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顰眉.雪瑤快步下樓.腦海混成一片.有憤惱.有失落.也有悲涼.可到底爲什麼.因爲那些女子重色輕恩嗎.還是她又看見了他.所有佯裝的精明理智.一線崩潰.不.她不該這樣的.她與他早就是陌路人了.樓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拒相識.既是如此.何爲還會牽動心絃.
“喂.你們是怎麼做生意的.一轉眼.姑娘全都不見了.”慕容謙看着她.微藍的眸中盡是調侃意味.
“她們馬上就下來.你愛帶幾個帶幾個.滿意了嗎.”雪瑤與他對視.濃重的悲憤溢於言表.
慕容謙起身迎向她.邪逸中幾分輕浮.“帶走就不用了.我養不起的.”
“堂堂鎮..”雪瑤剛要回擊.卻被他一根手指封住脣瓣.鑲着陳年老繭的手指.骨骼分明.抵在脣邊.是溫熱霸道的感覺.
靠在她耳畔.他低魅道.“這是微服.不能太招搖.”
偏過頭.雪瑤漸漸平復火氣.“竊取情報嗎.還是看上哪位美人.”
“嗯.”慕容謙沉吟邪笑.“兼而有之.”
“那就不打擾慕容公子的好興致了.”淡淡的.不摻一分感情.雪瑤離開.
門外.和冷月一同上了車輦.冷風襲窗掠入.打在臉上.更清醒幾分.
“冷月.方纔你看那些姑娘.可有能勝任的.”此來醉羣芳.除去找桂嬤嬤算賬.當然還另有目的.只不過.被慕容謙打擾了心神.正事便拋之腦後了.不過還好.她身邊還有個無論何時都冷若冰霜.定如止水的美女殺手.
“沒有.”冷月一如既往地乾脆.
“本宮覺得也是.隨便爲個男人都能神魂顛倒.若是見了尚書的兒子.榮華富貴.還不對咱們倒戈相向.”爲掩飾自己之前的渙散一般.雪瑤順着冷月的想法說下去.竟條條是道.只是.好不容易想出拉的“制敵良策”.難道就這樣放棄嗎.她不甘心.也不願再等.沉靜了一會兒.大膽的想法劃過腦海.“你說.要是本宮親自出馬.能有幾成勝算.”
“十成.”思索片刻.冷月給了絕對肯定.只是.沒等雪瑤歡欣鼓舞.冷月又補充道.“只要公主不惜一切.”
雪瑤看着冷月.神情更凝重幾分.
不惜一切.不惜一切.這四個字.她當然明白意味着什麼.世上男兒皆愛貌.但欣賞容顏的同時.他們也要求得更多.
她可以嗎.她真的可以爲了利益去陪任何一個男人嗎.
泯緊朱脣.她猶豫了.心與利的交鋒.激烈如狂風驟雨.心的冥靈說.她是唐雪瑤.即使什麼都沒有.她也是潔身自愛的唐雪瑤.她不屑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可另一邊.利益的天平上.她早已押上身家榮辱.成王敗寇的滋味.她不想體味第二遍.
當初.那個陰冷絕望的嚴正宮.她暗下決心.若能重見天日.必了斷一切過往雲煙.對人對己.都要心狠手辣.對人.她大概做到了.可對己呢.爲何.她放不下三綱五常的束縛.爲何.她逃不出恩怨情仇的圍鎖.
“還是屬下去吧.”冷淡的聲音.冷月面無表情.
“不.我不想爲難你.”不假思索.雪瑤駁回冷月的提議.“這樣手段.還是我親自去吧.”是啊.這種不顧廉恥之事.任何一個女人都嗤之以鼻.己所不欲.她又怎能施加給並肩作戰的冷月.
“主上心裡有人.即使去了.不能全力以赴.又有何意.”冷月沉聲道.
心裡有人嗎.冷月都看出來了.可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我和他早就過去了.”雪瑤喃喃低語.而後.陷入久久沉默.環視雕花內壁.她忽然有一瞬覺得疲憊.
原來.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監國長公主.換來的.並非隨心所欲.yuwang壓迫下.她更加身不由己.擔心籌謀.也愈演愈烈.
可有什麼辦法嗎.這是一場不能回頭的遊戲.她已經走在絕路上了.走下去.是喪盡天良.是噩夢纏身;若回頭.那些她打擊過的人.同樣不會饒恕她半分.萬劫不復的深淵將張開血盆大口.
一根索命繩早勒在脖頸.只能越收越緊.在最後的空隙中苟延殘喘.
千年古城煙雨愁.風花雪月是杭州.羣芳一舞傾城笑.百花奪魁慾女謀.近日裡.杭州街頭最惹人注目的消息.莫過於“醉羣芳”主辦的花魁大賽一事.以清雅高華著稱的“醉羣芳”.竟主動與慶春閣.南蕪院.豔柳堂等多家青樓妓館聯合舉辦花魁大賽.選出江南第一名伶.並等達官顯貴一擲千金.與之共度春宵.
