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念:別離開

『我們在同一個地方重生,你卻在同一個地方死去,然後我逃走了,因爲不敢面對你的屍體。』

神木律丟掉手裡的板磚,他搖晃着慢慢站起來,對着伊東雅子的屍體踩了幾腳,然後自言自語:“啊啊,這具屍體該怎麼處理呢?總不能又搬回自己家吧……”

“神木!”

聽到自己的名字,神木律木訥的轉過頭去,他看見小野寺光氣喘吁吁的扶着牆,好像是拼命跑來的。

小野寺光低着頭喘了會兒氣,然後擡起頭看向神木律,視線同時看到了地上頭部極度損壞的伊東雅子的屍體,他愣了一下,然後衝了上去。

“哦,小野寺你來的正……”

神木律欣喜的話語被打斷,小野寺光狠狠地揍了他一拳,神木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小野寺光揪住了衣領,惡狠狠的視線好像要貫穿他。

“小野寺,你……”這樣的小野寺光是神木律從來沒見過的,他有些詫異。

小野寺光看了他一會兒就低下頭吸了口氣,然後又擡起頭,鬆開了他的衣領,不打一聲招呼的直接撞向神木律的額頭,神木律被撞的直往後退。

“神木律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這是條人命,不是你說看不順眼就能隨便抹殺的!你這個畜生!”說完小野寺光又打了神木律一拳。

神木律剛站穩又受到衝擊力,這下直接倒在地上了。

小野寺光喘着氣,瞥了一眼伊東雅子的屍體,心裡是一股說不出的難受感。他並不喜歡伊東雅子,甚至和伊東雅子都沒見過幾次面,但他還是難過。爲又一條枉死的人命,爲被神木瘋狂愛着的立花薰,也爲自己因爲愛情而失去理智的好友。

“神木,爲什麼……”

神木律躺在地上,沒有動靜,他沒有暈過去,小野寺光的力氣在他看來夠不成威脅,但他就這麼躺着,像個死人一樣。

“我他媽問你爲什麼!之前是緋村異太郎,現在又是伊東雅子,他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還是我認識的神木嗎?那個立花薰到底有多大魔力啊,能讓你變成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啊!回答我啊!”

小野寺光咆哮着,外面車輛的喧鬧完全掩蓋了他的聲音,但神木律還是聽到了。

“因爲我愛她啊,我真的很愛她,失去她我會瘋。不管是緋村異太郎,還是伊東雅子,他們都在試圖把薰從我身邊帶走,這是不可原諒的。你認識的神木……也許還是我,也許不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殺死了,現在的我只是個冒牌貨。立花薰對我來說很重要,她沒有什麼魔力,但我就是喜歡她,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爲了那個女人把自己變成這幅德行,真是太搞笑了。”

神木律一口氣回答了小野寺光的所有問題,然後他笑了,憐憫的笑,笑着可憐壞掉的自己。

小野寺光看着他,慢慢的跪了下來,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是我,都是我的錯,作爲你的好友我沒有阻止你……你殺了緋村異太郎,我知道,因爲那天你衣服上有別人的血漬,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觀察力那麼敏銳……緋村異太郎家門的兇殺現場是你認識的小混混幫忙僞裝的,那羣小混混是很久以前被我倆救的那羣人對吧?還有伊東雅子,從那天見到她時我就發現她在怕你,所以我請人幫忙跟蹤她,剛纔那個人突然打電話跟我說她和你在一起時我就立即跑來了,可是我還是慢了一步,你已經殺了她……”

小野寺光的聲音有些顫抖,神木律還是躺在地上,但他不笑了。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下,然後神木緩緩的站了起來,他走到還跪着的小野寺光的身邊,跪了下來,慢慢抱着自己的好友。

“光,這跟你沒有關係,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友……沒關係的,當做沒看見吧,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殺人了,相信我。不要告訴薰,我以後會乖的,不要告訴她,求你了。”乞求的語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小野寺光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神木律愣了一下,然後慢慢站了起來。

“謝謝你,光。”

小野寺光沒有看到的是,神木律站起後陰森的笑容。神木律不知道的是,小野寺光內心剛下的決定。

正因爲是好友,知道我的秘密也沒有關係,你一定會站在我這邊不是嗎?

