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明華看着王峻是吃驚的,有一種世界太小的感覺。

看着王峻,江明華低低道:“如果不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如果不是那張陳舊的我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招租小廣告,我一定以爲這是您刻意的安排。”

“如果不是我親眼證實那張招租廣告真的還在那,我也不信。”王峻放下手中的小鏟子,剛纔那張紙怎麼也弄不下來,“要不是那樣,我也以爲是你在作苦肉計。”

江明華看着左右轉腦袋看他們的陳素良久,他低聲道:“謝謝您了,打出這個電話我真的沒有想到得到您的幫助,畢竟,這年頭好人真的很少了”言談間,他眼中有着自諷;“我已經忘記了怎麼去相信人了。”

“如果您有可依託的朋友的話,您也不會在半夜找人租房不是麼。”陳素看着他道:“是您做人太失敗,還是交友太失敗?”

江明華沉默地望着陳素,陳素的話讓他有着驚悟。

“您別介意,”陳素看他沉默的表情連忙擺手道:“我沒有惡意。”

江明華望着陳素,如果不是真的不認識這個人,他一定以爲這個人對他的事情瞭如指掌,這個人有一雙清澈洞悉人的靈魂的亮亮的眼睛。

面前陳素的話語無疑是尖刻的,但是卻是直爽的好人,在寒冬的夜裡走出暖暖的家門,頂着冷風來見在不正常時間打來陌生電話的人不多,至少,他,江明華做不到。

江明華有着沉重的心態,他默默地道:“打攪了。這,請您一定收下,權作抵押。”他拿着戒指盒一定請陳素收下。

陳素沒有拒絕,這位江明華看上去很有原則也很孤寒,還有着厭世的味道,孤孤慼慼的,讓人看着很不放心。

陳素雙手接過順手擺放在書架上。

接過戒指盒是讓江明華住的安心,沒有往屋子裡藏也是對江明華的心態的尊重。陳素看得出王峻對這個人還是另眼相看的,這可真是不容易,在陳素眼中,王峻眼睛還是長在頭頂上的。

陳素搬着被子回大屋住,王峻的媽媽走了這麼多年,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回大屋住,取出新的被子給他們用。

王峻看不得陳素每隔幾天就搬動席夢思拿錢就給買了個小型的保險櫃給陳素放錢了,這次換房間陳素可不用再搬移沉重的席夢思了。

冰箱中的熟食用微波爐轉了幾分鐘就好了,王峻拿常備感冒藥給他們父子都吃了,找了衣服給他們換洗。

看着前前後後忙碌着的陳素,江明華默默看着這個眼光銳利的年輕人手指上的細細的白金戒指,那樣小小的戒指在江明華眼中如陽光一樣刺眼!

無疑,有錢又有樣,還風華正茂的王峻是不少人眼中的流油的大肥肉,何況他們公司兩個老總都未婚,這兩年不知多少美女都往那跳槽,一心想要逮到金龜婿,這都是業界很有意思的傳言笑話了。只要是問誰家公司美女如雲,當然首推王峻、劉鎮東和一個神秘年輕老總遙控的日漸坐大的晨光集團,這個不是笑話的笑話在業界很有名的。但是,也是有傳言說王峻有家室,證據就是王峻手指頭上帶着婚戒呢,可這樣的謠言誰信呀,這年頭有點資本的男人都遲婚,那戒指可是戴着好些年了,戴戒指也是時髦的象徵嘛,說不定是流行的護身符呢。經常有什麼老輩的、前輩的、藉着應酬之名逮着王峻介紹自家侄女孫女或是朋友女兒的,次數多了,王峻很不耐煩了,自個兒逮着機會就公開講的他是有夫人的,他夫人還是一位同性。

雖然聽說過是王峻經常親口在大衆會場下說過這樣的話,其實是沒有人相信,因爲從來沒有見過。

這個傳言確實是王峻自己說的,江明華聽過一次,但也沒有人真的相信過,江明華也沒有信過,就當是推卸和拉近關係的一句應酬話,卻沒有想到這是再真實不過的事情了。中國沒有那麼開放,現實也沒有那麼寬容,沒有人會自己主動公開自己的性向。他,江明華想都不敢去想。

今天,江明華親眼所見了,王峻是真的有一位同戴着一樣戒指的夫人。王峻戴着這樣的戒指有好幾年了,江明華知道,王峻說自己有夫人也有好幾年了。

不是貶低也不是自貶,異性之間中有婚姻來證明愛情,而不敢真正在太陽下露面的同性的愛情又有什麼來證明?除了兩個人都心靈相通之外,一個人付出再多也是無濟於事,江明華根本不敢奢求那個人會在人前和他有目光的對視,何況於追求是名份?而在王峻陳素他們中卻是像理所應當似的,江明華是茫然的,是時代變了?還是自己的愛情觀真的有問題?

