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人哪
秋子來電話,說別墅已經在裝修了。秋子自己做了個裝修方案,沒用高健的設計。秋子說,不想把家裡弄得跟童話世界一樣。高健還在北京逛,沒回清水,也沒到省城去。
四月中旬要結束的時候,三兒想到北京去看看,秋子太忙了,又要上班又要裝修。這時卻傳來朗公社和馮姨離婚的消息,這消息比三兒預計的來得早。三兒給二嬸打了個電話,問朗琳怎麼樣,二嬸還不知道朗公社離婚的消息。二嬸說朗琳現在很懂事,很聽話,工作很認真,下班就回家幫忙做家務。三兒把消息通報給朗琳,朗琳一點都不意外。朗公社之前給朗琳打過電話,跟朗琳討論家裡的事,並得到朗琳完全的支持。朗琳說,不想見馮盼盼了。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也就是四月二十號,三兒趕到營銷公司。周過跟三兒說:“朗叔跟馮姨是協議離婚的。前天上午紀叔陪朗叔找到馮姨,跟她談了,昨天上午就離了。房子歸朗叔所有,東西也歸朗叔,車歸馮姨,門面和超市歸馮姨,朗叔分了一百五十萬,馮姨分多少錢不知道,紀叔說,肯定不止一百萬。”三兒還是有點遺憾,說:“馮姨幫過我忙的。”
“你幫他們多少忙?”周過說,“童林還不服呢,都好了馮姨了。”
傍晚,紀鐵林和樑姨先回到營銷公司。三兒問紀鐵林:“朗叔還好唄?”紀鐵林搖頭冷冷地笑了一聲:“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這麼看哪,這兩個人就沒恩。要說他們之前關係挺不錯的,那時候他們是怎麼勸我的?你知道的。大前天小樑打電話跟小馮約好了,前天上午我陪老朗去的。我還找了家咖啡店呢,我還想着,最後再勸勸吧,根本沒法勸。老朗開口就說,小馮我們把離婚的事談談吧。小馮說,你說怎麼談。老朗就說,孩子長大了,不存在歸誰的問題,房子只能歸我,其餘的東西你全部拿走都行,你說了算。哎呀,那就跟導演導演好了一樣。小馮是變了,打扮得跟小姑娘一樣,你要是看到她,不一定認識了。她原來就喜歡打扮,那也沒那麼穿哪。老朗跟我說,跟她在一塊多呆一秒鐘都是煎熬。昨天老朗請了一天假,我也沒上班,陪着他。其實不用陪,輕鬆得不得了。噢,小馮叫我給你帶個話,說以後朗琳就麻煩你照顧了,叫我跟你說,謝謝你。”三兒問:“沒給朗琳帶什麼話?”
“沒有沒有。”紀鐵林搖搖頭,“上回小馮找朗琳,叫朗琳跟她走,到裕隆上班去,跟朗琳大吵了一頓,就在三號店的會計室裡。陳會計後來跟我們說,朗琳跟瘋了一樣,幾個人拉都拉不住,罵小馮不要臉,叫小馮滾,說永遠也不想見你了。小馮這事,朗琳知道得比我們早吧,估計是小馮自己跟她說的,小馮不是希望朗琳跟她到裕隆去嗎?現在小馮跟朗琳應該沒聯繫了。朗琳換手機號,估計小馮不知道。裕隆五一開業吧?小馮是執行總經理。”
“朗叔沒事就好。”
“他能有什麼事?”
晚飯後,過六點半了,朗公社纔回到營銷公司,回來就跟三兒和老紀說:“找個地方喝一杯。”朗公社並不如紀鐵林說的那樣輕鬆,三兒跟紀鐵林都很意外,但沒多問。
到了小飯店,點好了酒菜,紀鐵林才問朗公社:“今天又怎麼了?”朗公社仰頭深深地嘆了口氣:“上午跟她到房管局,把門面房產證的名字改了,以前是我們倆的名字。她說下午她還要到家裡拿點東西,拿完東西就把鑰匙留家裡面。下班我叫秘書把車拐了過去,回家看了一下,她把家裡打掃乾淨了。哎,怎麼說呢?我也不知道怎麼說,那就不說了。”
“這婚離得倉促。”
“離是必須離的。”
“要是她後悔呢?”
“後悔也必須離。”
紀鐵林鬱悶地看着朗公社,朗公社輕聲提醒道:“老紀,我是男人哪。”紀鐵林擡胸嘆了口氣:“何必。”三兒不知道老紀是說馮姨,還是說朗公社,也許老紀是說這兩個人。
服務員端來了冷盤和酒。三兒拿過酒瓶,打開,給紀鐵林和朗公社各倒了一滿杯。朗公社捏着酒杯說:“老紀,三兒,我想到下面轉轉。”紀鐵林問:“下面哪兒?”朗公社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接着說:“在辦公室裡呆着,空調開着,老闆椅子坐着,看看文件看看報紙接接電話,實在沒什麼意思。我還是不喜歡當官僚。到下面轉轉,到農村轉轉,看看現在的農村,到底是什麼情況,散散心唄。其實呀,從骨子裡說,我還是農民哪。”
“往前數三代,”紀鐵林捏着手裡的煙,“都他媽的是農民,一樣。”
三兒關心地問:“以自己名義去,還是以廳裡的名義去?”朗公社眨眼想了想:“以廳裡的名義,也以自己的名義,以廳裡的名義出門,以自己的名義做調查。看看,看看下面的情況跟報上來的情況到底一樣不一樣。”三兒承諾道:“我資助你。”朗公社搖了下頭:“我現在有錢,分錢了,我一百萬,朗琳五十萬。上午打電話給朗琳,朗琳說這錢她不要,叫我別爲她擔心,大爸跟她說了,中心宿舍樓後面還有地,還要做房子,賣給職工只收成本價。朗琳說,那房子她自己賣,大爸大媽還不要她出錢。我出錢,不能讓大爸大媽出錢。叫我把自己照顧好。哎呀,朗琳現在是懂事了。再說,住招待所花不了多少錢,廳裡還報銷呢。”
沉默了,大家都不說話了,都不願意打破沉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服務員把端上來的碗碟整理了一下,跟大家說:“菜上齊了。”紀鐵林回過神來:“都吃點吧。”三兒拿起筷子。朗公社端起杯子,伸手碰了下紀鐵林的杯子說:“吱一口。”
“少喝點噢。”紀鐵林提醒道,“借酒澆愁,愁更愁。我也少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