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成這樣還貧嘴
三兒和往常一樣,三點就起牀拉魚。童新華在三家住了一夜,早早地起牀梳洗,這時三兒送完魚已經回來了。童新華關心地問三兒:“天天起早不累呀?”童林搶着應答:“一年到頭,一天都休息不了。”三兒更正道:“不是一年到頭,過年能休息幾天。”
二嬸找了件舊衣,讓三兒換上。換完衣服,三兒就往老先生家趕。
老隊長早來了,拉三兒進老先生房間,跟三兒說:“站大門口等着,看人來了就下跪,拉你纔起來,再回房間陪客人跪着給老先生磕頭。”三兒爲難地問:“就我一個人哪?那得跪多少回?”老隊長笑笑:“來人多就跪得多,來人少就跪得少。夠你累的。”
老先生和老太太學生太多,來弔唁的人也多,一個接一個,絡繹不絕。三兒挨個跪接,再跪陪客人進房間磕頭,還沒人換班。到傍晚的時候,三兒的腿就不是自己的了。老太太心疼三兒,扶三兒到桌邊坐下來。老隊長跟高中嚴校長說:“不行就停屍一天吧,要弔唁到火葬廠去,要不,不光三兒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哇。”
“明天就火化。”老太太作了決定。
晚上回家,三兒洗完澡就上牀睡覺了,飯都沒吃。
林志清吃晚飯的時候纔回到三兒家,一點胃口也沒有,柱着筷子跟二嬸說:“哥在家裡喝悶酒,哭,說三兒給老陳家丟人了。”二嬸心情也不好,扔了筷子說:“他給老陳家爭什麼光了?好人要人做,都不做好人,世界上就剩壞人了。”林志清嘆口氣。
童林起身到廚房拿了雙乾淨筷子,回到客廳遞給二嬸,勸二嬸:“嬸你吃點。”二嬸搖搖頭,眼淚流了下來:“三兒容易嗎?那麼點大就幹活,大學都上不了,一天到晚累的,就老先生關心他、勸他。他蘇啓明見三兒從來沒好臉,說三兒這不好那也不好,還好意思說他是老陳家人,他給三兒做什麼了?三兒丟老陳家人,跟他有什麼關係?”童林也沒了食慾。小麗默默地站起來,到洗浴間給二嬸拿了塊乾毛巾。
三兒被二嬸的聲音吵醒了,想起來勸勸二嬸,但太累了,不想動彈。
早上,拉魚從幸福圩往城裡趕時,三兒差點把車開到圩堤下面,驚出一身冷汗,幸好剎車即時。停穩車後,三兒下車看了看歪到一邊的車輪,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氣,掏出煙,點着,揉揉依然麻木痠疼的雙腿,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把車開走。
送完魚回到清水,三兒又開車帶老太太和清水高中的幾位領導,護送裝老先生屍身的大卡車去火葬廠。參加老先生追悼會的人不少,除了高中老師、老先生學生,還有教育局的領導,教育局長番江海也到了,甚至有省裡的人來參加。童新華跟三兒說:“科級以上幹部就有七八個人。在菜籽湖這種小地方,這樣的排場不低了。”三兒問:“老先生生病的時候,沒見有這麼多科級學生哪?”童新華笑笑:“嚴校長聯繫的。這也是交際場,他平時哪能請得到這些人哪?”三兒想起昨晚自家的情形,不禁笑了笑。
直到下午一點多,老先生骨灰盒才安放好。高中在市委招待所準備了伙食,宴請各方來客。三兒看沒自己的事了,藉口老太太不舒服,跟嚴校長、童新華和林志清打了招呼,把老太太拉到土菜館,把老太太交給胡小月,然後就上樓到胡小月房間睡覺去了。胡小月和小黃把老太太扶上樓時,三兒已經睡着了。胡小月進門問三兒:“不洗洗呀?”三兒無力地擡了下手。老太太把胡小月拉出房間,掩上房門,解釋說:“三兒累了。”
“是累了,”胡小月心疼地說,“要不髒兮兮的他睡不着。”
胡小月把老太太帶到小黃和玲子的房間,服侍老太太睡好,又回身來到自己房間,收拾好三兒胡亂扔在牀邊的衣服,起身準備走時,三兒翻身說:“姐給我腿按摩一下。”胡小月輕笑道:“不準備說我x勾引你。”三兒懶洋洋地說:“你就是撲上來我也沒精神。”胡小月打了三兒一下,揭開被子,搬出三兒的右腿,再掖好被子,輕輕地給三兒按摩起來。三兒哼哼嘰嘰地說:“真舒服。”胡小月說:“累了就跟我說,我給你按摩。”
“那怎麼受得了哇。”
“累成這樣還貧嘴。”
沒過一會兒,三兒又睡着了,輕輕地打起了酣。胡小月怕把三兒弄醒了,就住手給三兒蓋好被子,坐牀沿看了一會熟睡中的三兒,笑笑,彎腰親了一下三兒的臉頰。
老太太三點多就起牀下樓了,林志清正坐前廳裡跟胡小月和方師傅聊天說話。見老太太來了,胡小月趕緊帶老太太去梳洗。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林志清咂了下嘴。方師傅問:“林主任怎麼了?”林志清搖搖頭,心想,三兒又背個麻煩,以後可怎麼辦?
五點多,天剛擦黑,林志清叫胡小月去喊三兒起牀。胡小月把三兒搖醒時,三兒睡意正濃。胡小月說:“林叔叫你回睡去,明天還要起早。”三兒哼了一聲,抓住胡小月的手。胡小月明知故問:“怎麼了?”三兒翻了下身,強壓住慾望,嘟囔道:“沒怎麼了。一會兒就起來了。”睡了一下午,三兒恢復了元氣,癢癢肉又發騷了。
“起來吃飯,”胡小月在坐沿坐了下來,“吃了回去睡。”
三兒又哼了一聲:“活着真累。什麼時候想怎麼活就怎麼活纔好。胡小月問三兒:“你現在還不自由哇?誰管你呀?”三兒苦澀地笑笑:“秋子說,還是小時候好。小時候天不怕地不怕,想打誰打誰,想幹什麼幹什麼,想到哪到哪。長大了就不行了,得想許多事,秋子也走了。”胡小月安慰三兒說:“秋子說畢業就回來。”
“回來個屁。”三兒嘆了口氣,“飛走了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