招呼着他們休息了,陳素和王峻也回房了。至於江明華的事情,陳素也不想去問,看來王峻也是不太清楚的樣子。王峻和陳素都沒有窺探人家隱私的興趣。

回了屋子,看看時間還早,陳素還是可以睡上幾小時,王峻展開被子讓陳素睡覺。

“剛纔你說什麼‘夫人’的傻話呀,我又不是女的。”陳素想到了剛纔王峻的話開始算帳了。

“你不喜歡這個稱謂?”王峻看着有些着惱模樣的陳素,他在外面說話經常提到夫人什麼的,熟人都知道那是指的是陳素,劉鎮東他們私下也是經常這樣講的,只是從來不在陳素本人面前說罷了,王峻都習以爲常了,而且每回講出來感覺說不出的良好呀。用這樣認真詞彙把陳素介紹給江明華,是對江明華的尊重也是對陳素的尊重,王峻沒有料到陳素卻不喜歡這個稱謂。

“我又不是女人,你把我當成女人嗎?”陳素有點不高興地脫了外衣爬上chuang。

“當然不是,你認爲我是把你當成了女人的替代嗎?”王峻對陳素的不高興有點意外,他詢問陳素不高興的原因。

陳素看王峻好一會兒,陳素搖頭,得承認除了纔開始在一起時王峻有點獨裁之外,王峻沒有過不尊重他。

“我不喜歡愛人這樣新時代的稱謂,把‘愛’字眼成天放在嘴邊有着快餐的味道不適合我們。在這世上,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王峻道:“你要是不喜歡的話,那我對別人怎麼稱呼你?用‘我的陳素’‘我家那口子’?”

“也……也不是不喜歡。”陳素手指轉轉衣釦道:“我沒有思想準備嘛。”

“我不想對任何人隱藏着我們這樣的關係,哪怕,爲此你失去工作,我也是不在乎的。”王峻拿下陳素的眼鏡讓他睡下。

陳素眨着沒有眼鏡的咪咪的眼睛道:“別瞎說,只要你不是取笑我,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呀。”陳素對王峻可能在單位拖他後腿的話很在意,他對吃皇糧上的那工作寶貝的很。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都一起過這麼多年了。

說真話,要是王峻跟江明華不給介紹他,或是介紹‘愛人’什麼的,陳素怕是聽了更不高興。這年頭,在大學裡,在社會上,年輕的男男女女同居的多了去了,嘴上愛字不離口,成天粘在一起,一到畢業換工作什麼的就各自紛飛,又有幾對能修成正果的?回頭回味回味,王峻那話還是蠻有道理的,他們倆都是保守的人,他是王峻的,王峻也是他的。下回有機會,陳素也介紹王峻是他的夫人就行了。想到這樣的解決辦法,陳素舒心的不得了,睡覺。

看着一付想開了立即就睡着的陳素,王峻有點好笑,看那陳素睡意中還在笑眯眯的陳素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王峻靠着牀邊拿手提電腦看看文件,他是睡不了回籠覺的。

不過,這覺也沒有睡踏實,陳素又醒來了,從書房那邊傳來壓抑着的從肺部發出來的咳嗽聲,聽這止都止不住的咳聲,就是不懂醫術的王峻也覺得不對勁,那膽怯的孩子病得嚴重了。

陳素去書房看看,進去就出來慌亂着叫王峻趕緊換上衣服上醫院。江明華髮着高燒,江曄的情況更是不妙。

找出衣服,七手八腳讓他們父子穿上得快去醫院,王峻讓陳素拿上錢,這年頭,沒有錢可別上醫院。

“王峻!”東翻西找的陳素慌忙地叫:“密碼是什麼?”

