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連落了三天,雨後的天氣倒是回了暖,也對,已經是四月末了。
盛世一年,四月立夏時節。
蘭翠站在門口看着遠空“娘娘,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去御花園坐坐,曬曬太陽也好。”
風華今日一襲青衫盤着蛇紋髻,看天外彩霞更濃,剛落過雨的天地,連呼吸的氣體都叫人覺得舒心閒適“也好。”
轉身走入房中左右張望着,而後卻愣在那裡輕斂了眉頭。
“娘娘想找什麼?”蘭翠跟在她的身後,輕言問道。
風華看着已然變的奢華的房間,金雕玉璧翡翠珍珠奇花好瓷裝飾,卻依然讓她覺得空蕩。
“入宮的時候,忘了琴蕭。”風華低嘆,走到鏡臺前執了昨日沒繡完的錦帕“走吧。”
蘭翠從櫃中取了針線盒子,跟在她的身後,亭厥樓閣下還有一些泥濘,不過風華並不在意,徑自的尋了個較爲僻靜的亭子坐下。
御花園中的牧丹競相開放,現下才真是牧丹花開的時節,風華取了蘭翠放在石桌上的木盒緩緩打開,取了粉色的長線透過針眼,未繡完的絲帕上是半朵牧丹。
“娘娘,小翠兒給拿些點心去。”風華出門不喜歡帶人,蘭翠便只好事事親爲。
風華點頭。此時的御花園中,偶有幾束牧丹花開的正是妖嬈,她便就着這風景,在帕上繡着牧丹。
“呦,這不是風華妹妹麼?”尹欣兒故做傲氣的聲音傳來,原來只是出來透透氣,卻沒想到會見着死對頭,當然要過來打聲招呼。
風華聽到聲音卻是頭也不擡“欣兒姐姐有心了,妹妹我只是想繡一幅牧丹。”這話是讓她快點走,別礙着她。
可尹欣兒是誰,怎可能乖乖聽話,反而翻了個白眼冷笑“風華妹妹上次不是說花苞子的牧丹,纔是開的正好麼?”這是擺明了笑她小人得志。
風華手中針線不停,餘光卻是掃了一眼亭外,那裡的牧丹樹下,一襲藍衣透過密集的枝椏,在緋紅的牧丹後面暗暗翻揚。
於是扯了嘴角,語氣淡然的開口“牧丹乃是花中皇后,對於尹姐姐來說自然只配的上花苞子。”
“你…你敢羞辱本宮。”她這話分明是說自己配不上牧丹,還太嫩了,尹欣兒又怎忍的下這樣的嘲諷,當既上前兩步就要去扯風華手中的繡帕。
風華針尖一挑紮了尹欣兒伸過來的手指,而後身子一轉繼續下針,引線而上。
“嗞……”尹欣兒吃痛擡了一下手,當既恨的乾脆擡手就往風華的臉上招呼。
“啪!”風華根本沒想到這人竟如此沒有顧忌,被打了個正着,側着頭還在發愣,臉上是火辣辣的疼。
疼的風華覺得眼睛都有些腫,眼淚都要落下了,側過頭狠狠的瞪着尹欣兒“從小到大,你是第一個打我的人。”
尹欣兒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有一些發愣。
“娘娘?”蘭翠正好端着食盒過來,就看到風華一邊的臉側通紅通紅的,而她面前的人就是尹欣兒,蘭翠又怎麼能允許有人欺負她家娘娘,當即丟了食盒飛奔過來,擡手就要打回去。
“慢着。”風華一聲怒喝,蘭翠揚起的手愣在原地。
“怎麼,你個賤婢膽敢以下犯上?”尹欣兒本來的確被蘭翠來勢洶洶的模樣嚇了一跳,但見風華阻止反而更加囂張。
蘭翠手指顫了顫,十分想用盡全力,讓她到地上躺上一會,可風華卻在一邊緩緩的搖着頭。
蘭翠氣怒的垂下手,扶起還坐着的風華“娘娘,我們回去。”
風華點頭隨着她起身,卻在經過尹欣兒身旁時,低聲的落下一語“被狗咬了,難道還能咬回去不成。”
尹欣兒憤恨的看着她們二人的身影,卻在蘭翠惡狠狠的眼神下退了回去,沒能再鼓起勇氣上前繼續找麻煩,卻是揚了手在自家的小宮女臉上狠狠的落下一個耳光。
