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返長安周主獻俘,排大宴溫公求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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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月,芳菲將盡,周軍的大隊終於接近了闊別已久的長安,也在城外與別道押送的隊伍匯了合。
入城之時,宇文邕置高緯於前,列齊國王公於後,車輿、旗幟、器物,以次陳之。備大駕,布六軍,奏凱樂,獻俘於太廟。
太子宇文贇帶領百官並長安百姓們夾道而迎,觀者皆稱萬歲。
塵落拒絕了宇文邕送她回去的好意,帶着摩女等在太廟附近的別所之中。
“肅肅清廟,嚴嚴寢門…”
伴着《皇夏》之音,宇文邕步入廟門,開始了儀式。
塵落也聞聲走出了屋子。
“殿下…”摩女跟在她身後,聲音帶着擔憂,同時也有着些許哀慼。
“…我突然有些慶幸大哥他們早早的死了…不用看到如今這景象…”她倏然開口,嘴角有自嘲的笑容。
她遠遠望着那高臺廟宇上的獻俘儀式,望着那些兄弟叔伯們在侍衛的押送下列隊而行,望着那隊伍中的人一個個對着周國的宗廟跪拜行禮…
摩女不自覺地抹了抹眼角,勸道:“殿下,別看了,回屋裡坐會兒吧…”
她沒有動,靜靜閉上了眼,任那些刺耳的聲音鑽進心底。
不知過了多久,樂聲停了下來。
獻俘的儀式終於結束了。
“殿下,奴婢扶您去車上吧?”
塵落恍若未問。
不多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司馬小姐,陛下請您蹬車…”
她睜開了眼,看見滿頭大汗跑來的何泉,遲疑地點了點頭。
她擡步想往外走,卻覺得腳下無力,步子虛浮。
身子一輕。
她望向抱起她的人。
宇文邕輕聲道:“累了吧?”
她苦澀地勾了勾脣,靜靜窩在他懷裡。
“…”他沉默着,就這樣讓她將頭靠在自己身上。
他何嘗不知她此刻心裡的苦?所以一早便希望她回宮去,可她不願走…
“你都讓何泉來了,幹嘛還自己來?”見他蹙着眉,她擡手輕輕撫過。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過來看看總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我既然已經放棄了離開,便不會再走,而且周圍都是你的人,我能走到哪裡?…”
宇文邕聽她這般說着,心知她誤會了自己。
他默了默,輕聲道:“落兒,日後你若想去哪裡,我都會陪你同去,我若去行幸哪裡,你想去的話,我也可以次次帶你同行。回宮後,我也會許你隨意出入宮禁…你若想見你的兄弟,我讓孝伯和你‘母親’陪同可好?”
她任他抱着行到了馬車。
宇文贇候在那裡,見他懷中的人小腹微攏,隱了眼中的寒芒,恭敬道:“父皇,是否現在回宮?”
宇文邕點了點頭,將她放到馬車中,便自行出去騎了馬。
車駕行到宮門,阿史那等人似乎已在此恭候多時。
“恭迎陛下。”諸人行禮道。
宇文邕擡手示意免禮,又下馬行到車前,打簾扶車中人下來。
當留意到她身形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情況。
“恭喜陛下,又添龍羿…”阿史那率先賀道。
其餘諸人也附和起來。
宇文邕輕勾着脣:“司馬小姐身子弱,皇后日後可要多加照料,另外這次隨朕回宮的另外幾名姬妾,也勞皇后費心安排。”
阿史那領了命,又跪地請罪,願爲陛下手書與叔父,早日交出高紹義…
宇文邕看着她一如既往恭敬地樣子,上前虛扶一把:“皇后有心了,此事不關你的事,無需自責…”
他打發人送皇后回去,遣散衆人,並讓太子稍後來報國事,這才扶着塵落往思齊殿去。
御花園裡飄着薔薇的香氣,宇文邕經過的時候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這薔薇開得甚好,你若不急着回去休息,不如我們在這裡坐坐?”
