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小看你
林志清的病情好了起來,肝功能恢復了不少。但三兒的清水塑料廠卻一點起色也沒有。徐善良在外面跑了一圈,一個業務員也沒拉到,坐三兒店裡直嘆氣。三兒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吃晚飯的時候,二嬸跟三兒說,孫晨光又賣了兩臺機器。三兒懷疑自己的判斷有問題。晚飯後,三兒沒像往常那樣急着洗澡,點了支菸,晃到隊屋,敲了孫晨光家的門。
三兒的到來讓孫晨光倍感意外。孫晨光熱情地把三兒介紹給愛人潘青青。三兒還是第一次見到潘青青,叫潘青青潘姨。潘青青是孫晨光做民師時的同事,皮膚和孫雅麗一樣白嫩,穿着比較時尚,也是養尊處優的樣子,言語不多,但孫雅麗長相卻和孫晨光相似。
孫晨光帶三兒參觀了自己的家庭工廠,和工廠一頭的住房。儘管是土坯房,孫晨光的家卻收拾得很乾淨,就是有點花哨,石灰牆上貼滿了名星照,有些俗氣,卻很熱鬧。
孫雅麗翅着蘭花指給三兒端上茶,潘青青給三兒抓了點心。三兒打量着屋子說:“這麼一收拾就像家了。原子這屋子破的,都是蜘蛛網。”孫晨光得意地說:“小潘會收拾,茅草棚也能收拾出花來。”三兒點頭笑笑。孫晨光特地補充:“雅麗也行,就是懶點。”
客氣一番後,三兒問:“叔不說打邊鼓嗎,沒動靜哪。”孫晨光搖搖頭:“我還跟人合夥湊了點錢,準備兩邊投標,順便幫你殺殺價,其實我看上窯廠了。鄭如鬆答應得好哇,叫我在家等着,說到時通知我。左等沒信,右等也沒信,等着急了,又跑到鄉里。咳,我去的時候,鄉里早跟金華興談好了,合同都簽了。塑料廠就沒問了,跟你唱對臺戲呀?”
“我以爲叔想假投標呢,”三兒說:“爲買隊屋搭臺唱戲,也沒戲呀。”
孫晨光讚許地笑笑:“本來是有這打算。我問老隊長了,想把隊屋買下來,老隊長說徐莊就這點家底了,不賣。然後我就想通過這個機會,和鄉里那幫人搭上關係,讓他們出面給我做工作。想想還是算了,這幫人不行,太黑。我跟人湊了十二萬呢,勢在必得,哪知道他六萬就把廠賣了。六萬,最多兩年回本,他媽的心比柏油還黑。”三兒搖搖頭。
“我沒想到你這麼買廠,”孫晨光伸出大姆指,“小三兒還是你厲害,鬼點子太多。要知道這麼賣,我也願意買呀。不過我不能買,你的主意。開始聽說你準備花十二萬買廠,我心想,小三兒又不是瘋子。一問才知道,多三畝地。你這哪是買廠哪?你是買地呀。”
“其實我還是失算了,”三兒搖搖頭,“不說地吧,這破廠就頭疼哪。”
“孫晨光笑着問:“廠裡沒業務做吧?”三兒咂咂嘴:“向叔求經問寶來了。”孫晨光撐着桌子點點頭:“問我善良了。辦廠你還是門外漢。”三兒誠懇地點點頭。孫晨光接着說:“你那小廠算什麼呀?幾臺破機器,早就落伍了,買得是便宜,再便宜就是白送了。善良說那幾臺機器就沒生產多少東西,沒什麼磨損,倒是能用,賺了。問題是,這麼幾臺破機器你就想引領菜籽湖塑料市場的經營風尚哪?不是我小看你,你就做不到。”三兒撓撓頭:“我是太自以爲是了。”孫晨光不客氣地點點頭:“你要是跟我一樣,有固定客戶,不愁銷路,行,你可以自以爲是,薄袋不做,不壓款。關鍵是,你有固定銷路嗎?都揭不開鍋了。人要薄袋,說明薄袋有銷路,有市場,幹嘛不做?”三兒點點頭。孫晨光又說:“還說等坐莊找你,你那破廠冷冷清清的都不開機,人幹嘛找你?迂腐。做生意就得隨行就市,入鄉隨俗。你還說了吧?不行把那幾個人養起來,養起來你辦廠幹什麼?想做慈善家呢?迂腐透頂。”
“開飯店,修車,我就這麼做的。我就想着,辦廠我就如法炮製了。”
孫晨光搖搖頭:“開飯店,修車,用戶就是你的客戶。辦廠面對的是外銷員,他們不是用戶,是中間商,他們也想掙錢。你那麼做,他們掙什麼?”三兒長吁一口氣:“勝讀十年書哇。”孫晨光笑笑說:“那倒談不上。上回你說秋子清高,你也何嘗不清高?”
“我不是清高,”三兒咂嘴搖搖頭,“我是愚蠢。一會兒跟善良說去。”
孫晨光掐滅了菸頭:“做生意先得做俗人。善良也不在行。”三兒擡眼看着孫晨光。孫晨光說:“善良搞技術不錯,能吃苦,爲人也行,做生意沒經驗。有些規矩他也搞不清楚。現在的規矩是,生人新手,第一次進貨付現錢,除非有人擔保,熟悉之後才壓款。”
“我也一抹黑呀。”三兒慚愧地撓撓頭,“叔,以後我就拜你爲師了。”
從孫晨光家出來後,三兒直接去了徐善良家,把孫晨光說的話跟徐善良又說了一回,並向徐善良道歉說:“之前給你定框框太多,我不對。”徐善良笑笑。三兒咂咂嘴:“媽的爲這破廠,我花十七八萬了。我的承諾還跟以前一樣,養你們三個月,最多不超過半年。以後就靠你們自己了,經營不好,你們少拿點,經營得好,你們多拿點。怎麼拿,以後再說。弄好了絕不讓你們吃虧。”徐善良不安地點點頭,又問三兒:“那壓款還給回扣嗎?”
“不說了過嗎,廠交給你了,你看着辦,你說了算。不懂問孫叔。”
徐善良老婆劉子芹擔心地問:“他行嗎?”三兒說:“不行你把他休了。”劉子芹扯着臉皮笑笑。徐善良說:“老子行!老子早說過了,不行老子不要工資。”三兒笑笑:“工資還是要拿的。”徐善良不服:“交給了還養我呀?三兒我保證,沒利潤一分錢不拿。”
“瞧瞧,瞧瞧。”三兒對劉子芹伸出大姆指,“你丈夫真他媽牛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