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兒子爭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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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天下起了濛濛細雨。王啓玉一直沒打聽到童新華來三兒家拜年的消息,有點着急了,撐傘來到三兒的修車店裡,問三兒:“你也不給你童叔拜年哪?”三兒知道王啓玉的心思,笑着說:“醫院裡賣鈣片的。”王啓玉咂嘴道:“他媽的鄭如鬆老問我呀。”
“我們兩家沒那麼講究。”三兒解釋說,“沒工夫不拜年。”
“有工夫跟我說一聲,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去套套近乎。”
“當官真不容易。”三兒笑道,“怎麼了?還想往上爬呀?”
“不了,到頂了。”王啓玉說,“朝裡有人,說話硬氣些。”
完年那天,高姨坐車來到路口下車,直接到了三兒家,童新華沒來。二嬸和老太太正坐家裡摘菜。見高姨來了,二嬸就起身準備洗手泡茶,高姨攔住二嬸說:“又不是外人,還這麼客氣。你忙你的,我自己來。”小西給高姨泡了茶。高姨跟二嬸解釋說:“都說老童要當副市長,還沒開會呢,不知道當得上當不上,人就往家裡跑。老童跑童林爺爺家躲着,就我一個人在家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哎呀,我也到你這兒過幾天,躲躲清閒。”
“志輝怎麼不來?”二嬸問,“你到我這兒躲清閒,他在家吃什麼?”
高姨搖頭道:“他還記得家呀?沒結婚就把家忘了,把老孃也忘了,一天到晚在對象家裡呆着,可勤快了,在家十手不拈。”二嬸笑了:“你沒見過三兒他伯呢,給三兒嬸家裡當長工。”高姨也笑:“還是你好,早不早找個兒媳婦,放家裡養着。”二嬸收住笑,嘆口氣說:“好什麼?回來呆四天就走了。跟三兒成不了,最後還是做女兒,做不了兒媳婦。”
“走了不還回來嗎?”高姨覺得這時候說秋子不是時候,又回到原來的話題,“我還沒跟你說過志輝對象吧?姓劉,叫劉燕,她爸是童林爸同學。燕子在房管會上班,人挺好,長得也還行,挺勤快的,來了什麼事都做,就是話少了點,比志輝還大兩個月。”
“童林說過,”二嬸說,“她爸在液化氣公司當經理吧?門當戶對好。”
高姨搖搖頭:“經理不經理無所謂,主要是知根知底,處着放心。老童跟老劉說了,今年就讓他們結婚,結婚了童林也好找對象,別童林走她哥前面了。”二嬸問:“你們當幹部的還講究這個哇?”高姨解釋道:“童林爺爺這麼說的,迷信。我們單位那房子下半年就差不多了,老劉說,房子我出了,裝修的錢他出,他找人裝修。還是熟人好,好講話。”
二嬸想起紅姑的事,問高姨:“不說把紅姑弄到液化氣公司嗎?說了沒有?”高姨直點頭:“說了說了。童林回去就催他爸,催他哥,哎呀,生怕不幫忙。”二嬸埋怨道:“這丫頭真是的,也不跟我說,要花錢就花錢。”高姨埋怨道:“花什麼錢哪?老劉答應了。”
小西給三兒和童林打了電話。接到電話後,童林跟張玉虎和同事打了聲招呼,騎上三挎子就往回趕,到三兒店門口停了下來,問三兒:“你回去嗎?”三兒停手向了一下,起身走到門外,跟童林說:“你先回去,我修會兒車,吃飯的時候再回去。問你件事。”
“什麼事呀?神神秘秘的?”
“小西說,紅姑的事定了?”
“劉叔答應了,還沒辦呢。”
“哎呀,怎麼這麼把穩哪?”
童林鄙視地白了三兒一眼,蹭地一下把三挎子開走了。三兒在後面叫:“慢點!不告訴你要戴頭盔嗎?”童林高聲答道:“忘了!回去早點!”三兒埋怨道:“還忘了。”
三兒回頭進店時,差點碰到站身後的許姨,嚇了一跳:“怎麼一點聲息沒有哇?”許姨翻了三兒一眼:“你也沒幹壞事。”三兒無奈地笑笑。許姨問:“紅姑工作找好了?”三兒猶豫了一下,點頭說:“差不多吧?”許姨嘆了口氣:“你叔就是犟,非要天和考大學,不補習念個大專班,正好童局長當副市長。”三兒撓撓頭:“聽紅姑說,技校今年不辦大專班了,省教委不同意。”許姨咂了下嘴,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三兒取下手上的手套,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掂出一支,湊到嘴裡,刁上了,又掏出打火機點上,安慰許姨說:“別急,天和考得上。”許姨又搖搖頭:“考不上;補兩年了,還不如高中的應屆生。不知道怎麼辦。”
“真是的。你還怕天和沒日子過呀?”
“日子是有得過,就是你叔不行哪。”
三兒吁了口氣,回頭看着對面空地上停着的小巴車。老吳站門口問:“小三兒,你怎麼不到我這兒吃飯哪?”三兒笑道:“就你那破飯店破手藝,不如我媽做的飯好吃。”老吳不滿地罵道:“操,老子多少在飲食業幹過兩年,撐大勺,就不如你媽了!來人帶過來。”
“把他神氣的!”許姨又嘆了口氣,“人神氣得起來呀,他兒子爭氣唄。”
三兒抽了口煙,接過話頭:“吳相寧這幾年沒回來吧?”許姨說:“老吳跟你叔說了,他兒子在北京辦了個裝潢公司,忙。他也沒考取,成績還不如天和。老吳想把他安排到供銷社待業,不幹,跑出去了,把老吳氣的,現在辦公司了。你叔那人哪,就是想不開。”
“車到山前必有路。”三兒說,“許姨你別急,到時候我們一塊想辦法。”
許姨點點頭:“三兒你勸勸你叔,你跟他還說得上話。”三兒抽了口煙。許姨又說:“你叔那人看着隨便,心氣高,誰都看不上,就還佩服你。”劉立插話說:“表叔也是,從來不給哥好臉,進門不罵就算客氣了。我當學徒師傅也沒那麼兇。我媽說,捧得刁逼得孬。小麗在師傅家多神氣?進門就乖了,話都不敢說。”許姨自責道:“小麗不怪他,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