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顯然高紙渲說出這話的時候,殘歌並沒有聽得太明白,低低在嘴裡吟唸了一句“李代桃僵”後,疑惑得望着高紙渲。
高紙渲扶案而起,面上現出幾分運籌帷幄的自信來,與殘歌低低說了幾句話,殘歌頓時大喜,說道:“三哥,好主意,如此一來,皇上必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待次日,高紙渲宴請大燕朝的議和使臣,於席上,殘歌極盡諷刺,說道:“談何議和?如若不是敗戰連連,何須談何?”
則喜公主冷冽的目光掃過來,冷笑說道:“冷殘歌,我警告你不要這般張狂,如果我告訴你,這次議和是你們殤未朝的皇上首先提出來的,你待如何?”
殘歌瞪了則喜公主一眼,則喜公主無懼,兩人互恃着。
而一旁的高紙渲與樊明兆到似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兩人推杯換盞,待發現都是大酒量後,格外投機,樊明兆說道:“早就聽說高元帥喜歡喝我們大燕朝的酒,這次我來,也爲元帥帶了幾壇我們大燕朝上佳的貢酒,來人,呈上來。”
高紙渲嚐了一口,大聲讚道:“好,本帥駐守邊關十年,如果不是有大燕朝的好酒相伴……”
說到這裡,則喜公主突然插了一句,說道:“本公主聽說,元帥至今未娶親?即便是皇上當年曾紙婚,元帥也推拒了?元帥駐守邊關,也應該有一個美貌佳人相伴纔是……”
殘歌說道聽到這裡,突然說了一句:“既然如此,那麼公主自嫁給元帥做妻,在這大漠中紅顏相伴吧。”
則喜公主眉頭一擰,正要與殘歌爭執,便聽見高紙渲呵斥了殘歌幾句,則喜公主心裡有火,一時倒發不出。
殘歌悶着頭喝着酒,心煩意亂,於是趁着將士推杯換盞之際,自己悄悄走出了營帳。
殤未朝駐紮的營地在一處險要之地,易守難攻,後面還有一處山坡,殘歌坐在山坡高處,望着下面營帳篝火冉冉,心裡卻有些惱恨起自己來,爲什麼竟然那麼有失分寸,風度無存?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張倔強冷傲的臉,殘歌更加惱恨,抽出長劍便要斬落下去,未成想刀劍無眼,竟然差點劃傷了背後的人,殘歌大吃一驚,回身看去,竟是則喜公主。
只聽則喜公主淡淡說道:“你是要殺了我嗎?”
殘歌微怔,一時沒有說話,心裡卻在後怕,自己心煩意亂之時竟然連有人走到自己身後都未察覺,如果剛纔是她出劍,那麼自己就算是不斃命,也會被刺傷。
則喜公主毫無避諱得在殘歌旁邊坐下,望着遠處,突然說道:“我從未發現,坐在這裡看大營,竟是這般畫面,讓人生出豪情萬丈的雄心來。”
殘歌苦笑,說道:“征戰十年,死傷無數,那隻不過是踏着別人的屍骨來生出的豪情萬丈來,我不稀罕,我知道三哥也不稀罕。”
則喜公主微怔,沒有言語,從懷裡掏出一把玉笛來,那玉笛極小,兩人坐在一起,竟是隻有兩個人才能聽清樂聲,一曲吹完,則喜公主突然朝殘歌笑着問道:“好聽嗎?”
殘歌看着眼前這張可人的臉,從來沒有察覺她笑時,眼睛竟然彎如明月,眼神奕奕有神,殘歌看到這張臉離自己這般近,當即扭過頭,儘量平心靜氣得說道:“好聽。”
則喜公主將手中的玉笛遞給殘歌,說道:“這個送給你。”
殘歌正要推辭,卻不妨則喜公主拉過他的手,直接塞進了他的手裡,殘歌面上一紅,握着玉笛的手緊了又緊,後退了兩步便要離開。
哪裡料到,身後則喜公主冷笑聲傳來,說道:“這樣便要走了嗎?我送你一樣東西,你是不是也該回贈一樣東西?”
殘歌當即止住步,心裡咯噔一聲,已然察覺有些不對勁,便聽見則喜公主又冷冷說道:“冷殘歌,我不要你別的東西,我只要我的那縷頭髮,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冷將軍,於戰場殺敵無數,於情場,也不過如此嘛……”
恍然間,有些東西似是冰塊一般刺進了殘歌的心口,殘歌轉過身,已是無懈可擊的表情,將手中的玉笛拋給了則喜公主,說道:“還你,你的頭髮於我何用?我說過,我早已將它扔掉了……”
轉身之際,殘歌又回身逼近則喜公主,說道:“則喜公主,要不要我來提醒你一次?不要認爲自己每個男人見了你都會一廂情願得愛着你,比你好看的女人,我見得不少……”
殘歌本以爲則喜公主會氣怒不已,沒有想到則喜公主竟然眼神中明顯有了幾分惶惶,說出令殘歌無論如何也不能料到的話來:“高元帥也是如此嗎?他心裡是不是一直念着別人的女人,所以這十年也未曾娶妻?”
