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大雨不止。
山洞內部稍寬闊,可容納幾百人。
兩都尉和兩秦兵圍坐一堆篝火,其餘七八人成伴圍坐。陳勝、吳廣、石頭、田藏、鄧說、朱房、胡武等人圍篝火而坐。
鄧說、朱房、胡武三人烤着溼漉漉的衣物、田藏吃着妻子硬要帶的鹹魚和饅頭、張達還在爲丟狗之事傷心、吳廣用小刀專心致志的在竹簡上刻着什麼、陳勝一邊添柴一邊注意吳廣舉動……
別人都在竊竊而談,而陳勝這邊卻一直沉默着,陳勝看了一圈,他決定打破沉默,拋出一個話題作試探。
“這樣的雨,恐怕三兩天停不了。”
“停不了,就會耽誤到漁陽的期限,不過,遲兩天也無妨。”吳廣漫不經心道。
“如不能按期到,必定會受到處罰。”
田藏冒了一句。
衆人忽然沉默。
都尉秦虎和甘龍見陳勝、吳廣等人圍火而談,心中忐忑。秦兵心中也有擔憂的想法,他搶先示意兩個都尉道。
“瞧瞧,楚人有些不安分,萬一路上出點差池,咱們難逃罪責。”
“你怕他們跑了?”甘龍道。
“是的。”
秦兵斬釘截鐵的回道。
秦虎、甘龍噗的笑出聲。
秦兵不解。
“你就是給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跑。”甘龍道。
“爲何?”秦兵不解。
“楚人的秉性。”秦虎道。
“據我所知,荊楚之人十分彪悍,他們那種天生的不服輸精神,令人震驚。”秦兵道。
“滅六國之前,楚人尚存點血性,可是自從楚亡,天下都屬秦之後,楚人嘛,呵呵……秦楚最後一戰,老一輩楚人幾乎戰死,如今這一輩楚人,爲了活命,能幹出你想不到的下賤事。”秦虎道。
“有道理……既然他們不敢逃,我倆就放心多了,正巧,我帶了薄酒,請二位將就飲用。”
秦兵說着取出皮袋子盛裝的酒。
秦虎一把奪過來,打開蓋子,湊近鼻子,聞了一下。
“嗯……你真帶酒啦,沒想到真是酒,好,好。”
確認是真酒,秦虎恭敬的還回去。
秦兵接過酒袋,爲三人斟一碗酒,四個人有說有笑的喝起來。
……
陽城,下午時,雨小了點,陳勝等人已經走了將近一天,張勝在家桌旁枯坐,她想到弟弟,這麼些年從未離開過,這麼一走,對他十分牽掛。
她抓了一把筷子,緊緊攥在手中,過了片刻,神情平靜之後,她取一根筷子放到桌上,代表着過去的一天。
……
夜深,雨卻無休無止。
衆人睡去。
陳勝醒着,擡起頭看了看,見衆人睡去,又看了看吳廣,他躺在離自己不遠處一個偏僻的地方。
吳廣閉眼休息,心裡卻在想着什麼。
……
清晨,大雨依舊。
陳勝稍稍起來遲些,等他起來,很多人已站在外面看雨,陳勝走了過去,只聽衆人抱怨。
“還在下。”
“照這樣下法,至少耽擱三五天。”
“是啊,路肯定不好走,這麼一算,耽擱的時日會更長,半月不多。”
“半個月?”
“只少不多。”
“哎,延誤戍邊日期,定會遭到處罰的。”
“聽天由命吧。”
“胡說八道什麼。”
秦虎和甘龍厲聲而來,擠過人羣,看着外面大雨,咬了咬牙。
“大人,是否要趕路?”吳廣問道。
吳廣這一問,是所有人想問的。
秦虎和甘龍沒有理會,秦虎、甘龍、兩秦兵找了個無人地方,四人商量起來。
“雨雖大,但是路要是可行,也可以繼續趕路,田藏,你帶幾個人去外面瞧瞧路。”陳勝道。
田藏答應一聲,帶上鄧說和其他兩人,披着雨蓑,跑了出去。
秦虎看到田藏等人離開,立即走來,問道。
“怎麼回事?”
“大人,我讓人出去探探路,道路要是通暢,纔可以繼續趕路。”陳勝回話道。
“下不爲例。”
秦虎冷冷一句,說完便返回繼續跟其他三人商量。
……
田藏帶鄧說等人朝漁陽方向走了大約一里,然後停步,找了個躲雨的地方,坐了下來。
鄧說不解。
“田藏,爲何不走?不是探路嗎?”