正因爲是好友,所以我不會再讓你錯下去了,我會糾正你那扭曲的內心。

因爲,是好友啊!

小野寺光離開了,就像神木說的那樣,他什麼都沒看到,所以他沒有必要幫神木處理伊東雅子的屍體。神木律也沒在意,跟他說了句“明天見”他就走了。

走在街上的小野寺光,臉上是從沒見過冷冽。

不管是爲神木也好,還是立花薰,或者死去的緋村和伊東,他不得不讓那個人受到法律的制裁,不過他並不覺得日本的警察有多大的用,所以他做好了跟神木打一架的準備,就算打殘他也不能讓他繼續墮落下去,他是這麼想的。不過打不打的贏都是個問題吧,別到時候被反幹掉了這他媽就尷尬了。想到這他自嘲了一下,然後加快了腳步。

回到家後,他鎖死了家裡所以的門窗,想了想,然後拉上了厚重的窗簾,他不知道神木有沒有在監視他。

把自己關在浴室裡,神木就算要監視他也不會病態到監視他洗澡上廁所吧。嗯,小野寺是這麼想的。

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做才能讓神木上自己的當。他可不覺得自己能拼那個高智商的好友,所以必要的時候,得用些非正人君子的手段才行啊。

他想跟立花薰打個電話,但是,他想起前兩天無意間聽到神木律和立花薰的對話,立花薰覺得有人在監視自己,那個人毫無疑問是神木律了,所以,他覺得得乘神木在監視不了立花薰的情況下跟立花薰把事情說清楚,讓她逃離這個地方。

第二天,學校裡,小野寺光看到神木律和立花薰在一起後,不自覺的對立花薰說了句脣語,然後走了。

神木律背對着小野寺,沒有看到他,但是立花薰看見了,也看見了那句脣語,好像在說:

“不想死就離神木遠點。”

上課後,立花薰收到了一個陌生人的信息,她打開後看到信息的內容後便站了起來。

“怎麼了嗎,立花同學?”老師在講臺上很不高興的問她。

立花薰愣了愣,然後離開位置:“抱歉老師,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去趟醫務室嗎?”說着下意識的捂住了肚子。

老師看到她確實是臉色慘白後,皺起眉頭舒展開來,“這樣啊,那你去吧,需不需要其他同學陪你去?”

“啊,不,不用了。”立花薰勉強的笑了笑。

得到批准後立花薰立即奔向頂樓。

“立花薰,我是小野寺光,對不起這個時候打擾你,請你現在立即來趟頂樓,有些關於神木律和你的好友伊東雅子的事,我必須要告訴你。看完後請務必立即刪除這條短信,因爲神木可能正在監視你。”

頂樓的門被猛的推開,立花薰氣喘吁吁的用手撐着門沿,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關上門,走到了頂樓的邊緣。

她沒有看見小野寺光,但是她看到了放在欄杆下的收音機,上面貼着一張便利貼,她取下便利貼,讀取上面的信息。

“立花嗎?應該是你吧,我是小野寺光,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抽身來和你見面,我想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吧,我沒來的原因大概是因爲我正在監視着監視你的神木,打開收音機,裡面有我要告訴你的話,聽完後希望你能先冷靜下來,然後再把收音機裡的磁帶銷燬,就是這樣。”

立花薰按便利貼上說的打開了收音機,然後她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

“神木!”

“哦,小野寺你來的正……”

“小野寺,你……”

“神木律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這是條人命,不是你說看不順眼就能隨便抹殺的!你這個畜生!”

“神木,爲什麼……”

“我他媽問你爲什麼!之前是緋村異太郎,現在又是伊東雅子,他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還是我認識的神木嗎?那個立花薰到底有多大魔力啊,能讓你變成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啊!回答我啊!”