“陛下國事繁重,一會兒不是還要聽太子彙報?”她語氣平淡。
他擡起她的下巴:“你若是希望我留下,我今日可以不處理國事。”
“陛下以國事爲重是萬民之福,落兒豈敢做天下的罪人,而且這一路下來,加上剛纔在太廟站了很久,我確實乏了,想早些回去休息。”她輕輕別過了頭。
“算了,今日我讓太子來思齊殿彙報,這樣可以多陪陪你和孩子。”他邊說邊打橫抱起她往思齊殿走。
一個下午,塵落都窩在榻上休息,宇文邕則在偏殿裡處理着事情,其間宇文贇等人也來了。
不知不覺間便是夕陽時分。
宇文邕讓宇文贇等人先行回去,這才入內殿看她。
見她還賴在榻上,他走過去坐了下來,側耳在她小腹上聽着。
塵落迷迷糊糊地看着他這樣的動作,疑惑道:“幹什麼?”
“我聽聽這孩子在幹什麼?”
塵落不禁好笑起來:“才幾個月,我都沒感覺過孩子動。”
“太醫說了,四個月開始就會有胎動。”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塵落見他有模有樣,反而不自在起來。
忽然,他輕笑出聲。
塵落詫異道:“怎麼了?”
他直起身子,笑道:“我聽孩子罵我惹你生氣,還讓父皇好好疼愛母親。”
“是嗎?我怎麼沒聽到?”她側過了臉,懶得理他。
宇文邕撫着她的小腹,柔聲道:“孩子一定是這麼想的。”
屋裡沉默下來。
“啊…”塵落突然叫了一聲,不可思議地回過頭看他。
宇文邕滿眼欣喜:“你看,孩子是聽到了,一定是贊同我的話。”
“孩子真的動了?”她眼裡寫滿驚訝與喜悅,忙坐起身來。
宇文邕扶住她:“小心點,都是當母親的人了,還這麼毛手毛腳。”
塵落臉色微紅:“我還是第一次感覺孩子在動…”
宇文邕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子,又半蹲下附耳在她的小腹。
塵落緊張道:“你又聽孩子說什麼了?”
“恩…”宇文邕故意賣起關子。
“孩子說母親近來心情不好,又總貪睡的話會傳染給他。”
“…你戲弄我…”
宇文邕起身將她拉進懷裡,颳着她的鼻子道:“怎麼是戲弄?明明是在逗你開心,可消氣了?”
“怎麼會消氣,更氣纔對…”她不滿道。
“哎…”他嘆了口氣,又對着他的肚子道,“孩子,你看你母親總是這樣欺負父皇…”
塵落正要表示到底誰欺負誰,卻覺得肚子又有了輕微的波動。
她捂上小腹,好笑道:“這孩子看來以後會向着你…明明你欺負的我,他竟然迎合你的話…我以後要多沒地位呀?”
宇文邕笑出了聲,低頭吻上她:“好了好了,都說懷孕的女人情緒多變,我算是領教了。你這一會兒擔心我,一會兒又生我氣,一會兒爲孩子欣喜,一會兒又自我感傷的…以後你怎會沒地位,在我心裡,你比我和孩子都重。”
“…”她沒有接話,她懂他說的意思,可是和他的社稷比呢?似乎終究社稷更重…
他告訴過自己他有一國之君的責任,儘管他對自己比以前更有耐心,也一直在試圖挽回他們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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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的晚宴,宇文邕正式冊封高緯及其他王公,並在正武殿設宴招待齊國王公及羣臣。
當何泉來思齊殿請她的時候,她已經換好了侍宴的衣服。
入了正武殿,她透過上首的紗簾,隱約看到了下首的情況。
王座的右邊是她齊國的諸王,而左邊則是周國的王公大臣。
每桌的邊上都有兩個陪宴的女子,而周國王公的周圍也不乏她齊室的宗親貴女…
她嘆了口氣,正想從簾後繞到他邊上,卻發現他起身下階去敬酒。
“先前固守河陰,卿得了何賞?”
她聞言微微頓了步子,站在簾後沒有走出來。
透過紗簾,她看到此刻他正執着傅伏的手,而那傅伏恭敬道:“蒙一轉,授特進、永昌郡公。”
他聽後舉杯對着另一個方向道:“朕三年教戰,決取河陰。正爲傅伏善守,城不可動,遂斂軍而退。公當時賞功,何其薄也!”