“走個鳥……鄧說,陳勝爲何讓我外出探路?”田藏問道。
“這還用問,你跟陳勝關係不錯。”鄧說道。
“我跟陳勝關係是比別人親近一點,不過,不說別的,單是探路這事,有兩種。”田藏道。
“什麼兩種?”鄧說急切問道。
“第一種真探路,第二種假探路。”田藏故作深沉道。
鄧說皺眉。
“何解?”
“陳勝讓我等外出探路,要是真探路,最後結果便是大夥一起冒雨趕路。”田藏道。
“假的呢?”鄧說追問道。
“回去便說,前方被洪水阻斷,無法前行。”田藏道。
“這樣一來,大夥也不用冒雨趕路了。”鄧說高興道。
“鄧說,你這麼高興,就不怕謊報軍情,那兩個都尉怪罪下來,將你我處死?”田藏道。
“田兄,你真是沒常識了,洪水這東西變幻無常,雨來就有,雨去他就沒了,昨天有,說不定今天就退了。”鄧說道。
“鄧說,你這個想法真是不要命了。”田藏道。
“田兄,你看回去怎麼跟陳勝說?”鄧說道。
田藏沉默,雨噼裡啪啦的下着,他似乎早就下了決定,對鄧說呢喃道。
“鄧說啊,鄧說啊。”
鄧說一聽,心裡咯噔一下。
“田兄,到底咋了,你這樣子,別嚇我,有何話,快直說。”
隨行而來的人也跟着說了兩句。
田藏表情嚴肅道。
“鄧說,你有過夢想嗎?”
“這……田兄,爲何有此一問?”鄧說道。
“有沒有?”田藏道。
鄧說見田藏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看向別處,吞吞吐吐道。
“大概……有……有過吧。”
“說哥,是什麼?”其他人追問道。
鄧說抓抓頭,難爲情道。
“很單純的想,希望有塊土地,然後娶個女人,我想的是否有點高?”
“還像現在,鄧說你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除非。”田藏道。
“除非什麼?”鄧說道。
“造反。”田藏道。
隨行的兩人被嚇了一跳。
“幹不幹?”田藏道。
鄧說愣住了,田藏已摸起腳邊石頭砸死一人,另一人企圖逃跑,田藏衝鄧說喊。
“抓他。”
鄧說回過神,跟田藏一起抓逃跑的人,費九牛二虎之力,撲倒逃跑人,田藏用腰帶綁住他,這人求饒。
“田藏,你我同村,你放過我,我求求你。”
“放了他吧。”鄧說相求道。
田藏扯下衣服上一塊布,塞到他嘴裡,吩咐鄧說道。
“擡過去。”
鄧說嚇懵了,任由田藏擺佈,兩人將人擡到淺水處,田藏抓住這人的頭,按到水中,打算嗆死他。
鄧說跳起來道。
“田藏,你他孃的是不是瘋了?”
“鄧說,想要地和娘麼,就得造反,不造反下輩子要去,要不要地,要不要娘麼?”田藏厲聲問道。
鄧說不吱聲。
人不動了,已被淹死。
田藏鬆手,喘着氣。
鄧說不解的問道。
“幹嘛非得殺掉他們倆,畢竟都是同村人,有必要自相殘殺嗎?”
“鄧說,我想好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窮苦的日子了,戍邊不死,回來也還是無休止的幹農活,我受夠了,老子要造反。”田藏道。
“怎麼……造反?”鄧說道。
“洪水阻斷前路,必定延誤戍邊期限,就是到了漁陽,不被處死也是重罪,只能逼着大夥造反。”田藏道。
“有洪水阻路,他們會信嗎?”鄧說道。
田藏指着被砸死的人。
“這個被洪水沖走了。”
田藏指着剛剛被自己親手淹死的人道。
“這個剛剛淹死在洪水裡,咱倆費盡了力氣,才把他撈上岸。”
“能行嗎?”鄧說擔憂道。
“會有人信的,再說,還有陳勝,如果我沒做錯,這就是陳勝讓我來的原因,如果錯了,咱倆就是死,不虧,鄧說,記住我的話,千萬別搞砸了,不然,所有人都得死。”
“記住了。”鄧說道。
“一起把他擡回去。”
田藏說完,擡起淹死這人的腳,鄧說擡他的頭,兩人擡着屍體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