“因爲我愛她啊,我真的很愛她,失去她我會瘋。不管是緋村異太郎,還是伊東雅子,他們都在試圖把薰從我身邊帶走,這是不可原諒的。你認識的神木……也許還是我,也許不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殺死了,現在的我只是個冒牌貨。立花薰對我來說很重要,她沒有什麼魔力,但我就是喜歡她,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爲了那個女人把自己變成這幅德行,真是太搞笑了。”

“是我,都是我的錯,作爲你的好友我沒有阻止你……你殺了緋村異太郎,我知道,因爲那天你衣服上有別人的血漬,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觀察力那麼敏銳……緋村異太郎家門的兇殺現場是你認識的小混混幫忙僞裝的,那羣小混混是很久以前被我兩救的那羣人對吧?還有伊東雅子,從那天見到她時我就發現她在怕你,所以我請人幫忙跟蹤她,剛纔那個人突然打電話跟我說她和你在一起時我就立即跑來了,可是我還是慢了一步,你已經殺了她……”

“光,這跟你沒有關係,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友……沒關係的,當做沒看見吧,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殺人了,相信我。不要告訴薰,我以後會乖的,不要告訴她,求你了。”

立花薰聽的出來,收音機裡的兩個聲音,一個是小野寺光的,一個是神木律的。對話之間還有些雜音,不過立花薰也沒有精力去在意這些了,兩人的對話信息量就夠她消化了。

緋村異太郎不是失蹤了,而是簡單的死了,殺死他的人是那個笑起來很溫柔的神木。伊東雅子也死了,兇手也是神木律,這個結果立花薰是不願相信的。她不願去相信這是真相,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死。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她取出磁帶,把那張便利貼揉成團,然後和磁帶一起放到衣包裡。

回到教室的立花薰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然後無意間把視線投向伊東雅子的位置。沒有人,那個位置,再也不會出現伊東雅子的影子了,因爲她已經死了。

內心出奇的沒有多大的悲傷,好像死的是一個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她自己都奇怪爲什麼面對好友的去世,自己卻能這麼釋然,啊,也許是因爲自己對她並沒有多大的感情吧。

怕被信任的人傷害,所以不願意對別人付出真心,不管是誰,她總是小心翼翼的討好別人,和他們保持距離。

雖然神木說愛她,但她完全感覺自己已經在恐懼他了,那個人的愛太恐怖了,這不是她承受得了的。沒有多餘的想法,只是想離開那個男人,遠遠離開,她感覺得到,再和神木在一起的話,緋村和伊東的結局就是她的結局。她不想死。

之後又收到了小野寺的信息,內容是教她怎麼離開神木。看完內容後她吸了一口氣,小野寺的計劃不算完美,但應該能讓她擺脫神木了。

神木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記筆記的小野寺,然後面無表情的轉了過去繼續聽課。

小野寺感受到注視自己的冰冷視線消失後才慢慢擡起頭,把筆記下的新手機收回了衣包。

老師突然調動位置幫了他大忙,以前坐在神木的前面屬於被動的他,現在坐在後排可以隨時觀察神木。

他不知道神木在怎樣監視立花薰,但有一點他可以試着賭一把,上課時間神木絕對不知道立花薰的行蹤。所以他約了立花薰在這個時間段去頂樓自己卻沒去,現在這個位置反而是他監視神木的好位置。如果神木突然找藉口離開教室,他就會立即通知立花薰讓她回去。

結果也確實跟他猜想的一樣,這場懸賭他賭對了。

小野寺輕輕鬆了口氣,然後趴在桌子上打算補補覺。

神木慢慢收回了的餘光,臉上的寒意越來越明顯了。

放學後,立花薰和神木照舊一起回家,走之前神木和小野寺打了個招呼,小野寺也嬉笑着回覆他,兩個人的關係表現得和以前一樣,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根本沒有發生。但是他們都知道,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回家的路上,立花薰突然說到:“律君,果然還是感覺得到,那種讓人不安的視線。”

神木愣了一下,乾笑了兩聲:“薰,你太累了吧,沒有人會一直看着你啦,再這樣下去你會的妄想症的。”

立花薰沒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地板挪動腳步。

神木也沒有說話了,兩人第一次這麼沉默的走完了回家的路。

送立花薰回到家後神木就走了,立花薰沒有關門,在陽臺上看到神木過馬路的身影后,她把一隻大型泰迪熊塞到了臥室的被窩裡,離開了家。

十幾分鍾後,立花薰家的門再次被打開,首先進入的是立花薰,然後接着他陸續進來的是幾個警察。

“就是這裡嗎?”一個警察看完房間的佈局後問她。

“是的。”立花薰點了點頭。

一個女警察走了過來:“立花同學,這裡就交給他們了,接下來我帶你去做身體檢查,按你說的,如果真的有人監視你的話,那很有可能你身上還有跟蹤器之類的。”

