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卓玲就去睡了，這點讓我挺詫異的。
以前在的時候，她能鬧上半夜。
唐世鳴有應酬要出去，出門前問我媽去不去。我媽拒絕了，說要陪我。
我媽送唐世鳴離家後，回來坐到我身邊。
“媽，不早了，我去睡覺。”
“我知道你這幾年因爲我偏袒玲玲怪我。但是你今天難道沒有發現她變了不少嗎？她年紀小，如果我不溺愛她得到她的依賴和信任，對我們都是一場災難。”
我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媽，都過去了。”
“可在你心裡還是一個結。顏顏你想想，如果在這幾年我在玲玲面前表現得很愛你，她會怎樣？怨恨會讓她跟卓熊越走越近，我們這一輩都跟卓家扯不清關係。”
我沉默。其實白天跟卓玲聊了會，從她的變化我就猜到了。
“那你就不怕我因爲怨恨變壞麼？”
“你不會，你的根很好，你爸爸比你叔叔善良忠實多了。”
我笑了笑，無法可說。
“媽今天想跟你說個事。”我媽顯得緊張起來。
“什麼事？”
“我提前跟卓玲商量了，打算給她改姓。”
“姓唐？”
“嗯。”
“她自己也願意？”
“嗯。”
“那你們隨意吧，不用跟我說的。”
“媽媽想問問你，你要不要也改姓唐？”
我皺起眉頭，毫不猶豫道：“我就不用了。”
“爲什麼？媽媽嫁進了唐家，你跟着唐叔叔姓不好嗎？”
“我沒說不好，但是對我那死去的爸爸不公平。你嫁給他不是因爲真正的愛情，我是他唯一的女兒不能背叛他。”
“可是玲玲都願意。你爲什麼不願意？”
“我爸爸跟卓熊不一樣，卓玲又改姓的必要，我沒有。”
“顏顏，這改姓對你也有好處的，而且……”
“我已經從成年了，能自理戶口了，沒必要改這個姓。而且我過不了多久就被得冠上墨先生老婆的名稱，真沒必要改這個姓。”
我媽一臉無奈，“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固執！你十九歲都沒滿，辦結婚證都辦不到。”
“大不了把年齡改大幾歲，這個都不是問題。”
“那你就那麼確定墨爺能娶你嗎？你以爲結婚是過家家那樣簡單的事嗎？”
我默默聽着我媽說着，不去打斷她，也不跟她吵。
大難不死，我想珍惜一切。
“顏顏你聽進去了嗎？”
我點點頭，“聽到了。”
“可你沒聽進去。”我媽嘟着嘴有點賣萌的意思。
“媽，你總不能還想控制我的思想吧？”
“我是爲了你好。”
“我知道。可你爲什麼就不信任墨爺了呢？你以前不是挺相信他嗎？”
“以前是以前，以前你也沒經歷這些事，我……”
我拉住我媽的手打斷她，“我已經成年了。你放開我讓我追求我的幸福好不好？”
“可是……”
“我會繼續上大學的，愛情我也要，學業我也要，我不會讓自己荒廢。你不信墨爺了，信我好不好？我這次死裡逃生讓我明白活着很不容易，我不想讓自己有遺憾。我喜歡他愛他，不能因爲懼怕就放棄他跟肚子裡的孩子，你作爲我的親人要理解我支持我啊！”
“顏顏，你知道劉婷婷嗎？”我媽眼中含着淚。
“她怎麼了？”
“我前段日子帶玲玲回村裡，看見劉寡婦了，人都精神恍惚了。她的女兒劉婷婷死了，跳河自殺。”
我腦子嗡嗡嗡的響，沒想到那麼好強的劉婷婷會走到這一步。
“聽說是上學在外面亂交懷了孕，村裡人都問她是誰幹的，她也不說，就選擇死了。死了都不願意說那個男孩是誰。真是造孽……”
“媽，其實……”
“其實什麼？”
“沒什麼。那卓熊對劉寡婦怎樣？”
“還在一起過日子，那個村裡的男人本來就不好討媳婦，他們怎麼捨得趕她走。我專門找了醫生給她看過，是一時的，慢慢的會好，不會瘋。”
和我媽聊完後回到唐家給我佈置的房間裡，我沒忙着去洗澡，坐在椅子上發呆。
