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往墨言堂走的時候,卻突然聽見一個有人說話的聲音,其中有一個在說道:“美景不能侍奉您盡孝,是美景的不對,只不過惜刀已經洗心革面,不會再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娘,你就原諒他吧。”
原來這個人,竟是高美景,既然她回來了,那麼蒙面人是不是楚惜刀,彷彿是有了定數一般。
二夫人埋怨說道:“娘還指望你能嫁門好親事,那樣娘在高家也能痛痛快快地喘口氣,不至於讓那個女人這麼擠兌着,你倒好,看上了這麼個窮兇極惡的人,娘別說要你圖個富貴了,即便是溫飽的生活只怕也難以爲繼,你以爲你們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只憑喜歡他就撐過幾年?”
高美景低低抽泣着,說道:“娘,都是美景的不是,可是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二夫人又急又氣,說道:“我的傻女兒,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不管怎麼樣,你先回高家再說,娘總有辦法將你嫁個好人家,一輩子安安穩穩踏踏實實的。”
突聽高美景急急說道:“娘,我是趁他不在自己溜出來的,等下他回來看不到我又要疑神疑鬼了,娘,我先走了,回頭我再來看你……”說罷,便疾奔從側門離開了。
二夫人站在原處,低低喚了幾聲美景,見高美景不應聲兀自匆匆而走,心裡悽苦,不禁哭出聲來。
杜若錦輕咳一聲,二夫人驚道:“是誰?”
杜若錦從暗處慢慢走了出來,說道:“你半夜三更在這裡哭,難道是要讓整個高家都知道美景回來了嗎?”
二夫人匆忙拭去淚水,咬牙說道:“既然你已經知曉了,爲什麼不去大夫人那邊告密討她的好呢?還在這邊說什麼風涼話。”
杜若錦沒有理會她的敵意,自顧自嘆道:“爲什麼美景剛纔的話裡,彷彿是生活的不盡如意?”
二夫人聽着感傷,又差點哭出聲來,說道:“可不是嘛,這哪裡是她該受得苦呀?在高家即便是不如意,也不過是不受重視,聽聽別人的冷言冷語,可是如今她竟然……”二夫人泣不成聲,最終說不出話來。
杜若錦心裡也不是個滋味,當初助楚惜刀逃出天牢,不過就是爲了高美景而做,如今高美景不能幸福快樂,還要反受其害,那麼當初自己的做法豈不是錯誤的?
杜若錦開口問道:“美景有沒有說,她現在住在何處?”
二夫人遲疑了下,最終說道:“她,她沒說……”
杜若錦明白她的顧慮,所以也不再追問,對於楚惜刀藏身的居所,她心裡也有個數,不是妙真寺,便是當初以她爲人質時帶她回的小院之中。
杜若錦將二夫人勸了回去,自己也回到了墨言堂,和衣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不得入睡,臨近天亮了,才聽見門響,高墨言輕手輕腳地躺回了牀上,沒多一會,還伸手攬過杜若錦的身子,杜若錦裝作睡熟,作勢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本來想詢問他幾句,未成想,在他懷裡的這份安穩,讓她沉沉睡了過去。
待到醒來的時候,高墨言早已不在,杜若錦有些懊惱,早知還不如他剛從外面回來時就問。
綠意幫着杜若錦梳妝,閒閒得說着府上的事,道:“大夫人今兒個起了個大早,吩咐張媽請來周裁縫,給自己添了幾件新衣服,竟然又讓人給大少奶奶那邊送去幾匹布料,讓筆鋒堂的人做些小衣服,就這還沒完,又讓人請來工匠,將後花園的涼亭院牆都粉飾一新……”
杜若錦明白,大夫人這是除去心魔,想尋點事打發時間而已。
綠意卻很放在心上,低低說道:“自從大少爺死後,大夫人就一直……哎,人終究是命呀,索性大夫人還有二少爺在。”
杜若錦聽着綠意的感慨,不想她那般感傷,所以開起玩笑來,說道:“綠意,我看你與桑睿瓜瓜葛葛的,不如就將你許給他吧?”
綠意卻板起臉,沒好氣得說道:“別說我只是個丫鬟,與他地位懸殊,嫁不進桑家,即便可以,我隨便嫁給誰,也比那個人強。”
杜若錦奇道:“綠意,你這是做什麼?我見桑睿對你很有心呀。”
綠意咬脣說道:“他對我即便有那麼幾分心思,我也見不得他對二少奶奶您那般……”
杜若錦伸手拍了拍綠意的肩膀,嘆道:“他妹妹遭了那樣的禍事,他這做哥哥的豈有不着急的道理?其實,我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人之常情嘛……”
綠意不甘得說道:“可是,他就是個莽漢子,做什麼錯什麼。”
杜若錦失笑,復後正色說道:“他這是真性情,性子直爽,如果遇到那種心機深沉的人,你看他做事都是深思熟慮了,凡事總不會輕易出錯,可是都禁不起情感的推敲,都不及桑睿的情感來的熾烈而真實……”
綠意將手中的玉梳放下,不依得說道:“二少奶奶,您怎麼一個勁得幫着他說話呀?他可沒有您說的那麼好。”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杜若錦隨即狀似無意得問道:“綠意,怎麼不見二少爺?他今早上何時出門的?”