立花薰看了一眼在房間裡進行地毯式搜索的警察們,轉過頭對那個女警察點了點頭,兩人就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現在一切按小野寺光的計劃進行着。

小野寺光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雖然計劃進行着,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一股不安感。

夜晚,立花薰在警局做完全身檢查後,搜查她家的警察告訴她,在她家搜出了二十多個微型監控器,分佈在臥室,客廳,廚房和浴室,其中客廳的監控器有十四個,全方位監視着她。另外,在她的身上也發現了跟蹤器。也就是說,確實有人在監視她。

警方表示一定會幫她把監視她的人找出來然後逮捕,立花薰有些慌神,敷衍的回了幾句話就被之前的女警送了回去。

回到家後,確實感覺沒有那種讓人不舒服的視線在看着自己了,立花薰坐在沙發上發呆,直到手機來了信息提醒她纔回過神來。

是小野寺的信息,他提醒立花薰今天晚上儘量不要睡覺,或者去親戚朋友家借宿一晚。不管監視她的人是不是神木,她現在一個人在家很危險,對方能在她家安裝監控器就說明他有非法手段進入她的家,發現監控器被發現後很有可能再來安裝一次,所以要趁着對方現在無法瞭解她的動向時讓她儘量離開不安全的地方。

立花回了一句“好的”便去房間收拾東西了。雖然這麼晚了估計也沒有地方能讓她借宿,別說她除了伊東以外沒有一個所謂的朋友,就連親戚們也不待見她。但就算是露宿街頭她也不願意待在這個房子裡,讓她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當她收拾好行李後,小野寺又來了一條信息,信息內容是一個地址。估計是知道立花薰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幫她找了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立花薰沒有猶豫的前往了信息上的地點。

半個小時後,立花薰到了小野寺說的地方,小野寺正在樓下等她。

“這樣就可以了嗎?”這是立花薰看到小野寺光時說的第一句話。

小野寺光看了她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接過立花薰的行李就往樓上走了,立花薰愣了愣,然後跟了上去。

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小野寺光對立花薰說:“這裡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會被他找到,學校那邊我會讓人幫你請假。”

“謝謝你……”立花薰輕聲說到,她不明白爲什麼小野寺要幫她到這個地步,難道他喜歡自己嗎?這樣想着立花薰擡起頭想看看小野寺,卻剛好和小野寺對上了視線,又急忙把頭低下去。

小野寺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不用謝。”說完他就打算開門離開了。

“但是……”

門猛的被打開,立花薰被嚇了一跳。

“我說你,”小野寺慢慢轉過頭看向立花薰,臉色冷到了極點“把自己的身價擡的太高了。”他接着說。

“誒?”立花薰沒反應過來。

“我說神木在監視你的時候你沒有一點懷疑吧?對自己的男友這麼不信任嗎?只要是個人說神木在監視你你都會相信是吧?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爲什麼要監視你?”

面對小野寺的質問立花薰完全答不上來。

“所以啊,不要以爲我幫你是對你產生了什麼蠢到爆的感情,我只是想把某個被愛情衝昏頭的傻子從深淵拉回來而已,雖然不太可能了。”說着小野寺的眼神暗淡下來了。

立花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記得是第幾個夜晚了,立花薰一直在這個房子待着,沒有去學校,哪裡也沒去,哪裡也去不了,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小野寺讓人帶給她的。

今天小野寺光讓人帶了封信給她,告訴她現在神木找她已經快找瘋了,他也在自己家發現了監控器,神木今天沒有去學校,讓她自己小心點,他現在不可能隨時跟她聯繫了。

立花薰看完信後就躺在牀上不動了,幾天前她就想告訴小野寺她感到很不安,但是想到對方跟自己又沒有什麼關係,就打消了這念頭。現在她能感覺到,一股很強的違和感包圍着自己。