她微微擰眉,看向他舉杯的方向,下首的右邊基本都是她齊國的王公,此刻別說緯弟面色不太好,就連她的兄弟叔伯,也都面色陰沉。
緯弟顫微微地起身揖手,稱自己愚鈍不察。
她心下一嘆。
那次大戰,她失了憶,但卻也早聽聞了邕哥哥兵疲於河橋的情況…他後來退兵恐怕除了因爲生病,另一點便是齊國守軍的關係…
可惜緯弟不能擅用,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國破家敗。
“公輔,朕今日要好好與你暢飲一番。”
他的話將她的注意力移了回去。
宇文邕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李德林旁邊,他仰頭率先喝了一杯,又對羣臣道:“我常日聞李德林名,復見其爲齊朝作詔書移檄,正謂是天上人!豈言今日得其驅使。”
塵落笑着搖了搖頭。
前些日子邕哥哥還與她說得齊國最慶幸的莫過於得了李德林這樣的人才,沒想到他在大宴上竟說這話,看來這李德林確實深得他的心意…
她曾聽二哥說,崔法峻語李德林更應富貴,當在他國,不在本朝…今日觀之,或許這他國便是周國吧…
“臣聞麒麟鳳皇,爲王者瑞,可以德感,不可力致。麒麟鳳皇,得之無用,豈如德林,爲瑞且有用哉!”
席間傳來稱讚之聲,緊接着便有人附和起來。
“誠如神武公所言,麒麟鳳皇,豈如德林!”宇文邕大悅,令人賞賜。
一輪下來,宇文邕回到了上首,她也終於從簾後走了過去。
看到她來,他似乎很開心,揮退了兩邊的侍女,只留她一人陪坐在了身邊。
他問了幾句她身體的情況,才又開始與下首邊喝邊行起了酒令。
許是喝到興頭上,宇文邕指着一個人對下首正要說什麼的樑主道:“這是齊氏故臣吒列長義,當時登城牆罵朕的就是他!”
樑主蕭巋忙圓場道:“長義未能輔桀,翻敢吠堯。”
宇文邕聞言大笑,攬過塵落笑道:“你覺得樑主所言可對?”
塵落推着他,不好意思地看着下首這麼多雙眼睛,特別是看到二哥等人的目光時,她更是往後縮了縮。
見他不依不饒,她只得說:“唐堯爲人簡樸,深受百姓愛戴,陛下克己奉公,事事以國爲重,樑主如此恭維,可見陛下深得人心,功比三皇。”
他聽後更加開心,低頭輕吻了她一下。
下首諸人看着他們交頭接耳,動作曖昧,都以爲他們在說着閨中密事。
宇文贇眼中晦魅難明,低頭飲起了酒。
宇文憲嘴角掛着淡淡的苦笑,轉頭敬起了身邊的其他兄弟。
還有不少在席間恭祝司馬消難的人。
相比之下,右席便沒有左席那麼熱鬧,幾乎所有人都低頭不語,其實見到這位司馬小姐的人又有誰心裡不明白她的身份。
席間一輪輪的酒樂之聲此起彼伏。
不覺酒酣,宇文邕興起令人傳來胡琵琶自彈,又對樑主道:“當爲樑主盡飲。”
蕭巋起身請命:“臣請舞之。”
聞言,席間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塵落也將視線移向了樑主,心道這樑主還真是精於阿諛,不過想想也是,他本來就對周稱藩,邕哥哥滅齊展現出來的力量他不可能不懼怕,爲了保住自己的國主之位,保住那狹小的土地,也只能用這樣自降身份的方式來討好了…
“哦?樑主乃能爲朕舞乎?”宇文邕顯然也甚爲吃驚。
“陛下既親撫五絃,臣何敢不同百獸。”說着蕭巋便揮起了手臂,跳起了舞。
宇文邕心情甚佳,彈奏的曲子也越發輕鬆明快。
待曲終舞畢,宇文邕令人賞賜樑主從齊國帶回的錦緞及美女,與他客套良久纔看向下首坐着的高氏諸王,淡淡道:“聞溫公善於樂舞,不知可爲朕舞?”