綠意掐着手指頭說道:“辰時出去的,因爲綠意正巧去廚房看看給你熬的銀耳粥,回來時便就見二少爺走出墨言堂了。”
到底是何事,竟讓他半夜出府,凌晨而歸呢?
杜若錦饒是疑惑,卻沒有開口向綠意吐露。
綠意侍候杜若錦喝粥,遲疑說道:“二少奶奶,即便昨兒個去了趟桑家,桑菱的事仍舊沒有解決,綠意看桑菱也不會輕易作罷的,她不過就是在尋求同情而已……”
綠意站在一旁,突然變了語氣,低聲說道:“二少奶奶,綠意不願見您煩惱,只要你吩咐一聲,綠意願意昧着良心去殺了桑菱……”
杜若錦驚得手中的湯匙落在地上,清脆一聲便摔個粉碎,起身急道:“綠意,那是文謙之類心腸歹毒的人才想到的主意,咱們卻不能那麼做……”
綠意低垂下頭,說道:“綠意只是想爲二少奶奶做點事……”
杜若錦嘆道:“綠意,這哪是一點事?這可是要人命,別說你要昧着良心,我的良心也會一輩子不安的,做人要有做人的底線……”
綠意不再說話,杜若錦勸服了她幾句,又終究不放心,再次叮囑了她幾句,直到綠意答應不會做傻事了才鬆了口氣。
待到收拾妥當,杜若錦帶着綠意出了府,原本是想去置辦幾件過冬的衣服,哪裡想到剛進錦州城繁華大街拐角處,便迎面撞到了一個人手裡,此人正是楚惜刀。
楚惜刀一扯杜若錦的手腕,便將她拉進了旁邊的小巷裡,眼神炙熱,說道:“別來無恙。”
杜若錦掙脫開他的手,冷哼一聲,回道:“託福,前夜沒有在妙真寺被你殺死。”
楚惜刀漆黑的眸子瞬間黯淡,似是有什麼東西熄滅一般,輕嘆:“原來,你都知道……”
“我如何不知?怎麼,今天捉到我了,是不是要將我帶回妙真寺邀功呢?”杜若錦嘴上諷刺,心裡卻有些不安,轉過頭去看向綠意的時候,綠意突然掏出一把匕首來,指着楚惜刀瑟縮說道:“你放了二少奶奶,否則我就會殺了你……”
楚惜刀好整以暇得看着綠意的窘迫,伸指將綠意的匕首彈掉,便不再理會她,可是杜若錦心裡卻打起了鼓?綠意的身上何時帶了一把匕首?難道說,她真的是想殺桑菱而準備的?而是別有用意?
楚惜刀說道:“我不會將你怎麼樣,畢竟,畢竟你對我有恩……”
“閣下可千萬不要提起此事,我現在可是後悔萬分呢。”杜若錦冷冷笑着,似是不激怒楚惜刀不罷休。
楚惜刀明顯感覺到杜若錦的敵意,說道:“說吧,要我爲你做件什麼事?才能償還你當初對我的救命之恩?”
杜若錦聽見償還兩個字,不自覺便又想起桑菱之事,面上一沉,喝道:“不需要,過去的只當是過去了,楚惜刀,你不欠我任何,如果你要殺我滅口,你記着,不要手軟。”說罷便欲拉着綠意離開。
楚惜刀在她身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的苦惱,我會助你……”
杜若錦拉着綠意疾奔而去,將楚惜刀的聲音遠遠甩在了腦後,轉過兩條街,兩人才停下來喘息不已。
“二少奶奶,你說他會不會追過來?”綠意貌似還有些驚恐,問道。
“不會,”杜若錦說完,又似不甚肯定得說道,“應該不會……”
兩人看這裡離周裁縫的雲衣布莊不遠,便直接進去稍作歇息,讓周裁縫量了尺寸,杜若錦又仔細點名了款式,兩人才又走了出來。
彼時,天已過午,杜若錦帶着綠意去酒樓吃了點東西才往回返。
待到高家之時,綠意突然驚呼,說道:“二少奶奶,綠意突然想起還有東西落在了雲衣山莊,綠意這就回去拿,二少奶奶自個回墨言堂歇着如何?”
杜若錦不知道綠意爲什麼突然這般冒失,可是也緊跟說道:“去吧,來去路上仔細些,遇見事不要與人起爭執。”
綠意應了聲,急忙轉身而去。
杜若錦踏進高家之時,心裡頭卻浮上了不祥的預感,隨即也跟着轉身去尋綠意,怎知綠意腳力太快,杜若錦始終沒有追上她,待到進了周裁縫的雲衣布莊,才得知,綠意根本就沒有來過。
綠意說謊了。
杜若錦心裡氣怒不已,綠意最近的反常她始終看在眼裡,卻沒有追問過一句,可是現在的綠意,舉止越來越可疑了,竟然連殺桑菱的話都能說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