“啪,看看你這個沒用的樣子,縮頭縮尾的活該當一輩子的小宮女。”尹欣兒怒罵着一直跟在身側毫無存在感的人。
小宮女縮着脖子捂着瞬間紅腫的臉,默默的掉着眼淚,卻是連嗚咽都不敢。
風華和蘭翠聽着身後的聲響,卻都沒有回頭,只是緩緩的回了風華苑。
一進苑門,蘭翠便開始埋怨了起來“娘娘啊,你爲什麼不讓蘭翠打回去啊,那個尹欣兒簡直欺人太甚。”
“蘭翠。”風華無奈的喚她。
蘭翠卻是越想越生氣,在屋中大廳裡來來回回的踱步,而後看着風華低垂着頭坐在桌旁,安安靜靜的樣子,更是覺得自家娘娘委屈的很,心裡也越加鬱悶的難受。
“啪。”蘭翠突然用盡全力的拍上桌子,黃梨花木的圓桌,竟是從她掌心緩緩的裂開了一條蜿蜒的長縫,連帶着桌上的織綿都碎裂開來。
風華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饒是她再淡定也忍不住看着桌面,暗暗的白了臉色,這一掌要真是落在尹欣兒的身上,那骨頭得斷上多少根啊。
巨大的響聲,讓屋外的那襲藍衣,都忍不住探了頭,看着碎裂的桌面微微斂眉。
蘭翠猛的轉頭瞪着那一襲藍衣,滿腔的怒火終於尋到了可發泄的地方,跺着腳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你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一直跟着娘娘的嗎?怎麼也眼睜睜的看着娘娘被人欺負?”
“好了蘭翠。”風華無奈輕言,接過宮婢煮好的雞蛋用巾帕包了,自己按在臉上揉着“皇宮本就是一個無銷煙的戰場,這只是一個開始罷了。”而且在御花園中大打出手,也真是難看。
“可是……”蘭翠依然氣不過,都是因爲她不在纔會讓娘娘被人欺負了去。
“會動手的女人,只是個笨女人而已。”風華側過臉,掩去紅腫的面頰“準備午膳吧。”
蘭翠扁了嘴,終是無奈的福身“是娘娘。”
等到御膳房送來午膳擺將上桌,風華執着筷子看着碎裂了的桌布“等會去織制紡換一塊吧。”
“是。”蘭翠站在一旁,氣也消了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做爲一個女孩子家的,竟連桌子都拍裂了。
風華安靜的夾着菜安靜的吃着,父親到底是什麼時候培養的蘭翠,人聰明知曉的事情又多,現下看來連功夫也會上一些,偏巧的自己以前竟是沒有見過。
風華想着父親的眼光該是不會錯的,蘭翠應當是她在宮中唯一可信任的人了。
蘭翠靜靜的看着風華的側臉,那裡還是紅通一片,心疼的喚了苑中的宮女,讓她去太醫殿拿些藥膏去。
風華用過膳食,乾脆尋了本書回房去看。
蘭翠便喚人進來收拾好殘羹,剛好去拿藥的宮女也回來了,蘭翠打開木盒聞了聞,而後轉入內室。
“娘娘,讓小翠兒給你上藥吧。”蘭翠掀開掩門的簾子走了進去。
風華放下根本就看不入心的書卷,微點了點頭。
蘭翠便走到她的身側,指尖輕柔的將藥膏在她如玉般的面頰上緩緩鋪開,上好藥又扶着風華躺下“娘娘睡一會吧。”
臉上有一絲冰涼帶着芬芳的氣味,風華點了點頭竟真的睡了過去。
蘭翠走出房間掩上房門,將分到風華苑的四個宮女都喚了過來“你,拿着桌布去織制那裡換一塊一模一樣的回來。你,去木枋那裡叫他們來換張桌子。還有你們兩個,守着娘娘,別讓人打擾了娘娘休息。”
“是。”四人點頭答應,各自散去。
蘭翠瞪了一眼樑柱旁邊身着藍衣的人,而後走出苑門。
藍色的身影欣長挺拔,清秀的眉目看着蘭翠的背影,低斂了一下眉目,而後悄悄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