看着陳素,從來不問家用的王峻頭大了一圈,陳素居然問他保險櫃密碼?自從他買回來這個保險櫃之後,陳素就像是得了新鮮玩具似的,家裡超過一百塊錢的都往裡面放,就是他們的銀行卡也沒放過。幾乎天天開了看的陳素忘了密碼?這下麻煩了!

陳素忙亂着,一時間怎麼也想不出來。

王峻自己皮夾裡還有千百塊的夠上醫院作首付金的,看陳素真地想不出來,他立即給劉鎮東打了電話,這時候也就只能找好管閒事的劉鎮東了,在電話裡拋下一句讓他帶五千塊錢來就立即卡上電話了,省得聽劉鎮東抱怨,耳不聽爲靜的好。

半夜急診少了一些多餘的手續,安置好江明華父子還是讓他們着實忙亂了一陣,兩父子都要住院治療。看着王峻衣着和風度,值班繳費處收下一千元的押金,不忘了叮囑着天一亮趕快補交住院的費用。

天亮了,請了護理暫時照顧江明華江曄,王峻和陳素要先回去了,陳素還得要上班的。算算時間,劉鎮東也快到了。

“我想起來了!”和王峻並肩出了醫院的大門,陳素眼睛一亮:“密碼我想起來了!是你的生日號。”

密碼是他的生日嗎?看了陳素一眼,王峻淺淺一笑:“我們在外面吃吧。”

“還是買回去吃吧。”陳素道:“說不定劉鎮東來了等着急了。”

王峻沒有意見,提上平常不多吃的包子往家走,遠遠的,劉鎮東在他們家樓下待着了。

“大消息呀!”劉鎮東精神百倍朝着他們揮手叫:“大新聞!江明華栽了!咱們死對頭江明華這次栽了!!!”

王峻走近了開門上樓,“他出了什麼事?”

“哎呀,大新聞!”劉鎮東充分發揮他那包打聽的本事,鬼祟祟地湊着王峻的耳朵道:“這件事可沒幾個人知道,我只告訴你——”劉鎮東側頭看豎着耳朵旁聽的陳素道:“你還不去上班?天不早了。”

靠近了想也聽聽八卦的陳素道:“我也想聽聽。”

“去上班吧。”劉鎮東伸手把陳素往一邊推,“去上班吧,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

他們對陳素還是有保護意識的,社會上那些不正當不正常不好的事情大家都有意識有默契地不透露給陳素知道。王峻的好日子來得不容易,況且,陳素也不是個心性豁達的人,有些社會現狀讓陳素上了心就不好了,陳素還是上上他那不掙錢的、算算數據的、花時間的閒班就行了,知道外面那些不好的事情多了只徒增不必要的煩惱。

“你講吧。”王峻開門上樓回家吃早飯,陳素餓了。“昨晚,江明華就在我們家,陳素見過江明華了。”

“啊!!!”劉鎮東大大地吃了一驚,吃驚地都跳起來了,巴着王峻連忙追着問道:“怎麼?江明華來跟你出賣望天的商業秘密了?”

“什麼商業秘密?”王峻擡頭道:“他大半夜的看到陳素老早貼的一張招租廣告找房子的,看上去,除了一枚鑽戒之外,他好像一無所有,他兒子江曄和他一起。”

“江曄是江明華十年前收養的養子。”劉鎮東看看眼睛亮亮的一臉好奇的陳素。陳素是不太關心別人的小道消息,但是這種送上門來的八卦還是有興趣聽聽的。

劉鎮東看陳素道:“那個江明華是和我們公司一樣業務的一個公司的總經理,我們不少業務就是被他給搶走的。”

那麼那個江明華一定很厲害吧,陳素聽得津津有味,一點點也想象不到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王峻吃憋的樣子,難怪王峻對江明華算是客氣,那也算是敬重吧。陳素催促着劉鎮東進入正題。