百尺高樓上.紅歌翠舞.錦幔飄飛.樓上人流涌動.座無虛席.無緣近觀的人們.便圍聚在樓下.形包圍之勢.巴望着一睹**佳容.上至皇親國戚.風流雅士.下到好色之徒.地痞無賴.無人不期待這場盛世空前的奢靡選魁.
一襲男裝的雪瑤.作爲幕後策劃者之一.自然極大利用便利.不僅爲自己找好上座.還暗中爲崔勉之的兒子..崔治安排了特殊的位置.
舞臺中央.簾幕微擺.雪瑤注視着即將開始的一切.心底作最後的謀劃.
“喂..”低沉的男聲悄悄響起.雪瑤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閃身回頭.凝眉一望.雪瑤一臉不悅的神情.“你怎麼進來的.”記得她好像特意和門口打手交代.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就這麼進來了.”慕容謙看一眼那扇開着的茜紗窗.悠然不羈.“花魁大賽.我當然要來了.”說着.光明正大坐在雪瑤邊上的空位上.
“哎.這不是給你的.”雪瑤連忙攔他.
“那給誰.你的十九哥.”慕容謙噙笑看她.“他應該不會來這種地方吧.”
“我告訴你.你這屬於非法入侵.本宮現在就有權把你送官.”環顧四周.雪瑤壓低聲音.透出幾分焦灼.
“行啊.要不要我幫你亮出公主身份.”慕容謙一臉坦然.毫不避諱.因爲在這個以三綱五常著稱的南楚.公主之身來煙花之地.實在傷風敗俗.她就算不要名節.也必然在意韓平治心裡的形象.
“你小點聲啊.”雪瑤狠狠瞪他.又無可奈何.在北翎.她鬥不過他.是因爲身份地位的缺失;可現在是南楚啊.她的地盤.況且這場花魁大賽根本就是她主辦的.但她頗爲悲哀地發現.好像依然只有他牽制她的份.而她.只有招架之功.豪無還手之力.是能力弱.是閱歷淺.還是心不黑.“慕容謙.你別有一天栽在我手裡.”小聲憤然一句.雪瑤招手叫來一個青樓嬤嬤.“本公子來了一位朋友.再添一個座位.”說罷.取下手上一隻粗邊金鐲遞給那人.那嬤嬤連連稱是.笑顏而去.
金鐲離腕.衣袖未來得及掩上.一道道淡紫結痂破壞了原本白皙柔滑的肌膚.
慕容謙趁機抓住她的手腕.將衣袖向上挽去.更多的傷痕顯露出來.有新有舊.掐痕爲多.針孔刀傷也有.指尖輕撫過結痂的肌膚.憐惜中帶了迷惑.“怎麼弄的.”
“不用你管.”丟下這一句給他.雪瑤急着抽回自己的手腕.
眸光更爲深重複雜.慕容謙卻沒打算這樣輕易放手.方寸之間.他凝視着她.曾經清俏的面容.被濃墨重彩取代;依然明亮的眼眸.看不到一絲純淨的色彩.
改變這麼多的背後.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真的是當初他太絕情了嗎.所以如今.她這般不顧一切.
掙扎中.她眉間的波瀾更深.大概.是他弄痛她了吧.
放手.他看向遠方.白雲青山依舊在.流水落花皆過往.
“崔公子.這麼巧啊.”巧笑嫣然.雪瑤起身.走向一個年輕公子.
那人正是崔尚書的兒子崔治.二十幾歲的年紀.算不上英俊.卻也相貌周正.儀表堂堂.
“這位公子.我們認識嗎.”崔治禮貌地詢問.
“怎麼不認識啊.去年令尊做壽.我特意送了一個二十斤的大壽桃呢.”雪瑤故作驚訝狀.隨後又擺擺手.顯出一番大度.“沒事沒事.令尊賢名遠揚.拜壽那天人山人海.門庭若市.你不記得我很正常.”
這些.當然是雪瑤滿口胡謅.別說拜壽了.那個崔尚書.她總共也沒見過三次.
不過.正直得有些木訥的崔治卻覺得不好意思.連連還禮道.“哪裡哪裡.是小弟疏忽了.敢問兄長貴姓.”
“我姓唐.別客氣.快過來坐吧.”雪瑤熱情地拉着崔治走向新添的座位.“我告訴你啊.今天來的不僅是絕代佳人.而且還都是好姑娘.你要是看上哪個.千萬別錯過.在這兒.只要有銀子.沒有得不到的美人.”
“多謝唐兄.小弟不常來這.今日只是偶然湊個熱鬧.沒想真的如何.”崔治心無戒備.照實說來.
“這樣啊.”失落瞬間化爲強歡.“那就更好了.百年不遇.一見傾心.說不定伊人就在今朝呢.把握好啊.”又說上幾句.爲掩飾自己的刻意.雪瑤歸位.
慕容謙冷眼注視這一切.壓低聲音.幾分戲謔.“你是看上他了呢.還是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