殘歌盯着則喜公主,那眼神猶如能吃人一般,捏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地上狠狠一推,說道:“原來你想要的是我三哥,那麼我告訴你,你做夢也別想,我三哥心裡早已有人了,十年前不曾忘卻過一天,那個女人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說完,正要轉身離去之時,看見則喜公主眼神中的傷痛,這更加刺痛了殘歌,幾近崩潰一般,疾奔而去。
回到營帳中,宴席仍舊,高紙渲看了殘歌一眼,殘歌自知臉色難看,勉強得笑了笑,隨即坐下便不斷飲酒,一杯接着一杯……
過了一會,高紙渲問道:“則喜公主哪裡去了?怎麼出去許久,還未回來?”
樊明兆笑着說道:“則喜公主自小隨性,從來不肯受拘束,想必是見宴席沉悶,於是出去透透氣去了。”
高紙渲正要派人去請則喜公主回來,殘歌一怔,隨即急忙阻攔道:“剛纔我在營帳外見到了則喜公主,她說有些乏了,先回營帳歇着了。”
高紙渲不置可否,樊明兆也不以爲意,一來則喜公主武功卓羣,普通武士根本傷不了她,二來在這議和期間,殤未朝只會小心保護她,如何也不可能會傷她一分一毫,於是樊明兆也未命人察看,繼續與高紙渲飲酒,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殘歌喝着悶酒,看着則喜公主的座位始終空着,待到宴席快散的時候,則喜公主還是一直未曾露面,心裡說不出來個什麼滋味。
殘歌藉口酒醉,辭了高紙渲和樊明兆,走出大營,不知不覺又來到後面的山坡上,遠遠望去,那裡仍舊坐着一個嬌小的人影,看起來那麼柔弱無助,殘歌站定了腳步,許久後想要離開,便聽見則喜公主說道:“既然來了,又何必急着要走?”
殘歌聽見則喜公主的話,默然走過去,在則喜公主身邊坐下,就聽見則喜公主用一種看起平靜卻極爲壓抑剋制的聲音說道:“三年前,就在沙場之上,我扮作士兵隨同樊將軍出征,看見白衣盔甲英姿颯爽的那個人,我就喜歡上了他……”
殘歌的心隱隱痛了起來,他知道則喜公主說的人正是高紙渲,於是也不經意得隨和着說道:“是嗎?他是今世英雄,又有哪個女子不喜歡他?”
則喜公主轉過頭,收了那種冷漠傲慢的眼神,極度認真地看着殘歌,問道:“高元帥喜歡的人是誰?那個女人爲什麼沒有跟他在一起?”
殘歌冷下臉來,說道:“你想知道?可惜我卻不想說……”說罷,起身欲離開:“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營帳吧。”
身後,則喜公主大聲說道:“早晚有一天我會知道這一些,早晚有一天我也會叫他喜歡上我……”
殘歌腳步沉實,走的那麼慢,直到踩出了支離破碎的聲音……
殘歌沒有回自己營帳,而是徑直去了高紙渲的主帥營帳,劈頭就問:“三哥,我問你,現下如果有個女子喜歡上了你,你待如何?”
高紙渲還未就寢,見到是殘歌進來,有些詫異,說道:“宴席之上見你心事重重,這會子又要發什麼神經?”
高紙渲說完,見殘歌面色漲紅,上前來拍了拍殘歌的肩膀,寬慰道:“你年紀輕,難免血氣方剛……”
“三哥,我不是……”殘歌爭辯道。
“快回去睡吧,皇上的聖旨上說大燕朝的使臣到後,再聽旨進宮覆命,如今旨意不知何時便到,我們也要提前做好準備。”
高紙渲說到正經事上,殘歌纔不敢含糊,說道:“三哥請放心,我已經在官道安插了人員。一旦聖旨到了,我們就按計劃行事。”
“如此甚好,只要出不了紕漏,皇上也拿我無可奈何。”高紙渲目光堅定,帶着一股令人不可動搖的信心說道。
高紙渲跟殘歌又商議了幾句,突然殘歌問道:“三哥,家裡來信了嗎?”
高紙渲微怔,淡淡說道:“嗯。”卻並未提及信的內容,殘歌不甘心高紙渲就這麼敷衍自己,接着問道:“上面就沒有寫給我的話嗎?”
高紙渲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扔給殘歌,說道:“自己拿去看。”
殘歌接過信來,看見上面一張素箋上,寫滿了有些怪異而奇特的文字,很難辨認,先是寒暄了幾句,介紹了家裡的情況,說高老太爺身子骨硬朗,說高步青與兩位夫人相處甚歡,時常去落錦山莊小住……
未等看完,高紙渲又匆匆奪過去家書,不讓殘歌再看,殘歌知道後面寫的定是又催高紙渲娶親之事,心裡唏噓不已,說道:“三哥,你是時候回家看看了。”
待到次日,殘歌帶兵操練之時,遠處一抹嬌紅騎馬飛馳而過,殘歌定睛看去,竟是則喜公主,副將趙正舫上前說道:“高元帥今日與樊將軍要去狩獵,則喜公主聽說後,說也要去湊下熱鬧,這定是趕着追高元帥去了……”
殘歌沉下臉來,一日無任何悅色,待到傍晚時間,見到高紙渲等人回來的時候,殘歌遠遠看過去,則喜公主身上竟然披着的是高紙渲的披風,面含嬌羞,殘歌知道大漠溫差到,到了夜間更是能凍死個人,高紙渲將自己的披風給則喜公主,本是英雄惜紅顏,無可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