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狗眼看人低
吃晚飯的時候，童林問三兒：“紅姑說你三天掙一百多萬是不是？”三兒更正道：“每年多掙一百五十萬以上。前提是，每年都像今年這樣火。每年都火，有這可能嗎？”
“肯定行。”童林扯着臉皮笑着，“你賺這麼多，老石願意呀？”
“高興壞了。”三兒說，“你以爲他能掙多少呢？生意好一年掙一百多萬就不錯了。他現在主要靠我的生意賺錢。料子利潤不高，運輸儲存開支大；老石還是太老實了，做點生意到處要債，累得要死，有時本都要不回來。生意不好他還虧本。他今年沒賺到錢，虧了。這些年也沒賺什麼錢，賺點又虧了，賺點又虧了。現在多好，坐家裡一年穩賺六七十萬。”
“天天說賺多少賺多少，”二嬸埋怨道，“錢呢？花哪兒去了？”
三兒歉意地說：“媽，這兩年我可沒大錢給你。”二嬸白了三兒一眼。三兒無奈：“你又不缺錢。要不一個月給你五千行吧？”二嬸不滿地扒了口稀飯：“我是不要你的錢。”
“我得給生活費了。”童林不好意思地說。
“那你給吧，工資都給我。”二嬸翻眼道。
吃過晚飯，三兒坐桌邊想起心思。童林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問：“又想什麼？”三兒倒吸一口冷氣：“老石虧了，周過也有可能虧呀。”童林擔心地坐下來。三兒咂了下嘴：“不知道周過跟貼牌廠家合同是什麼籤的，忘了跟他打招呼。”童林催道：“現在打招呼唄。”
三兒側身摸出手機，拔通了周過的手機。三兒擔心周過籤合同時沒注意跌價風險。周過跟三兒說，籤第一份合同前他跟方成才和餘幸福商量了好久，聊到了這個問題。周過找了份合同給三兒唸了一下，大致內容是：廠家按質按量提供產品貼牌，並及時運輸到清水建材營銷公司倉庫；廠家按質量要求自行檢測產品質量，產品質量標準由雙方協商確定，如遇不合格產品，一律退還，所造成的損失均由廠家負責賠償；貼牌產品均由清水建築材料營銷公司銷售，違者處以所售產品總價兩倍罰款；清水建築材料營銷公司負責產品宣傳，並承當營銷環節所產生的費用；貼牌產品出售價格由雙方協商確定；清水建築建料營銷公司收取貼牌產品總價百分之十八的貼牌和營銷費用；如一方要求變更價格，經協商定價後，由廠方清點未銷售產品；清水建築材料營銷公司不能擅自提高或降低貼牌產品出售價格，如有違規，按所得利潤五倍賠償。周過這麼一說，三兒就放心了。三兒沒想到周過心思竟如此慎密。
三兒收了手機。童林迫不及待地問：“怎麼說的？”三兒搖頭笑笑：“童林，上回我跟你說周過不如我是吧？”童林點點頭。三兒無趣地說：“我太自以爲是了。”童林催道：“到底怎麼說的？”三兒把周過跟人簽定的合同內容跟童林說了一下。童林放心地笑了。
“太小瞧這小子了，這小子真不簡單。”
“你更不簡單。沒你他到哪不簡單去？”
三兒搖搖頭吁了口氣：“不能這麼說，是金子到哪都發光。我就是狗眼看人低。”童林不安地勸道：“三兒你別這麼想。你還說對他絕對信任呢？你看，你都不問他合同到底是怎麼籤的，說明在你心裡，你更本就沒小瞧他。”三兒搖搖頭：“不是，那是我太大意了。”
“別想這事了。”童林揚揚手，“周過籤的合同沒什麼漏洞唄。”
三兒眨眼想了一下說：“要不說這小子不簡單呢，一點風險沒有。”童林又問：“那人廠家幹嘛？”三兒點點頭：“當然幹了。孫叔以前不說過嗎，有銷路做什麼都賺錢，辦廠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我們的優勢就是，有銷售市場。周過這麼籤合同，那些廠家跟我們的關係就不是代工關係了，我們就是他們的總營銷部，我們提供品牌效應和銷售市場，幫他們銷售產品，收取營銷費用。”童林仰頭想了一下：“我覺得還是代工關係。”三兒搖搖頭：“絕對不是代工關係。如果是代工關係，我們得把他們生產的產品買下來，他們收取代工費。那樣的話，風險就是我們擔了。漲價的時候，我們賺得多，跌價我們就賺得少，甚至虧本。我當然願意做沒風險的買賣了，哪怕賺少些，跟老石一樣。”童林哦了一聲：“我明白了。”
“這小子的確不簡單。”三兒掏出香菸。
“也許是別人給他出的主意。”童林說。
三兒抽出一支菸點上：“那也得他作決定。我以前跟他說過，籤合同前給我看一下，後來他打電話給我了，那時候說的不是這樣，我就說，你看着辦吧。”童林笑道：“也是個膽大妄爲的傢伙，跟你一樣，他是你徒弟唄。”三兒搖搖頭：“那時候就有廣告效果了，銷售渠道打開了，周過弄產品我給否了，營銷是我給他出的主意。當時總體價格一路走高，我就沒想到跌價的風險。不是老石這回來了，我還不重視。現在我們銷售好，產品的價格波動略遲於生產材料的價格波動，這個時間差正好彌補了運輸生產過程中的價格下跌，跌價對我們影響不大，甚至沒什麼影響。周過當時面臨類似的情況，他要是讓廠家給我們代工的話，目前賺的可能要多些，但從長遠看，還是現在的籤法好。我們現在正處於上升階段，我們還能永遠保持上升勢頭哇？到時銷售不好呢？那我們的命運就跟老石一樣了，今天賺點，明天再賠點，結果沒賺多少。”童林鄙視地笑着：“我以爲你無所畏懼勇往直前呢。其實你也小心。”
“不小心不行哪。”三兒抽了口煙，“不像那時候一無所有了。”
童林理解地點點頭。三兒又說：“九三年高中畢業，到現在，八年整，中國人八年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八年就搞了這麼點東西。”童林感慨地說：“這點東西還得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