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忌而知

越忌而知

越忌而知

一路上陳皓趕來的便匆忙。而比起發望,更不如說他只是被一種詭異的力量撥到心絃,促使他一定要完成什麼儀式。

他以爲自己有足夠的力量,不需要去認識到真相的殘酷。但只有觸到王成平茫然的眼睛,陳皓才知道自車禍那天起,他的心有多勞累就有多憤怒,有多無奈就有多失望,他奮力掏空一切卻又什麼都得不到──簡直就像這場還沒有達到yankuai就徒然結束的聳動,那些觸手可得的極度歡愉就差一個指尖,最後就因爲一點點真相而化成渾濁白。

陳皓把頭長久的隔在女人的肩窩裡,反覆流連她的鎖骨處。知道與其說這是一場糟糕的性x愛,不如說更像一場拯救。他低下頭吻她的脖頸,嘴脣遊移她脣邊卻只覺一陣溼滑。瞬時陳皓以爲是自己帶來的雪水,愣了會才突然意識到是她哭了。

王成平的世界卻在那一聲輕微的關門聲後安靜下來。

等陳皓把她重新抱回牀上,她立刻把臉深深埋進枕頭裡。王成平恥於看赤luo的自己和陳皓。假如羞恥和絕望感能把她溺死在這片死寂裡,她懇求立刻執行懲罰。

而也許唯一的顧慮只會是嚴黎……她剛纔什麼都聽見了。

“對不起。”陳皓終於在王成平耳邊說。這時他想翻過她的身子,然而王成平拽住被單不肯放手,陳皓沉默片刻,只好再從背後抱緊她。

隔了很久,兩人始終都沒說話。還能說什麼呢,不同程度和原因的羞愧都能讓他們保持沉默,所不同的是王成平是在深刻的厭倦整個世界。而她對陳皓也無話可說。

“你知道麼?我今晚我也做噩夢了。”終於陳皓開口了,說的卻是這個話題。他卷弄着她的頭髮,有某種情緒在滋生暗長,鋪起密麻麻的網,讓他開口。

“不止今晚,從車禍那天起我就做了這個夢。”

“夢裡不是李梓,當時是你坐在我旁邊的副駕駛座上。但情況和那天一模一樣,下着雪,我還在開車,當時前面的卡車往下砸東西,我得想着趕緊躲開它,但你呢──呵呵,你就光顧拿電腦和別人聯機玩遊戲,也不寄安全帶。而不管我怎麼提醒你,你都只嘴上答應,卻根本不聽我的──你從來只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道:“於是我根本不敢踩剎車,怕萬一剎車把你摔着了怎麼辦……你曾經說討厭醫院,而我就一直在想你的手臂怕是不能再骨折了。但到了最後我實在沒辦法,只能決定往我那個方向去撞車,一個手還必須緊緊抓着你,擔心你出事,但是……”

沉默片刻,陳皓再頓了頓:“王成平,我不是怕死──起碼在夢裡,我更怕的卻是你死。你一定不相信,我很久都沒這麼害怕過了──而做完夢後醒來,我發現你的確不在我身邊,於是我就來了,我覺得我今晚是必須見着你。”

控制不住,牽扯不清,理智這種東西總是被更莫名其妙的東西打敗。

王成平在雪地裡說的那些話仍言猶在耳,每想起來他內心總閃過一陣沉痛。陳皓本也想過不低頭,就像曾經眼睜睜看曾經珍惜的東西被撞得垣裂、破碎,究竟是愛是恨都說不清。

放棄的理由太多太多,堅持的理由半個沒有。然而他還是想來,他還是要來。

深夜在馬路上站了三十多分鐘攔出租車,即使攔不到也要走過來,就只是無比確定要來她這裡。

真不甘心啊!陳皓一直想着倆人相識的時光,他陪着王成平渡過失去親人的時間,而之後又過去多少事情,再發生多少變故──他自己的生活明明已經被她徹底改變了,但王成平的本質卻依舊是那個站在湖邊笑容冰涼的女人。

陳皓有所頓悟,有所心冷,但隨即又明白很多事情也不太意外。

王成平真是太無情太冷酷,但最初自己便是因爲那點冰冷的特殊纔看見的她找到的她。既然當時他選擇抱住了王成平,陳皓想自己這輩子都不能放手。

爲什麼要放手?有些東西也許有害,但他仍是想要。

語言現在可能會成爲負擔。陳皓的手下有王成平不斷溢出的淚水,只有被如此直接的傷害時她才肯爲他流露出一點軟弱。雖然遲來,好歹是有了。當然現在他可能還不徹底瞭解她,但只有當她哭的時候,陳皓卻知道她和自己都在經歷着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再次把吻覆上去,低問:“最後一次──你現在如果特別恨我,就趕緊把我推開,說分手也趁現在。我立刻走!你會說麼?”