之後又過了兩天,立花薰很安全的度過了這兩天,然而小野寺卻再沒有消息了。

這個時候,神木抱着小野寺的屍體輕輕抽泣着。

半個小時前,他想和小野寺光好好聊一下,因爲他堅信立花薰的失蹤一定和他有關係。

小野寺應約來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是一座廢棄的工廠,兩人小時候同樣作爲富家子弟被綁匪到了這個工廠。

當時被解救的一瞬間,神木告訴小野寺,他們得到了新的生命。小野寺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說,過去的我們已經死在了這個地方了,現在的他們是全新的自己。小野寺當時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他現在知道了。

小野寺一推開門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鐵鏽味,但他沒在意,只是慢慢的往裡面走。

寬敞的工廠內,神木明晃晃的身影很容易發現。

“光,你是我的摯友嗎?”神木看到他後就開口問道,他的臉色很不好。

“當然。”小野寺停下了腳步,與神木保持距離的同時他也回答了神木的問題。

聽到小野寺的回答後神木笑了,小野寺也笑了。

“這樣的話,就把她還給我。”一步步逼近。

“抱歉,辦不到。”苦笑着回答。

沒有猜忌和隱藏,兩人默契的肯定了這個問題。

兩人間的距離縮短了,遠在天邊的距離現在近在咫尺。但他們都沉默了,不再說話。

神木突然苦笑一聲,然後轉過身看着空蕩的工廠,說到:“吶,光,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超狼狽的。”

“啊。”小野寺也看了幾眼周圍的樣子,和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這個工廠還在運轉,但十年後的現在,卻腐敗成了這個樣子。

神木轉過身再次看向小野寺,“不覺得讓人懷念嗎?”

“不,你不會懷念這裡的,我也不會。”冷冷的聲音響起。

神木愣了一下,然後乾笑到:“哈哈,說的也是啊。”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像是在回憶曾經的場景。

過了很久 神木再次開口:“認識對方是我們兩個人的敗筆。”

“……也許吧。”

神木突然抓住小野寺的肩膀,眼神有些兇狠,“如果還是我的摯友,就把我的愛人還給我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這是我自己自願的,你不用管我的。”

小野寺光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火大過。他拍開神木的手,再次和他保持距離。

“真他媽是個混蛋該有的發言啊,就是因爲摯友才更要阻止你吧。”小野寺冷冷的看着他,眼裡是不容爭辯的堅定,“你應該知道再這樣下去你會後悔的,你也很清楚世上沒有後悔藥這句話的意思。”

“誰知道呢。”

不再說話了,不想再說話了。

小野寺的態度讓神木有些詫異,然後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小野寺只是看着他大笑,沒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神木笑夠了,他抹掉了眼角邊笑出來的眼淚,說到:“那麼,你還是我的摯友,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不會再墮落下去了,光。”然後對小野寺張開雙臂,“要來個和好的擁抱嗎?”

“你好惡心,知道就好了。”看着神木的微笑,小野寺不知道爲什麼有種很心疼的感覺,慢慢走上前和神木擁抱。

“吶,光。”神木把頭埋在小野寺的頸窩,突然說到。

“嗯。”小野寺回答他。

“從小到大,我沒有騙過你吧?”神木的話讓小野寺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胸口傳來劇痛感,空氣裡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和鐵鏽味混在一起,讓人作嘔。

小野寺雙手開始無力的垂下,憤怒驚訝的眼神開始失焦,臉色慘白的停留在不敢相信的表情上。

神木抱的更緊了,小野寺胸口的痛感也越來越強烈,能感覺心臟破了一個洞。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騙你,對不起,摯友。”神木輕輕的說到。

小野寺沒有任何話,只是很不甘的停止了一切動作,再也不動了。

慢慢和小野寺分開,小野寺癱倒在地上,地面很快流出了紅色的液體,格外刺眼。看着小野寺胸口的刀,再看看自己胸口上被血染紅的地方,神木突然瞪大眼睛,跪在了小野寺的面前,看着眼前失去生氣的人,神木崩潰了。

“我,幹了什麼?”神木顫抖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殺了小野寺光,不敢相信小野寺光已經死了,明明上一秒,他們還在聊天啊,雖然聊天的話題並不愉快。

他慢慢地爬向小野寺光的屍體,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沒有心跳聲和冰冷的身體再次告訴他他親手殺死了嗎小野寺光的事實。

