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 總是如此,甲愛乙,乙愛丙, 丙呢, 或許偏偏就愛甲。
所以, 但凡遇上甲愛乙乙愛甲這種兩情相悅的好事, 再大的阻力也不是藉口, 你首先就要想一想,這機率是多麼的低。
鑑於此,我頻頻與莫離約會, 我愛他,他此刻也愛我, 那就努力珍惜良辰美景, 以後的事, 誰知道呢,先浪漫一回再說。
他真是會哄女孩子開心, 觀花賞月,甜言蜜語,戀愛中的人還真真奇怪,明知承諾是假,卻統統都信, 我也信, 爲什麼不呢?何必疑神疑鬼令自己不快樂。
比如他說:“晨雪, 你將來報考美國那邊的大學, 我帶你整夜喝酒, 直至爛醉如泥。”
我答:“好,我報考哈佛。”
比如他說:“晨雪, 到了冬天我們去瑞士滑雪。”
我答:“恩,那我要儘快攢錢買滑雪服。”
比如他說:“春天就去北海道看櫻花,我在櫻花樹下爲你畫素描。”
我答:“好啊,可我不大喜歡日本。”
他順口一說,我隨口一答,到底誰也沒有真拿這些當回事,每句諾言都要實現,上帝只怕是要累死。
像我這樣一個人,能相信別人都已是不易,他這般胡說八道我權且相信,只能說明我是真正愛他,管他說什麼呢,自他嘴裡說出來我都願有片刻當真,至少那片刻,是令我歡愉的。
兩個月的時間也真正短暫,總覺得還沒有快樂到足夠,便已經完結。
他臨走的前一夜約我去看電影,《廊橋遺夢》。
我其實對這種電影不怎麼感興趣,因爲莫離,卻也開開心心地看,到中途的時候覺得無聊,他大抵也看了出來,就出門去爲我買爆米花與冰激凌進來,我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身影,忽然就萬分感動起來,這一刻,他叫我嫁給他我也是願意的。
原來愛情竟是這麼輕易地事,一霎一瞬,過去之後也就消失殆盡,如同幻覺。
散場已經是深夜,他開車送我,平時脣槍舌劍地玩笑慣了,臨離別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場景,如同拖沓的電視連續劇,半天沒有對白,簡直等急了觀衆。
他直送我到房門口,突然才說:“這一關門,或許等個三年五年才得相見了,又或許呢,永久都不會再見。”
“怎麼會,我會報考哈佛。”我還是與他開這種玩笑。
“晨雪,我其實會跟每一個跟我戀愛的女孩子開房,因我覺得那是一種完結的儀式。”他說得很認真,我也相信他說得是真話。
“你可以對我這樣做,我不介意。”我也是打心底的不介意,我並不是接受傳統教育的人,而且已經年滿十八。
“但是,你應該是屬於莫棄的,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動莫棄的東西。”他又露出那種笑,邪氣的玩世不恭的。
“因爲莫棄,你不能愛我?”我問完又覺得愚蠢,我是瞭解他的,他屬於女性大衆,不爲任何人停留。
他果然看着我嘲諷的一笑:“你瞭解我的,不是嗎?但實話說,你算是最令我着迷的一個,你已經得了一個最字,應當滿足。”
他最後這一句觸怒我,到底受英式教育,我並不在他面前失態,我轉身開門,竟然還輕輕的帶上了門。
程先生爲我做了恰當選擇,看,我多懂得風度,纔不會摔門呢,我只是將屋子裡所有東西摔了個遍。怕是再待個幾年,我還能做到微笑跟他道別。
莫離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莫棄清早還給我打電話:“晨雪,莫離要走了,一起過來吃頓飯?”
我還笑着答:“不必了,我也有事。”
莫棄又追問:“你真不來送送莫離?”
我仍是笑:“我真有事。”
以前我遇一點小小難事也哭得驚天動地,如今真遇到傷心事,反而笑臉以對,我自己也糊塗掉了。
我一直坐在電腦看,看王菲閉着眼睛哼唱:哪怕沒有辦法一定有說法/就算沒有鴿子一定有烏鴉固執無罪/夢想有價/讓他們驚訝/甚麼海角/甚麼天涯/明天我要攀越喜瑪拉雅/甚麼高樓/甚麼大廈/鋼鐵能煉成最幸福的家/我們不傻/我們不傻/我們偉大/我們不傻。
我想王菲的表情真正到位,冷漠的疏離的,但是又透着溫情。
是的,我蘇晨雪哪裡是傻,我分明是偉大。
到得傍晚莫棄帶莫得福來看我,我還爲他沏了熱茶,又給莫得福拿香腸吃,我與之前的蘇晨雪並無兩樣。
“莫離留了東西給你。”莫棄坐在沙發上,仍是拘謹的。
“他倒是很熱心,你有沒有替我謝他。”我拿一個蘋果來吃,一口一口,用力的,緩慢的,我臉上仍是掛着笑容。
他不答我的話了,我想他大概是安慰我,他以爲我會傷心欲絕痛哭流涕,我這樣談笑風生的倒令他爲難。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給你帶了飯吃,清蒸蟹。”然後又手勢熟練地打開保溫盒,蟹的鮮香一下飄進鼻腔。
我立馬就覺出了餓,也不管禮數,直接就用雙手大快朵頤起來。
莫棄只在一旁笑,我這才發現,他這人凡事慢半拍,連笑也笑得慢,輕輕的微微的舒展開來,很溫暖。
我有想哭的衝動,費盡力氣終於還是忍住了。
莫得福大概是被我的香腸收買了,它也懂得察言觀色,連忙湊到我旁邊來,我把臉埋進他的頸脖,可是怪了,此刻又哭不出來了。
原來眼淚也和愛情一樣,是一瞬間的事情。
莫棄後來也沒說什麼,等我吃完就收拾保溫盒,帶了莫得福走。
他有他的好處,沉默溫暖安全,只是他的好處我無法愛上,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待他走後我纔看到莫離留給我的東西,是一副我的肖像素描,我嘴角浮起笑來,呵,我在他心裡與別的女子並無兩樣,他也是在用慣常的手法與我戀愛,過得幾年,他怕是都分不清楚我是蘇珊還是莉莉了。
他像一隻蝴蝶,來得快也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