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買了四個饅頭,昨晚還剩一些菜,我就着剩菜胡亂吃了一點。
可是暮雨直到十點纔到家,衣服上盡是泥污,臉上還有抓痕,我忙去打水給她洗臉,等她弄乾淨才問她:“她們打你?”
暮雨不吭聲,她就是這樣倔脾氣,在外面受了欺負從不吭聲。
我也不逼問,忙去找紅花油,這些年我們生病幾乎不上醫院,外傷用紅花油,感冒發燒死扛過去。
但是我一掀開暮雨的衣服還是嚇了一跳,她的整個背全是淤青,有的地方還破了皮,血跡未乾。我這個沒有出息的姐姐又哭了起來:“暮雨,他們怎麼下這樣的狠手?”
暮雨的聲音卻十分平靜:“今天李老師懲罰了那幾個叫我代寫作業的學生,他們堵在路上打我。”
才十七八歲,一個個下手竟然這樣毒,我邊搽藥水邊落淚,像我們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女,誰來爲我們討回公道?
不行,我必須去學校,就是不上學了也不能使得暮雨的人生留下這樣的陰影。
“暮雨,我們明天去找校長。”我帶着商量的語氣與她說。
暮雨吃了一驚:“姐姐,我們不再忍氣吞聲了?”
“忍讓是一種美德,可是如果忍無可忍,那麼便無須再忍。”我說這話時咬着脣。
“姐姐,我會被處分麼?”暮雨有點擔心。
“你又沒有錯,憑什麼要處分你。”我力挺暮雨。
第二天我沒有去超市請假,直接帶着暮雨去了校長室。
校長室圍了一衆的家長,原來那一幫孩子多多少少都受了傷。
我有點慶幸地想:幸好我們家暮雨不是弱女子,這個社會要是不懂得還手,就只得白白吃虧。
校長一副頭疼相:“晨雪,你過來看看,都高三了你家暮雨還不好好唸書,一個女孩子成天的打架鬥毆。。。。。。”
“校長,我們暮雨每次考試都是年紀前十,不認真唸書的是那些逼她代寫作業的同學,還有,她從不打架鬥毆,她只是自衛而已,麻煩你請個女老師過來給暮雨驗傷,叔叔阿姨,人心都是肉長成,你們的孩子並不比暮雨高人一等,何致對她下這樣的狠手。”我第一次爲暮雨據理力爭,這些年我們忍讓太多次了。
校長大概是第一次見我發飆,馬上打電話到教師辦公室叫了一個女老師過來。
暮雨跟着那女老師去了廁所,不一會兒那女老師氣勢洶洶地領着暮雨回來,她一進門就破口罵將起來:“你們昨天誰下的那麼狠的手,啊,我們平時是這麼教育你們的?你們還念什麼高中,乾脆全去念武校,過得三五年個個都能成爲武林高手。”她罵完又轉身對校長說:“這幫孩子下手真是太狠了點,應該帶暮雨去醫院檢查檢查,看有否傷到筋骨?”
那一衆氣勢洶洶的家長全沒了聲息。
暮雨這個時候才哭了出來,她一哭就止不住,淚水嘩啦啦的似下雨般,多年來受的委屈在這一刻得到宣泄,我本是個愛哭鬼,這下也趁勢抱住暮雨,兩姐妹哇啦啦地哭作一團。
衆人均是一臉尷尬,有位穿白襯衣戴眼鏡的中年男士走過來跟我說:“先帶你妹妹做檢查好不好?”
我只是抱住暮雨不放,過了許久纔回頭對校長說:“校長,我要替暮雨轉學,學費我會盡快籌給你,希望你寫推薦信。”
校長一驚:“晨雪,你不要衝動,暮雨成績一直優良,這樣貿然的換環境對她的成績會有影響,而且老師們也一直器重她。”
器重?我還真是感激他們的器重。
不過我還是徵求暮雨的意見:“暮雨,你願意轉學麼?”
暮雨仍在抽噎,但衝着我點頭。
那位白襯衣眼鏡先生仍然過來叫我帶暮雨去驗傷,他是個好人,可是他的兒子似乎沒有繼承到他的優點。
我們雖然憤怒,但是我們無怨,怪誰呢?總不至於怪社會。
白襯衣眼鏡先生作爲代表帶我們去醫院,其他人都散了,這位好心的先生開車帶我們去醫院,他在路上問我們:“你們沒有父母?”
暮雨冷冷看他一眼:“不,我們有父母,他們只是先離開我們一陣子。”
那位先生不以爲意,繼續問:“你們總有親戚,不見得沒有人願意幫。” шωш •тt kan •¢ ○
“你當然可以這樣認爲,因爲你是富人,自有七大姑八大姨圍着你轉,我們不同,我們人微言輕,兩個弱女,誰都能來踩上兩腳。”我也開口,言語中不是沒有怨氣的。
那位先生沉默了,過了許久他又開口:“或許,我可以資助你們。”
“資助我們?然後你家公子可以更名正言順地欺負暮雨,幫他寫作業還不夠,要不要衣服鞋襪也一併交與暮雨洗,先生,你不要這樣看輕我們。”我最厭煩這樣的資助,他不可能是沒有條件的。
有條件大可清心直說,比起僞君子,我更看重真小人。
他一路再也無話。
雖然我嚴詞拒絕了他,但心底仍是謝他的,他總算是願意出言相幫,已經很難得。
醫生爲暮雨做了全身檢查,看到背部的傷痕衝那位先生嚷:“哎呀呀,現今家長打孩子可真下得去手,快去透個X光,看看肋骨有沒有問題?”
他誤會那位先生是我倆父親。白襯衣眼鏡先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臉上盡是尷尬之色。
結果出來,幸好沒有傷及肋骨,我鬆了一口氣,他們都是孩子,畢竟是力氣不夠。
那位先生又遞給我們五百塊營養費,我接了過來。
五百塊對他而言算得了什麼,暮雨捱了那麼些打,就值了這五百塊,我嘴角牽出一絲笑來,自嘲,純自嘲。
像我們這樣勢單力薄的孤女還有什麼意氣好爭,不然連這五百塊也沒有。
我讓護士替暮雨上了一遍藥,然後帶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