他慢慢擡起頭看向那張死不瞑目的臉,心臟猛的抽痛起來了,被血染溼的臉頰和頭髮有些粘稠,血腥味讓他感覺反胃。他把小野寺胸口的刀拔了出來,把他的屍體抱了起來,他開始抽泣。

“不,光,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你不是說要把我拉回來嗎?怎麼可以死了……不可以啊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活過來啊,光,活過來啊,我錯了,我錯了……”緊緊抱着屍體,他在顫抖。

看着那雙失焦的眼睛,他把手覆了上去,把小野寺睜開的雙眼替他蓋上。

那一瞬間,討厭的回憶好像全都跑出來了一樣。

“我們會不會死啊。”

把小野寺平放在地上,他站起了身。

“我叫小野寺光,說不定我們是彼此人生最後一個見到的人了。你叫什麼名字?”

離開了工廠,他漫無目的的行走着。

“律,你怕嗎?我有點怕,但我是男孩子,會不會太窩囊了?”

他覺得好吵啊,耳邊爲什麼這麼吵,那是誰的聲音,好熟悉。

“新生?什麼意思?”

想起來了,是小野寺光的聲音。這麼多問題你是十萬個爲什麼嗎?

“律,別傷心,你父母只是因爲工作的原因來不了而已,真的,相信他們吧。”

爲什麼要相信他們?爲了工作連自己兒子都要別人去救,這種父母死了纔好吧。

“律,我們是同學誒,還記得我嗎?小野寺光。”

這麼吵的只有你吧,怎麼可能記不住,這是在,初中……嗎?

“律,你是不是討厭我叫你名字啊?那我以後叫你神木好了。”

我不討厭。

“神木啊,你成績能不能下降點啊,真讓人不爽啊。”

誰管你啊。

“啊嘞,神木?有沒有搞錯,高中還是一個班嗎?哈哈,好兄弟這就是緣分啊!”

是啊。

“立花薰?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女孩?看起來一般啊。”

對,就是那個女孩。

“神木,你瘋了嗎?”

我瘋了。

“神木……”

我在。

“摯友……”

摯友。

對不起。

神木在街上突然停了下來,他想起來了,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不是遇到立花薰的時候,也不是弟弟出生的時候,是被綁架時,和小野寺相遇的時候啊。

因爲弟弟的出生,被綁架的自己沒有看到自己的家人來救自己,綁匪給父母打電話時,他聽見了,父母說的是“隨你處置”。對啊,他已經被家人放棄了,因爲他們有聽話聰明的小兒子不是嗎?不然爲什麼留他一個人在日本,帶着小自己五歲的弟弟飛往德國。

那個時候,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是小野寺光,把他從封鎖的內心帶了出來。

也是因爲這樣,光纔有信心再次把他從深淵裡帶出來吧。可是,爲什麼,明明是那麼吵的人,死的時候卻那麼安靜呢?

啊啊,一定對自己失望透頂了吧,光。

明明不是這樣的,明明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傷害他的。

但是結局偏離了他和小野寺的計劃,這纔是他們的敗筆。

不一樣了,一定有什麼改變了。

他們在同一個地方重生,他也在同一個地方結束一切,他卻留下他一個人逃跑了。

立花薰在房間裡坐立不安,她被噩夢驚醒了。

夢裡她看到了死去的伊東和緋村,還有渾身是血的小野寺,還有,正在解剖自己的神木律。

外面好像在下雨,她沒心情在意,只是抱着被子,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門突然被人敲響了,立花薰被嚇了一跳,然後她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客廳。

心臟跟着敲門的節奏停頓着。

“誰?”她試探性的問了一聲。

“小野寺。”來人的回答。

立花薰鬆了一口氣,也許是因爲太緊張,也行是因爲隔着一扇門和雷聲的原因,她沒有仔細聽那個人的聲音。

打開門後,立花薰愣住了,然後慢慢往後退。

她面前的神木律,臉頰上的血已經開始慢慢凝固了,頭髮也因爲血貼在了臉上,衣服上也有一大灘血跡,整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

但即使這樣,他還在微笑,不,應該是還在苦笑着。

立花薰止不住的顫抖着,她清楚的聽見了神木律的聲音,他說:

“找到你了,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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