想起那天劉婷婷的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懷的孩子是卓熊的，可她選擇死都沒說出來，應該是爲了她母親。
她對自己徹底絕望了，死的時候希望她母親有個依靠。
我想起我們之間的糾葛，其實她真的沒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在她跑來找我的時候我選擇了冷眼旁觀，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
如果我幫了。她就不會走投無路選擇死。
生命那麼可貴，她那麼嬌貴的一個女孩是怎麼下決心的……
我連做了一週的夢，夢裡老夢見劉婷婷，夢見她那天去學校門口求我，夢見她哭哭啼啼的跳河，夢見她冰涼的屍體。
一開始我忍着沒跟任何人說，後來心慌意亂的，我接到墨風景的電話跟他說了。
“你最近壓力太大，再過幾天我把事情處理好，帶你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好，那你還是要每天給我打電話。”
“嗯。”
掛了電話，我走出房間想去找人聊聊天。遇見端着一盤水果拼盤吃着的卓玲。
她雙腿放在茶几上，小身板在那抖呀抖的，像個女痞子！眼睛盯着電視移不開眼。
我走過去站在她身邊說：“卓玲你這樣子沒個女孩子樣子。”
她斜了我一眼，“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啊？跟我媽一樣，你是老了麼？”
我抽了抽嘴角，無奈的坐下，瞅了眼她手裡的水果盤，挺想吃盆裡的葡萄。
她扭頭看見我的眼神，將水果盤移到她身子那一邊。
“沒你的份，別盯着！都是大人了還吃什麼吃，也不怕胖成豬！”
我真是無語了。
這嘴怎麼就這麼賤，說不出兩句好話。
我就想試試她能嘴賤到什麼程度。故意討好地說：“卓玲你喜歡娃娃嗎？”
“喜歡啊！你去我房間看看，繼父跟媽媽買了好多漂亮娃娃給我，可貴了！上次我帶幾個同學來家裡玩，她們可羨慕我了！”
“娃娃是小寶寶的化身。那你喜歡小弟弟小妹妹嗎？”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媽媽不會給我生弟弟妹妹了，她說有我跟你就夠了！”
“所以你找媽生過？”
“對啊！她不生，我還挺失望的。”
我故意挺了挺肚子。一隻手放到肚子上揉了揉，“我懷了。”
“什麼？”她一臉錯愕看着我，慢慢將視線朝下移。
“卓顏你是說你懷小弟弟小妹妹了嗎？！你可別騙我，你騙人的樣子討厭！不對。你所有的樣子都讓我討厭！”
“你不信去問問媽。”
“哼！你等着，等媽回來了我就問。”
我陰笑了下，挺驕傲地說：“那你現在不讓我吃水果，就不怕餓壞我肚子裡的小弟弟小妹妹嗎？”
她深深皺起眉頭。看了看水果盤，又看了看我的肚子，很掙扎的樣子。
“卓玲，我肚子裡的小傢伙可跟你沒仇！”
“你噁心死了！都還沒證明，我怎麼相信你！”
“那天媽去醫院接我，在車上難道沒說過？”
她眼睛亮了下，又狐疑地盯着我的肚子看了會。
“別人懷寶寶肚子都好大，你的怎麼這麼癟！”
“因爲我吃的少，我跟寶寶都很餓！”
“……你騙我吧？”
卓玲顯然鬆動了，收回雙腳，將水果盤重重放到茶几上。
“我吃撐了，不跟你搶了，讓給你就是！”說完，她起身跑開了，挺彆扭的樣子。
我想如果卓玲一出生是被我媽帶大的，我媽不是會教她來嫌棄我、討厭我、欺負我的，我們姐妹倆的關係就不會搞到這個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