“是這樣的,這件事我也是聽了可靠人士講的,”劉鎮東開始一邊開吃,一邊繪聲繪色講他一早聽來的大新聞。

“那個精地像是狐狸似的的江明華居然和他公司的老闆姓葉是糾葛了十幾年的情人關係。前天不是葉總四十歲生日,我還代表我們公司去送禮吃飯了麼,據說,那天晚上,江明華和養子江曄在豪華大酒店給他慶生,巧得很,那姓葉的在外頭包養的一個年輕的情人正巧碰上了,當場爭風吃醋的鬧了起來,據說,江明華當時就和葉總當場分手了。第二天,天一亮,葉總私下開內部會議就把江明華總經理的位置給剝去了,其實,這樣做也是無可厚非,江明華是望天的支柱,如果江明華要拉人單幹,只怕望天一半的好手都跟江明華走,姓葉的能不怕嗎,就是這一手狠了點。江明華住的地方的產權也是望天的,不是他個人的私產,不過,從江明華和他的養子離開酒店就一直沒有露面。”因爲陳素在,有一些難聽的傳言劉鎮東都沒有講出來,那場面據說江明華很難堪。

王峻聽多了這種事,只是意外於江明華和那葉總的關係,之前沒有一點點的痕跡,一點也沒有看出來,那姓葉的還有家有室的,難怪當初他們花了不少功夫又許諾了不少錢財也沒有挖出江明華,江明華居然和葉總是情人關係,那就難怪了。江明華這人聰明透達,但又有些執拗,看昨夜他那透着心涼的樣子,看來他心傷的不輕。

“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王峻給陳素泡上濃咖啡,一夜沒睡,陳素今天肯定要犯困了。

“多多少少有點外傳,倒也沒有人說江明華的什麼難聽的話,有同情的,也有不以爲然的,難聽話倒沒有幾個人講,江明華平常爲人處世不太留話柄,倒是現在望天處於難堪狀態,沒有江明華,望天沒有什麼發展。對了,江明華怎麼在你們家?”劉鎮東瞟着陳素的反應。

陳素也正在看着劉鎮東,劉鎮東敏感地擺擺手立即道:“噢,我個人對江明華沒有惡意,江明華只是商業對手,人是不錯的。”現在劉鎮東也不太看得出陳素眼鏡中透出的眼神是真的還是假的銳利了。

陳素看着劉鎮東,難怪那江明華那麼疲憊不堪,不會是走了一天的吧?這大冷天的還穿的還那麼少,難怪江曄那孩子病得這樣嚴重,真是可憐見的。

王峻淺淺皺眉道:“江明華的事情就別再提了,他現在住在醫院裡,他兒子病的很嚴重。”王峻打發陳素上班。陳素對江明華父子蠻同情的,在一起十多二十年的卻被欺騙了感情,而且聽劉鎮東講的這個人很有骨氣很傲氣,看那灰暗心境的樣子可別有想不開什麼的,陳素叮囑王峻可別不管,既然世界這樣狹小地遇上了也就是緣分。

“還是聽陳素的話吧,”看陳素出門上班走了,劉鎮東道:“你家的這位賢德夫人的話我覺得應該聽聽,以前,我們不就是聽了他的話才平平和和地走到現在麼,反正只要江明華不在望天就對我們有利,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的好。”

王峻掃了劉鎮東一眼,怎麼他們都以爲他會反對?就是反對,王峻也不能放着重病的人不管吧,他又不是冷血。

“那個——,江明華真的沒提一點點望天一些內幕?”劉鎮東不死心,望天和他們的晨光的業務很接近,年下有好幾個項目都在和望天打混戰,只要江明華透露一點點望天的業務內幕,他們就發了。

“江明華不是那種人,就算和望天斷絕關係,他也不會在人背後給刀子的。”王峻淡淡道:“如果不是清楚他的爲人,我幹什麼管他的閒事?”

“噢,”劉鎮東振奮精神,“反正只要江明華不在望天,我們就算贏了百分之五十了,也好!也好!”