王成平仍然在小聲的啜泣,然而羞恥暫時褪去,現在只是種麻木的慣性。陳皓的話貼在她耳邊,很輕,很低,但仍然被她清清楚楚的都聽進去。

她明明是今晚的傷害者,但她卻又居然很能理解着陳皓的感受──如果他是在懼怕什麼,那一定是渺小和無力。就像自己噩夢裡那輛原本平緩安全的汽車,下一秒就能帶他們進入另一個瘋狂的世界。他們曾經遊刃有餘的一切,引以爲豪的力量在新的規則面前登時喪盡,無所保障,無所依靠,丟失生命和曾經習慣的一切,打回原形般的尷尬感……沒有人能接受輕若鴻毛的自己,那感覺會讓人發瘋,喪失理智……

──但,不!爲什麼她要理解?

王成平想她現在不準備去理解!儘管很多真情與假意自己一聽就明白,然而王成平卻頭一次覺得她的背脊在輕輕打顫。頭一次,她很憎恨自己能輕而易舉的看透別人、理解別人。

理解有用麼?她爲什麼總要他的去理解別人!理解別人的痛苦能緩解她自己的痛苦麼?

王成平目前只想入睡,無論什麼大事都請明天再議,連藥性也在柔軟呼喚自己疲倦的神經需儘快入眠。她毋須去目睹別人的失落再安慰,毋須去承擔別人強加在她身上的期望值,她毋須去承擔不必要責任……

但陳皓這時卻知道王成平已經懂得,他居然能知道!他親吻她的背,痛苦道:“我真的是愛你,王成平。”

炙熱的脣在肩上游走,王成平混混噩噩,再感覺分不清是喜是悲,只覺內心一陣陣冷意襲來。如今陳皓能氣定神閒地在她面前說他愛她,她卻發現自己始終不能任性回道“不,我絕不愛你”。她永遠做不到像陳皓那樣大聲示愛大刀闊斧的去保護愛,同樣她也無法做到像陳皓那樣用懲罰愛人去證明自己的愛

她知道自己特別膽小,她已經是個站在懸崖上裡的人。陳皓不再有能把自己拉出深淵的力量,反而他卻是那個能把自己往深淵下推的人物!

沒錯,如果這就是愛,那這就是愛。

面對這個人,王成平不知是她今生最大的安慰還是劫數。

她心中生出一絲絕望。陳皓卻再摟緊了她,慢慢道:“我們不會分手的。”她彷彿得了什麼保障,居然鬆口氣,又只覺那絲絕望慢慢擴大,心下一片冰涼,再度流淚。

女人的沉默被當成體諒,陳皓便藉機把她扳過來,再去吻她。像每一次的那麼霸道,像每一次的那麼投入。

但這次他終於心疼了,不復上次的粗魯,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的創處,一舉一動都生怕她推開他似的。陳皓所有的推進都等王成平適應之後再緩慢進行。最後終於如願讓她放鬆,再次全部接納自己。

有快感嗎?王成平在又一次的模糊摩擦中自問。有,當然有──爲什麼沒有?

藥性已經發作,感覺正在混沌。而陳皓緊緊抱着她,輕輕吻去她睫毛上的水跡,舔舐齧咬着她的耳垂。他對她的身體很熟悉,輕車熟路的就再度挑起兩人的yankuai,撫慰她的各處敏感。王成平從來抗拒不了,也不想抗拒──陳皓夜半闖進來情有可原麼?也許。陳皓是否真的深愛自己到難以自控?可能。她明天會原諒陳皓麼?大概。

但她此刻也只是不抗拒而已。

王成平突然明白她夢裡失去的是什麼,不知何時,她已經被困死在原地。如果陳皓真的想推她進深淵,她的確就無力可擋,就垂首斃命。

這種認知讓她不敢哭,也不敢推開陳皓。但如果誰能給她一點力量和鼓勵,現在她便會立刻穿上衣服,徹底離開這個男人,衝出房間和嚴黎在一起。也許她逃出去後,嚴黎會嘲笑她,然後她再說些隨便的話糊弄過去。兩個人再一起嘲笑陳皓的夜半來客……

王成平真的很希望她能單純成這樣,而絕對不是無力的躺在這個噁心的房間,在這裡被動感受那般令人生厭的快感!