塵落一驚,看向他,見他昂首而坐,不禁緊了緊拳頭。
樑主爲他屈尊便是表明了稱臣之意,他此舉是想試探齊國的諸王嗎?…
高緯聞言愣了愣,搖晃着起身領命。
宇文邕令人奏起《陔夏》。
高緯也聞樂而舞。
塵落覺得身子好像都隨着他的動作顫抖起來…
她擡眼望着下首正努力跳舞的堂弟,又看向她的那些親人。
此刻五哥早已悲不自勝,以頭磕案…
她想要起身,卻被他拉住。
她瞪着他。
他卻脣角輕勾,裝作未覺的繼續飲酒賞舞。
一曲終了,他鼓掌道:“好舞!好舞!諸位以爲如何?”
周國文武忙附和起來,調笑道溫公舞姿甚美,堪比戲子。
“既然百宮皆愛,朕當賞溫公纔是。”
高緯忙跪地謝恩,又遲疑道:“陛下,臣高緯想向陛下求個賞賜…”
“溫公想要何賞賜?”
“臣想請陛下將馮小憐賜給我…”他這般說着。
高氏諸王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陰沉了。
塵落聽得此處,亦是說不出心頭的滋味。
舞依曾與她情同姐妹,不想有一日她將自己的堂弟迷惑至此,甚至讓他在亡國之餘仍念念不忘…
緯弟他可知道,正是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害得自己走向了亡國的深淵…即使她不一定是罪魁禍首,卻也難辭其咎…
“朕視天下如脫屣,一老嫗豈與公惜也!”
旁邊男人的話將她拉回了現實。
她不禁更加好笑,他不惜一女子是真,可怎會視天下如脫屣…
若是真如此,那她當年又爲何會決意跳下瀑布…
因爲在他心裡,他放不下天下,放不下他男人的尊嚴,放不下太多東西,可她卻一次次觸碰了那些…
見他轉首對向下首另一邊偏後的位置:“溫公既然求此,代王可否割愛?”
“但憑皇兄做主。”下首的少年只是遲疑了片刻,便拱手應道。
“好,那明日就把那馮小憐送去溫公的居所吧!”宇文邕擺了擺手。
“多謝陛下…”高緯復行大禮。
塵落抿着脣,見他依舊拉着自己,越發不自在。
她使勁掐了一下。
突來的疼痛卻沒有讓他鬆手,他反而將她的腕攥得更緊。
她無奈之下,只得無視了他,當他是醉酒。
他見她不悅,爲她夾了幾筷子食物。
塵落也不客氣,可剛準備動筷子去吃,卻覺得胃裡翻滾,一陣噁心。
他少見她害喜,忙幫她順起了背:“怎麼了?不合胃口?”
塵落緩了緩才擺手示意他沒事,可能是酒氣太大的關係。
宇文邕心疼起她,令人先送她回去。
塵落在侍女的攙扶下起了身,又望了一眼下首的右邊,才緩緩離開。
延宗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微隆的小腹,攢緊了拳頭。
是他無用,保護不了國家,保護不了妹妹和妻子…如今還要在這大宴上看着自己的親族們被羞辱…
若是有機會,即使拼了他的性命,他也要想法復了齊國!
近兩百年前,苻秦滅了慕容燕,也是將慕容氏的諸人押回了長安封王拜爵。
如今就如當年的事情重演,只是這位帝王雖給了他們王爵,卻都是無權的位置,他們也如囚徒一般生活在這長安城裡,不知道他是否還有這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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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小憐走進熟悉的殿宇,見池心有女子坐在亭中,如往日一樣,撫琴而弄,猛然憶起了曾經的時光…
她眉眼低垂,手心不自覺冒出汗來…
今日來代王府接她的人說是陛下隆恩,見溫公在宴席上獻舞求人,所以才讓代王割愛,將她重新賜給高緯…
她心裡爲能重回高郎身邊開心,可卻因爲他獻舞之事心中感慨。
以前無數的日夜,他們歡歌笑舞,怎不快活?但現在高郎在大宴上獻舞求她,又是多麼無奈之事…
她有些恨,恨自己成爲了他的負擔,成爲了陛下羞辱他的工具,可是她想,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機會,只要他們還能在一起,就算前方有再多的艱難又如何?