“看江明華那樣子要住幾天院,”王峻道:“要下面加緊加緊。”

“知道了,趁着他不在還不混水摸魚呀,對了,江明華現在住在哪家醫院?”劉鎮東好奇想看看那個精明得像是狐狸似的男人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王峻沒有理劉鎮東的好奇,兩人仔細合計了一下,劉鎮東趕回公司作一些安排,王峻去補繳完住院費就立即回公司開業務調整會議。

“這是什麼?”跟着王峻要出門的劉鎮東看純木質書架上突兀的東西,墨綠色的天鵝絨首飾盒子在原色調的書架上很不相投,這不是陳素家的東西,沒有陳王家的氣息。

“江明華身上唯一的東西,說是鑽戒,抵押在陳素那的,我沒有看。”王峻看了一眼沒在意,他要出門了。

好奇心重重的劉鎮東拿過打開立即哇哇叫,王峻皺眉,劉鎮東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王峻,你看!!”劉鎮東轉過戒指盒給王峻看,放在墨綠色精緻盒子裡的是光芒四射的鑽戒,這樣大的戒面就是劉鎮東也看着吃驚,這可是價值不菲,江明華爲了那姓葉的下了血本了。

王峻看看依舊漠然,鑽石是很美的東西,但是,他一次也沒有想過給陳素買,光芒四射的鑽石不適合在他們平和的生活中存在,它太美麗太冷銳了。

下樓,王峻想起來問道:“高遠怎麼這麼久沒有聯繫?他要考的聯合國什麼的那個試,他考得怎麼樣了?”

“噢,雄心壯志地參加,以慘淡收場了,他正在憂傷呢。”劉鎮東笑道:“名次還很靠後,這證明我國人才還是蠻多的。”

江明華和江曄一直住院中,江曄情況很不好,雖然幫着請了專業護理人員,陳素也是經常去看看他們。也不知道怎麼的,最近王峻又忙得很,每天好晚纔回家。

隨春運的開始,年的味道越來越濃了,分批放假的學生也漸漸到了尾聲,陳素單位也開始了年假倒計時,沒有人有心思撲在工作上了,陳素也偷偷計劃着年貨的購置。

一週多的時間,江明華的高燒和肺炎都好了,但還是住在醫院裡照顧着江曄。

江明華看着下班來探病的陳素,沒接觸了幾回,他也看出來陳素沒有外表上的精明,是很平凡,很平常的一個人,但就是這樣並不出衆的一個人卻得到着在業內年輕有爲的王峻的尊重和愛護,爲什麼?究竟自己感情方向出了什麼問題?江明華一直不知道也想不出來自己究竟爲什麼會落得如此地步,看着平凡的陳素,江明華想從他一言一行中找到他自己一直無法找出的答案。

“你,不回去嗎?”天很晚了,陳素在醫院和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好一會兒了,他還沒有回去的意思。

“不要緊,王峻最近很忙,要應酬,不到半夜不會回來。”陳素看江曄的吊的鹽水是不是太快了。

“你就一點不擔心嗎?”江明華看着陳素,晚上的應酬代表着什麼,江明華很清楚,那是男人的世界,無關於社會體制,只要有着需和求,就會有着貪慾!

不是挑撥,而是一種渴求答案的詢問,江明華關注着陳素的反應。

“擔心?爲什麼?”陳素不解地望着江明華,“爲什麼要擔心?”

爲什麼要擔心?江明華也望着他,這個人眼中有着孩童的天真的幼稚,而,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傲慢呢?

“你是說車子嗎?”陳素悟過來,笑笑道:“王峻開車很穩,我常跟他講要注意安全。”

江明華無言,社會的世俗和惡俗似乎此人一無所知。

陳素看着江曄的點滴速度,覺得江明華說的擔心好像不是指的是車速問題,陳素腦子想着有什麼要擔心的地方,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出有什麼不但心的原因,想着,有點不知所以看着江明華希望得到一些提示。

江明華轉換話題道:“你們――吵架嗎?”

“吵啊。”陳素笑起來,“當然吵架啦,誰家過日子不吵架呀,王峻什麼都還好,就是太愛乾淨又太愛花錢了。”話題展開了就滔滔不絕起來。

江明華不用幾個回合就看得出來王峻這位他經常掛在嘴邊上夫人真的對人心人性惡劣的一面不相觸,說好聽一點是天真,說不好聽就是笨了點。看着這樣的陳素,江明華茫然,爲什麼聰明如己卻無法找出愛情的答案?

