指了指他旁邊的幾具屍體,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高手?”舒懷君不敢搭話,蘇主披上一件外套,走下牀榻,來到舒懷君跟前,用腳提起他的頭,問道:“怎麼不說話?”舒懷君此時臉色已經慘白,連忙磕頭道:“弟子失察,原以爲此功法可以快速提升宗門內弟子的境界,不承想……弟子甘願受死!”蘇主低頭看着他,說道:“所謂功法,只不過是修煉的一種途徑,真要搏殺,陣法,身法,功法,缺一不可,所謂修煉,乃是日積月累,絕不可急功近利,最忌諱的就是用靈石催促修爲的快速長進,這麼做了不但不能提升修爲,嚴重了還可能荒廢一生。”蘇主不緊不慢的說着,突然厲聲道:“你堂堂地絕境會不知道?”舒懷君嚇得此時只會磕頭,不會做別的。蘇主看着他問道:“憑什麼當上這個門主?你憑什麼能夠得到我的重用?是你修爲多高嗎?是你戰力多強嗎?”舒懷君道:“弟子知罪,弟子也是過於急功近利,爲報答主上的知遇之恩,一直糊塗,釀成大錯。”蘇主吼道:“我要的是戰士!不是繡花枕頭!要不是長老院都是老頑固,我會用你玄門?”蘇主看了他很久,最後平復怒火道:“懷仁啊,你要知道,我用你是因爲你踏實,我吩咐的每件事你都會親力親爲,告訴我,爲什麼這次出了這麼大紕漏?”舒懷君不敢作聲,蘇主平靜道:“說說吧,我不想聽藉口。”舒懷君鼓足的了勇氣道:“主上,弟子不敢隱瞞,自宗主不幸被妖王掠取之後,雖然找了替身加班,但是長老院那羣人好像發現了端倪,一直在於玄門作對,而且德門也在出處爲難玄門,弟子一時疏忽,才釀成大錯。”蘇主問道:“實話?”舒懷君嚥了口唾沫道:“確實如此。”蘇主問道:“左右護法,他說的可是事實?”左右護法看了眼舒懷君,又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頭道:“確實如此,德門莫天高,總是想要討要靈石,長老院也多次與玄門唱反調,雖然舒門主罪在身,但不致死。”蘇主這才點了點頭,說道:“莫天高之所以當德門長老,就是因爲他夠蠢,這樣我才放心,明白了嗎?”舒懷君低着頭眼珠轉了一下,說道:“弟子明白。”蘇主點了點頭,再次強調:“記住我要的是戰士,不是裝飾。”舒懷君磕頭道:“謝主上不殺之恩!”蘇主說道:“下去吧。”舒懷君壯着膽子問道:“主上,那這些……”蘇主說道:“還用問?不是有人要來砸場子嗎?反正你的手下已經這樣了,就讓長老院多代勞吧,順便清理的吧……記住,目光要長遠!滾吧!”舒懷君總算保住了命,急忙退出此地,回到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