可不想,這接她的車子竟然徑直進了皇宮,來了這思齊殿,看來是那人已經知道了一切…
侍女將她帶到池邊,說是司馬小姐請她自己過去,便躬身退下。
她吸了口氣,才緩緩邁上熟悉的石階,走到了亭中。
曲聲戛然而止,女子擡起頭望着眼前衣着樸素的人兒,淡淡一笑:“果然是可人兒,難怪緯弟這般癡迷…”
“姐…姐…”小憐緊張地低下了頭…
“你還知道我是你姐姐?”塵落語氣無波,看着眼前的春水,滿眼惆悵,“我還記得,那年我們一起坐在亭子裡閒聊,我與你說了很多心事,後來,你主動想法子幫我出宮,陪我去齊國…那時,你真的是爲了幫我滿足願望嗎?…現在想想我才明白,你當時應該已經被他受命了吧?只是你覺得虧欠我,纔會冒着風險帶我一起去…”
小憐低着頭,沒有應答。
兩廂沉默良久,又聞琴聲響起,而塵落也開了口:“緯弟待你不錯,你這一去便好好照料他吧…”
舞依聞言擡起了頭,看着眼前的女子:“姐姐…你不恨我嗎?”
“有何好恨,我的男人我都原諒了,何況是你…我聽到過你和緯弟的傳聞,他既以誠待你,望你也能回以真心…我會讓陛下將這個秘密永遠藏起來,不再讓其他人知道…但從今往後,你不是我的妹妹,也不要再叫我姐姐…”她手下未停,也未擡眼。
風吹起她黑色的髮絲和白色的袍袖,在春日的陽光中格外鮮明。
舞依眼角酸澀,她緩緩跪下行了一禮:“多謝姐姐成全,可以重回高郎身邊,我定會好好相守,再無相負…在舞依心裡,你永遠是我的姐姐,即使你不再認我…”
塵落沒有回答,手下將琴絃撥得更快了些。
舞依又磕了一個頭,才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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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宇文邕在正武殿大醮報功,所以塵落便向他請了口諭,出宮去看延宗等人。
回到長安已有月餘,這些日子,他廢蒲、陝、涇、寧四州總管,又分遣使人,巡方撫慰,觀風省俗,宣揚治道。令有司明立條科,務在弘益,以求儘快安定東夏之土。
同時,他又以柱國、譙王儉爲大冢宰,上柱國杞公亮爲大司徒,鄭公達奚震爲大宗伯,樑公侯莫陳芮爲大司馬,柱國應國公獨孤永業爲大司寇,鄖國公韋孝寬爲大司空,將朝內的局勢重新劃分。
塵落思忖着他一來是因爲諸軍現在仍需在各地平定安撫,一來則是他也希望削減宇文憲、宇文招等人的力量…
本來她想既然決心留在他身邊,就要爲自己培養出些勢力來,而宇文憲是她的首選,如今看來,似乎是行不通了。
“茹茹…”高氏同她坐在車中,見她始終望着窗外,輕喚了聲。
塵落收回神思,見她神色不自然,淡淡道:“姑姑還是叫我瓔珞吧,去年也多虧姑姑你照顧我,我從小沒享受過有母親的生活,雖然和你相處的很短,但在我心裡,已經把你當做了母親…”
高氏有些觸動,擡手擦着眼角的淚:“我那時瞞着你是看你開心,如今見你這般,反而覺得若你想不起來便好了…真是苦了你…”
“沒什麼苦的,他待我並未有什麼不好…只是我的心裡總有個坎兒過不去,可是我看到他有危險,又會控制不住自己去救他…終究,是我親手斷送了我的國家,把它送給了我的男人…”她說着,無奈地笑了笑。
“瓔珞…”
“母親也多年沒有見過十叔了吧?今日不如也去看看他…十叔他,身子也不好。”
“湝弟他從小□□,卻因爲他母親的關係不受父親的喜愛,沒想到這次會是他站出來支撐到最後。”
“我也沒想到會是二哥和十叔在信都維持着最後的局勢…若是能在幷州陷落前,或許一切都不一樣…”
高氏理解她的心情,雖然已不是齊國的人了,但畢竟那是她們的國…
“母親,父親對你好嗎?若是不好,我讓陛下下旨,讓你們合離吧?”
高氏一愣,旋即搖了搖頭:“現在合離了,我又能去哪?半輩子都忍了,還在乎什麼…”
“那母親若是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告訴我,我以後會勸勸父親的…”她這般說着,心裡也升起淡淡的澀意。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