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寶殿外,沉香看着這座金色的宮殿,金色的流光包圍了整座宮殿,高聳入雲,帶着磅礴巍峨的氣勢,不容侵犯。沉香不禁想起了幽冥,三界之外的幽冥界,那是如此的黑暗與冰冷。同是這天地間的一份子,爲什麼二者的區別如此之大呢?這是否也是那開天闢地的盤古大神所故意爲之的呢?
人也好,妖也罷,神仙也好,靈魂也罷,都是天地間的生靈,然而神仙永遠高高在上,俯視一切萬物。而那些幽冥界的靈魂,只能夠在那黑暗冰冷的幽冥界永無止境的生活下去……爲什麼神仙有那資格?爲什麼世間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公平?
沉香想得入了神,忽然聽見一聲召喚:“宣劉沉香上殿……”一聲接一聲,由一個天奴傳達給另一個天奴,越穿越近。沉香回過神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上殿了。
沉香在衆仙的矚目中走進凌霄寶殿,他一襲白衣,目光內斂,神情淡然,完全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想不到這劉沉香下界才幾年,就磨鍊成了如此有氣度的人!
衆仙有羨慕的,也有高興的,當然也有不少是嫉妒的。或多或少都有幾個人在輕聲討論,這劉沉香有今天還不是託了他那舅舅的福。也有認爲這份功勞不實的,這劉沉香不過一個黃口小兒,就算法力再高,哪有那份謀略來除掉這三大妖獸,八成是楊戩暗中相助。
哪吒倒是打心眼兒裡爲沉香感到高興,他想着要是沉香可以上天來就職就好了,他們也可以經常見面。思及此,哪吒瞄了瞄楊戩,不知道楊二哥和沉香究竟是怎麼了,兩個人幾乎都沒怎麼說過話。
沉香上前,行了禮,平身後立在凌霄寶殿當中。玉帝照例賜了金花、玉液等物,然後笑道:“衆卿家,沉香此番立下如此大功,諸位說說,朕該如何獎賞他纔好呢?”
衆仙中走出一人來,卻是那分水將軍申公豹,他捻着鬍鬚笑道:“陛下,小神以爲,劉沉香此舉乃是爲天庭效力,況且不過區區妖獸,陛下已經獎賞了他金花瓊漿,也便罷了。”
一邊的哪吒冷笑道:“分水將軍好大的口氣,不如讓你下去幾年試試,看能不能也除掉了三大妖獸來!”
在此順帶一提,封神大戰後,闡教截教各有弟子位列仙班,故此,朝堂之上,闡教截教的爭鬥依舊沒有停息,只不過是在暗地裡進行罷了。
兩教二代以上的弟子大多修煉去了,餘下在天庭的大多是三代弟子。其中,闡教是以楊戩爲首,截教則是以金靈聖母爲首。按理來說,申公豹乃是闡教二代弟子,原該以他爲首,然他行爲惡劣,故而闡教其餘弟子與其並沒有多少來往,反倒推崇三代首座弟子楊戩。
卻說這申公豹的神職並不高,不過區區一個將軍,遠遠及不上楊戩如今的位置。明明這楊戩明明比他矮上一輩,但卻位高權重,不得不令申公豹心聲嫉妒。此是後話,就此打住不提。
且說着申公豹被哪吒一句話一說,倒有些下不來臺,他自知法力如何,若要他出手,怕還真不是那三大妖獸的對手。但是楊戩目前位高權重,難以打壓,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申公豹豈會錯過:“陛下,劉沉香不過一小兒,資質尚淺,還望陛下三思。”這話已經在暗指沉香此次的功勞中有水分。
申公豹話畢,卻見太白金星出列道:“分水將軍此言差矣,沉香的法力是衆仙有目共睹的,不然也拿不起開天神斧。小神以爲,劉沉香此次立下大功,陛下很該任以神職,讓他能夠好好的爲天庭效力。”
太上老君也隨即出列道:“老道也如此以爲,沉香現如今法力高強,真是爲我天庭所用之時啊!”
玉帝微微一笑:“那麼,老君以爲,沉香可以擔任何職啊?”
太上老君一甩拂塵道:“分水將軍有一句話倒是說得不錯,沉香資質尚淺,恐怕經驗不夠。依老道看,此時正是新天條實施之時,不如讓沉香做司法天神的助手,幫着修訂實施新天條,正好可以積累經驗。況且司法天神又是自家人,更加可以指點沉香,陛下以爲如何?”
沉香一看玉帝的表情就知道要糟,正要開口回絕,玉帝卻先他一步道:“老君此言深得朕心,就依老君的話辦吧!”他見沉香又要開口,急忙道,“沉香你也別太謙虛,朕知道你的本事,跟着楊戩好好學學,日後……對你也有好處!”