“你們,”江明華低低道:“在一起很多年了吧?對不起,我好像逾越了。”

“不要緊。”知道江明華八卦的陳素也不在意,“是十來年了。”

“我,我和一個男人彼此相愛整整十七年了,只想和他在一起就是人生,他想要什麼,我都會努力爲他得到,就是他結婚生子,就是他有外遇,我都能忍受,但——”江明華木然道:“愛,是會隨着時間消亡的吧。”

從初開始在一起就預知了吧,這幾年枕邊人的變化他何嘗沒有感覺?只是忍着,一直的忍耐透支了他精神,默默忍受着,當藏於暗處的現實擺到桌面上,事實卻是那樣傷人和使人絕望。保留着最後的自尊,頭也不回的離開,維繫十幾年的關係終於壓垮了最後的稻草,心傷莫大於心死!

他一直都是如此的疲憊,現在,最後一絲的感情纖絲完全繃斷,未來在他眼前一片茫然,要不是爲了生病的江曄,江明華是不會打出那個求援的電話的,那時的他只想走在寒風中直至到生命的最後。

“這,好像不是愛情吧?”陳素眨眼,陳素腦子裡想不出王峻結婚生子還和他在一起的樣子,王峻要是結婚那幹嘛還跟他在一起?不,應該說,要是王峻結婚生子,陳素早就甩了他了,把王峻趕出家門,和王峻徹底的斷絕關係,這樣纔是對人對己都負責。

江明華講的話讓陳素不認同,一味的付出那不是愛情。家裡的家事是由王峻在做,但是,陳素每天都在注視着王峻的一點點的變化。王峻是強勢的人,也是辦事利落的人,陳素是跟不上王峻節奏,但是,並不是陳素單純地享受着王峻的寵溺。每天給王峻擦鞋油,記得給王峻買他喜歡吃的單一品牌的辣醬,假日好好曬曬被子,讓陽光的香味沾染上被子讓王峻睡個好覺……,這樣的事情多的很,這就是生活,互相關懷纔是感情吧?江明華說的那只是單方面的付出,那不是愛情。

陳素想了想道:“我可能不曉得什麼叫愛情,我和王峻一開始在一起也不是爲了愛情什麼的,那時,王峻老是說死了也要拖着我一塊陪葬,嚇人的很。就前幾年,我用他的錢還如針紮了似的,那時,老有着賣身的感覺,後來,發生了不少事,就漸漸地認同了兩個人的生活方式,習慣了在一起過日子的生活,他的就是我的了,我的也就是他的了。”

陳素看着一直盯着他的江明華道:“就算沒什麼彼此的分隔,但是,我也不認爲王峻就是我的人生。我有工作,有事業,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還有老家的父母,就算是將來我們有分離,痛苦是一定的,但我還得活下去,人生是自己的不是嗎?況且,王峻也有他自己喜歡的事業和朋友。我喜歡數數錢看看書,王峻喜歡高檔的有情調的場合,我們的愛好感覺截然不同。王峻不會約束我,我也不會反對王峻的浪費,嘮叨是有的,我們共有的是一個家。當然,這還是和經濟條件相關聯的,沒有一定的經濟條件我們也得節省地過日子。”陳素的話題扯遠了,對經濟優越還是很認可的,沒有好的經濟條件,王峻亂花錢他不會不管。

聽着陳素絮絮叨叨話的江明華默默地沉思,過日子嗎?僅僅是過日子這麼簡單嗎?

過日子,就是這樣的簡單!他一直一直都不曾想通的無疑就是過日子這樣的簡單境界,他的生活那不是愛情,只是同志間的相互需求,那不是過日子。

有了這樣一直不敢面對的認知,江明華知道以前的自己的感情是多麼地無力,也終於認清自己在迷霧中追尋的是什麼,那就是一直去想而又一直不敢去想的最簡單卻也是無法達到的‘過日子’而已。

看江明華髮呆的樣子,要回家的陳素也不好走了,在另一邊輸液的江曄怯生生急着要上廁所,陳素連忙叫上江明華。

江曄那次跟着父親走了一天,腳後跟的皮都破了,江曄也不說,當時他們不知道還讓他洗澡下了水,還是護理工發現的,都化膿了,不能穿鞋子。

陳素拿鹽水瓶,江明華扶着江曄上洗手間,一會兒出來,走廊迎面而來的人讓陳素嚇了一跳。

“江教授!”看着迎面的戴着冷光的眼鏡的嚴正的中年學者,陳素肅然,這位是他的碩士導師,是個很嚴厲的學者,陳素對這位江教授很敬畏。

透着冷光的眼鏡看着陳素,江教授點點頭,“來看一個熟人。”江教授推推眼鏡看了一眼陳素身邊的江明華、江曄。

陳素不善言辭,但是半路自己叫住導師的總得找出話題吧,這位同姓江的教授人很嚴正,陳素的論文好幾回被他無情地駁回,陳素可敬畏他了,“江教授,這位是我家親戚,和您一樣姓江,江明華先生,這是他的孩子江曄。”