她終於抱緊陳皓的肩,可能是因爲冷,也可能是因爲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懷疑自己是否真正愛過陳皓──或者那真的是愛麼?因爲現在,她已經不需要做噩夢便淪爲現實裡一個讓己都生厭的軟弱混蛋!

王成平一直聽陳皓在自己耳邊的喘氣聲似有似無,她想外面的雪大約會落一整晚。

隨着夜雪,猝不及防。

……

做爲曾經的小區霸主和如今的家中龍頭,鄧寧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並非一晚上都委屈在冷硬的板凳上,並非沒睡好十八個小時覺裡的四五個小時,而是鄧大人一大早上起來的就發現自己的貓砂盆和貓糧碗都被關在外屋。

簡直不可以忍受!主人這種生物能吃麼?

於是陳皓是被一種詭異的“嗷嗚,嗷嗚”聲驚醒的。他感覺臉上毛茸茸的東西蹭過去,模糊間以爲他是在李梓的車上打了個瞌睡──但李梓的車怎麼總鋪這種感十足的皮毛?

隨即他便感到喘不過氣來。

陳皓難耐地一睜眼,猛然發現一隻巨貓敦厚的坐在他臉上,正督促它的主人爲它上膳。

而經過鄧寧連續的折騰,王成平這時也被它弄醒了。

昨晚她睡了只不到一個多小時,之前服用的安眠藥全澱在腦子裡,沉甸甸木麻麻,身體上的每塊痠疼都叫囂着自己的委屈。她發愣了一會,隨即捂着額頭坐起來。

由於剛剛睡醒,男人的眼睛仍然惺忪。她之前的睡衣已經被扯爛,陳皓自己的衣服同樣扔的滿地都是。不遠處有幾節電池,還有不少紙張和雜物落在地上。

王成平平日的起牀氣無緣無故,恨不得見個太陽都惱它是圓的。但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說,只默默的穿衣服,順便把他的衣服還給他。

陳皓看着自己揉成皺皺巴巴的那團襯衣和領帶,同樣很不爽,但也只能穿上。

他皺眉問王成平:“你這有多餘的牙刷沒?”

“我用的電動牙刷,不過櫃子上面有幾個新的牙刷頭,你換一下就行。你要刮鬍子的話,打開第二個櫃子上有刮鬍刀,是我之前給鄧寧刮腿毛買的,你就湊合。衛生間裡第二、三個櫃子都是我的,牙線、漱口水那什麼都有,我那護膚品也都是純植物的,不分男女,你可以隨便去挑,毛巾也有新的。”

王成平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口氣平板,並非體貼只是想讓他閉嘴。陳皓想了想,遺憾發現起碼自己要的東西都有了,於是再揚着眉,開門走出去。鄧寧便也顛顛的跟在他後面。

王成平略微整理完屋子裡,在牀上又再坐一會。

除了身體內難以言喻的鈍痛感,昨日沉眠的羞恥感重新涌入內心,更加洶涌。她居然沒趕走他,反而把陳皓留下來了!王成平知道她當然可以搜刮枯腸爲自己的軟弱找到藉口。但等自己出去又該怎麼面對嚴黎呢?她打了個冷戰,閉上眼睛才感受到絕望。是的,絕望,因爲放棄了最後的掙扎。

但嚴黎的房間已經沒有人。

王成平走到客廳,看到冰箱貼有一張紙條:“昨晚忘記告訴你了,我中午要去新加坡參加一個醫學培訓,爲時五天。”除此之外再加上嚴黎的落款,再無二話。

她捻着那張紙條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陳皓整理完畢。

他驚奇道:“我一直以爲你東西少──但你的東西可夠多的,那整個櫃子全是你的東西!”

陳皓抹着手,一擡頭卻看到王成平也正緊緊盯着自己。她那眼神無法形容,可能是驚奇、可能是厭倦,可能是遲來的悔悟,但最終只轉化爲茫然的空洞。

“嚴黎去新加坡了。”她垂下眼睛,艱難的牽動乾涸的咽喉。

陳皓走過來把那紙條抽出來,一看:“嗯?人家不是說去培訓麼,五天就回來。又不是不回來──”

但等他再擡頭時,王成平已經徑直越過他走去衛生間,把門鎖起來。

如果不想被(?),千萬別亂猜劇情。

跟着我之前做的鋪墊走,就能溫馨愉快(你確定?我確定)而淡定從容的看到結局。

again,兩年前的結局和大綱,至今沒想改過,也從沒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