說着,玉帝又看了一眼楊戩:“楊戩,好好教導沉香,啊?”
此時兩人都已經是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謝恩:“多謝陛下!”沉香看了楊戩一眼,只得退到他身邊,不再開口了。
“如今,新天條出世,諸位卿家都爲此而做了不少事情,朕心甚悅。”玉帝接着道,“現在,朕這裡還有一道旨意要頒佈……”
衆仙急忙下拜聽旨,沉香見狀也大致猜得到是關於什麼的旨意,順勢看了一眼楊戩,也跟着下拜了。
“前有朕之妹長公主瑤姬,私動凡心,下界私配凡人楊天佑,朕心甚痛,故派十日酷曬以示警戒。現新天條出世,特赦長公主瑤姬,令其重掌欲界!”玉帝淡淡地宣讀玩旨意。
不等回禮,楊戩就立刻猛地起身:“陛下!我……我……”我母親……她還活着……?衆仙也是面面相覷,驚訝者有之,茫茫然者有之,不解者有之。瑤姬長公主一事早已過去了幾千年,許多新晉的神仙是不知道的,好事者已經私下裡議論
玉帝隨即道:“瑤姬,你出來吧!”
卻見一名白衣女子從大門處緩緩而來,衣袂飄飄,自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高雅貴氣,令人只敢遠觀不敢近看。卻見她步態優雅,其容之美,其姿之雅,其貌之麗,縱使是那天界第一美人也遠遠不及。不同於嫦娥的清冷高傲,瑤姬給人以一種高雅之態,她是玉帝的親妹妹,天界的長公主,欲界的第一女神,地位遠在衆神之上。
不少神仙還是第一次看見瑤姬,今見其清麗高雅遠在衆女仙之上,令人不敢擡頭觀望。
唯有楊戩癡癡得看着,看着,少年時的回憶一點點在腦海中記起。自己犯了錯,被母親罰單腳遊街;自己病了,母親徹夜守在自己的牀前照顧自己……還有,就是那上元之夜,兄妹三個在院中跑鬧嬉戲,母親依偎在父親的懷中,笑着看着他們幾個。
多少次,自己獨自一人回憶着母親的音容笑貌,耳畔迴響起母親輕唱的歌謠,心中的痛苦和怨恨最終綿延成無窮無盡的思念。黑夜中,獨留他一人在月光下孤影徘徊,孤獨,寂寞,寒冷……
瑤姬看着楊戩,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二郎了?現在的他,已經是個獨當一面的男人了。曾記得他少年時如此的頑劣,天佑最擔心的也就是他。可誰能想到,最後這個孩子會忍受那麼多的痛苦,來救自己。看着他劈開桃山,爲自己遮擋住十日的暴曬,那滴淚滴落在自己的臉上……現在,他的容貌雖然沒有變,但是卻變得如此冰冷,如此冷漠。本以爲他可以找到一個心意相通的人,可沒想到沈檀會離他而去,徒留他一個人品嚐着孤獨與寂寞,爲什麼這麼多的不幸都要由他來承擔?
“二郎……”瑤姬看着兒子,伸出手撫摸着他的臉頰,“你是真的長大了……”
母親的手……是熱的,是溫暖的,撫摸着自己,她的聲音真真切切響在自己的耳邊,她的容貌真真實實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楊戩握住母親的手,那許多的痛苦,那許多的悲傷,他多想告訴母親,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楊戩只是落了一滴淚,哽咽着道:“母親……”他猛地跪了下去。
沉香看着這對母子重逢,心中嘆氣,擡眼看了看玉帝:“陛下打得好算盤!”當然,這句話是他傳音給玉帝的。
“朕是戩兒當年舅舅,自然希望他們母子團聚。”玉帝低聲道。
“是嗎?那陛下爲何到現在才肯讓他母子重逢?”沉香反問道,他知道玉帝的心思,現在正是新天條實施之時,萬一楊戩爲了自己來個豎旗爲妖,反下界去,那豈不糟糕?所以只有用瑤姬來令楊戩收回心思,能夠一心爲天庭做事。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問呢?”玉帝輕聲道,“沉香,不是朕信不過你,只是……”沉香非他天庭之人,玉帝自然也有所擔心。
沉香冷笑:“陛下何須擔心?沉香的父母都在陛下的手中,沉香還能夠做出什麼事情來?”