意思意思地客套地互相點點頭,不管是不是虛僞,這也是一種新時代的社交禮節。

江教授側身讓病人先過,他也要走了。陳素口袋裡的電話鈴聲響着,那鈴聲顯出是王峻回來了,陳素立馬掏手機接電話,在一聲聲驚呼中,陳素放開的江曄吊着的鹽水在落地前給江教授漂亮地反手接住了,陳素嚇了一跳,連忙道歉。

“快接電話吧。”江教授淡漠地示意江明華扶着孩子回病房。

江曄吊着鹽水躺回病牀上怯怯地看着幫他掛好吊瓶的江教授,這位看上去很嚴厲的叔叔讓他很小心。

江曄的怯懦膽怯讓人看得出、也體會得到江曄曾經是在怎麼樣的生活環境中生存的,也影射出江明華與他那位情人的生活是怎麼樣的緊張和不安定。

看着小心翼翼的江曄,江明華不忍心地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收養江曄是他的執意,給孩子的名字加上‘葉’的諧音是想擁有一個不可能存在的夢想,而,他真的忽視了江曄的成長,看着這個被他費心收養卻又被他忽視的孩子,爲了自己的貪戀,以爲一味的付出那就是對對方的愛,那不止止是空泛的也是自卑。爲了自己的願望而讓這個孩子夾在卑微中生活,他是有罪的!

對江明華伸出的手,江曄是驚喜的,亮亮的眼睛盯着江明華,“爸爸,我馬上就會好了,您不要不要我。”

熱熱的淚從江明華眼眶中流出來,曾經以爲什麼都不再被需要,也不需要別人的自己,只想永遠走在風中直至死去,緊緊閉上了心門,那樣冷冷的夜晚,這個孩子只默默地跟着他不停地走下去,而那時自己自私的只想到自己。

沒有完全被人世拋棄的感知升上江明華冰冷冷的心臟,江明華流着淚,不停地流着熱熱的眼淚,把這些年不肯不願不敢流的眼淚一次流個夠。

對江明華突呼其來地流淚讓匆匆接完電話來告別的陳素有點手足無措,那位江教授默默地看着不停流着淚的江明華無語。

陳素有點手足無措,還是江教授讓陳素回去的好,這個時候勸說是沒有正面作用的,江明華不是哭,那是流淚,要把埋在心裡的眼淚都流出來。

看着流淚的江明華臉上沒有痛苦痛心的樣子,陳素也安心一點,他得回去了,王峻會擔心的。

看着進門來的陳素,王峻問:“你上醫院和江明華說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你怎麼知道?”陳素很吃驚,他可什麼也沒有表示呀。

陳素想什麼都在臉上寫着呢,和陳素生活這麼多年,這,王峻還看不出來呀。

“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王峻沒有追問,想也知道情場難堪的江明華和陳素講了什麼,王峻讓陳素去洗澡,該休息了,“你是江明華嗎?”

陳素想着醫院裡和江明華的談話,好會兒,陳素搖搖頭,他不是江明華!

陳素有點奇怪,江明華能對付這麼聰明的王峻,那一定是更精明的人,他怎麼會看不透這麼簡單的感情的事?

對陳素自言自語地疑問,王峻淡然,聰明的人一向會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當然,還有自身思想的約束力,如果,江明華是開化型的同志也就沒有這樣的痛苦了,偏偏還是死心眼型的,有着讓人看着無言的傲骨。

王峻讓陳素靠着他睡,看着粘枕就睡的陳素,王峻知道陳素繼續信任着他。他們的關係不是從愛情開始的,是在生活中磨合到現在的不可分離,愛情,可能不是針對任何人都有長久的魔力,但,生活卻是每一天都要過的。他們就平平淡淡地過着自己的日子到了老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