“可你最掛心的……卻是戩兒……”玉帝一語中的。
沉香淡淡一笑,不再說話了。
得知母親未死,楊嬋立刻就趕到真君神殿來啦了!她跌跌撞撞衝進神殿,完全沒有平時那穩重的樣子,一見到正坐在神殿中的瑤姬,楊嬋就大哭起來:“母親——”她撲進瑤姬的懷裡,哭得就像是個孩子一樣。
“三兒……”瑤姬抱住女兒,也忍不住啜泣起來。
裡面,瑤姬和楊嬋母女說着悄悄話,外面,漢白玉雕成的扶欄,沉香站在扶欄上面的臺階上,擡眼望去,那一片茫茫的浩瀚雲海,似乎永無止境。楊戩一身銀鎧黑氅,倚着憑欄,背對着沉香,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月光皎潔清寒,傾灑在兩人的身上,四周一片寂靜。楊戩忽然轉過身,看着沉香,沉香擡眼,兩人互相對視。
“你早就知道母親沒有死?”楊戩對於沉香今日的平靜已經明白了幾分,早在沉香還是沈檀的時候,楊戩就知道,他一直都是神秘的,就連玉帝似乎都有意無意的讓他三分。所以,他可以想得到,沉香是知道瑤姬未死的消息的。
“我也算助了大公主一臂之力。”沉香現在是以沈檀的身份回答,“我知道……大公主對你的重要性,我豈能見死不救。”
“你是要把欠我的全部換上嗎?”楊戩輕哼了一聲。
“現在……你什麼都有了,親情,友情,權利……”沉香輕聲道,“想想,你還少了什麼?”
“我要的,你都能夠幫我達成?”楊戩反問道。
“除了……沈檀……”沉香低聲道,“沈檀不會再回來了,舅舅。”
“他一直都在,沉香。”楊戩道,“就在我的眼前。”
“可你看見的……是沉香,還是沈檀?”沉香反問道。
“有區別嗎?”
“沉香只是你的外甥,永遠成不了沈檀。”沉香道,“我們都很清楚,這道坎,你我都跨不過去。”
“如果說……我只要沈檀呢?”楊戩道,“你所欠我的,只有一個沈檀!”
沉香半斂起眼睫毛,低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楊戩問:“當日種種都是假的麼?那些誓言都是謊言麼?”
“沈檀對你……自然是一心一意……”沉香回答,“可是……當你需要沉香的時候,沈檀就不得不消失,世間安得雙全法,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這就是你當初的選擇?”楊戩問道,“你認爲這是我想要的?你認爲這是爲了我好?”
“私情與大義,你會選擇哪一個?”沉香反問他,“你比我還要清楚答案。”
楊戩沉默了,即使知道了答案,他還是會選擇大義。爲了三界,爲了新天條,新天條與沈檀,他自然會選擇新天條。沉香太瞭解自己了,他什麼都爲自己考慮到了,親情,友情,權利……自己現在真的是什麼都有了,唯獨愛情……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沉香選擇了幫助自己完成計劃,而代價……就是犧牲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我們該進去了,舅舅。”沉香道,“娘和外祖母,還在等着我們。”他說着就要轉身進去。
“沉香!”楊戩快步上前,從後邊一把抱住他,“可我……我……”他不要!他不要!什麼大義,什麼三界,他統統不要!爲什麼,爲什麼他們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要的……只有你……”楊戩道,“我……”
沉香忽然拉開他的手:“有人來了!”接着急忙轉過身去,卻見劉彥昌急急走進真君神殿,正好看見兩人分開,不禁一怔,狐疑地打量着兩人。
沉香急忙道:“爹,您怎麼來了?”
劉彥昌道:“蟬兒怎麼樣了?”她見妻子急匆匆地趕來,自然有幾分擔心,得知岳母尚在人世,他自然也是高興的,楊嬋一直後悔沒有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但也擔心妻子過於傷心,反倒傷身。
“娘還在裡面呢,不如一起進去吧。”沉香道,看了看楊戩。
楊戩也點頭,於是三個人進入了真君神殿的正殿。
卻見瑤姬正和楊嬋拉着手說這些什麼,見到三人,細細打量。剛纔瑤姬並未仔細看過沉香,現在看來,覺得這孩子雖然年紀小,但是自有一番風度,與楊戩並立,乍一看倒有幾分想楊戩,暗中點頭。再看劉彥昌,瑤姬得知女兒思凡,對於這個女婿倒是有幾分不悅,不過後來又想,自己當年與楊天佑一起,想必哥哥當時的心情也是這般。現在看劉彥昌,書生意氣,倒有幾分像丈夫楊天佑,思及丈夫,到有幾分悲從中來。
作者有話要說:論文暫時告一段落,現在恢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