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認不出你是戰城主, 那嫣緗樓的老闆娘又怎會認出你?”符禮對着長吁氣的戰亦晚低語着,好以消除她心中的不安與恐懼。
戰亦晚邊垂眸嬌羞地輕挪蓮步,邊壓着嗓子低吼着, “本城主跟她們這麼熟, 萬一被認出來, 那本城主日後還有何顏面在衆女子面前擡起頭?”
符禮輕笑着搖搖頭, 他真的很想問一句, “裝男人就那麼好玩嗎?”
“笑什麼笑?”戰亦晚微蹙雙眉沒好氣地呵斥着符禮,“趕明兒也讓你穿穿這曳地裙!”
“爲兄可穿不出亦晚弟這般風韻!”符禮作勢打量着戰亦晚的身姿,眼眸盈滿笑意。
“看着路別看本城主!”戰亦晚踮腳一巴掌端正了符禮的臉, “大街小巷上也沒幾家小姐出來玩,我現在夠顯眼了吧?那個兔崽子要是再不現身, 本城主就要挨家挨戶盤查!反正早已封城, 他插翅難逃!”
“只怕他要找的人還沒出現他怎會逃?”符禮帶着戰亦晚徑直進了仰霄居的二樓, 以便觀察着緗宜街上每一個人的神情來往變化。
戰亦晚一時驚詫,“你怎知兇賊就是找人?”
“直覺, ”符禮也不再作過多解釋,而是微笑着將菜單推至戰亦晚手邊,“先點菜吧!我估計你早就餓了!”
“那我點了?”戰亦晚迫不及待地掃視着菜單上的各式菜餚,眼角卻不停地瞄着符禮,忽而擱下菜單一臉釋然地嘆着氣, “唉!這麼好的菜, 可惜我沒帶錢啊!”
“點吧!這次我請你!”符禮邊喝茶嘴角邊漾起絲絲笑意, 戰亦晚的小心思他倒是看得透徹。
也沒等小二準備好, 戰亦晚瞅着早看好的菜名嘰裡咕嚕快速說了一通, “芙蓉燕菜,酒米釀鴨, 糖熘餎炸兒,什錦蘇盤,清蒸江瑤柱,燒紫蓋兒……”
符禮越聽眉頭皺地越緊,敢情這小妮子還記仇呢?這不就是上次在仰霄居自己點的那些菜嗎?可也沒讓她付錢啊?
“再來盤鹹菜炒肉絲!”戰亦晚末了又嬌聲細氣的加了句。
記菜名的小二張了張嘴,若有所思地嘀咕着,“這位小姐跟戰城主的口味好像啊!”
“哦,是嗎?戰城主是我表哥!”戰亦晚邊說邊慌忙撇過臉佯裝欣賞着樓下的風景,生怕小二一個仔細端詳就把她給認出來。
“別皺眉了,我知你上次沒好好吃這些菜,現在再點一遍,沒虧待你吧?”戰亦晚習慣性地扣着桌子翹起了二郎腿。
符禮素知戰亦晚好逞嘴上之快卻也是心思細膩之人,遂也不與她辯駁誰虧待誰,而是以指點了點她的雙腿,無奈道,“要該有個女子的端正樣兒,你沒看向姑娘平時怎麼坐麼?”
“我看她做什麼?她可是你夫人!你日後的枕邊人!”一聽‘向姑娘’三字,戰亦晚就滿心的不快,遂一句話嗆回符禮時也帶了七分刻薄。
符禮看出戰亦晚不怎麼待見向玉竹,也不想兩人之間出現尷尬的氣氛,便半嚴肅半玩世不恭地開口道,“可現在你是我夫人啊!”
“胡說!”戰亦晚臉上一紅激動地跳竄起,好似要探胳膊掐死符禮,“本城主是男子!”
戰亦晚很是豪爽地昂首拍着自己的胸脯證明着男子氣概,可氣勢中卻有那麼地絲絲心虛。
“好好,你先安靜坐下,”符禮並不想戳破她的身份,只等她自己說出,遂也不再與她隨便開玩笑,而是溫和親切的將各色菜餚逐一夾至她碗中,緩緩道,“那就請亦晚弟原諒爲兄的出言不遜!還有你也別再說向姑娘是我夫人,日後我會把她送回將軍府的。”
看符禮如此溫雅待人,戰亦晚低頭猛嚼着菜,心中不斷自責着剛纔的頭腦發熱言語行爲過激。
戰亦晚沉默了許久後,終於忍不住小聲囁嚅道,“其實,向姑娘也挺不錯的,符兄不喜歡嗎?”
符禮點了點頭默認着,戰亦晚又用更小的聲音哼唧道,“難道你真的喜歡,男人?”
“那你看像嗎?”符禮擱下竹筷,將束髮絲帶置於身後,擡眼示意戰亦晚好好打量自己,可戰亦晚卻又低下頭猛嚼着菜,似蚊蠅般含混着,“挺像的!”
符禮作勢輕敲了下戰亦晚的額頭,正色道,“像什麼像?我喜歡的是個女子,只不過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哦!”戰亦晚仍舊低着頭,語氣不再似剛纔小心翼翼,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沮喪,“原來你有喜歡的女子啊!”
符禮並不知曉戰亦晚瞬間的情感波動,轉而也低聲詢問着她,“那你是否也有喜歡的人?”
“有啊,小香雪嘛!”戰亦晚隨手挑着桌上的菜,有氣無力地打着哈哈。
符禮緊抿着嘴脣,略沉思了會後,有些猶豫地詢問道,“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是女子,你會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戰亦晚很好奇符禮會問她這個問題,但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十二閣少閣主!”
饒是符禮再鎮定,也在聽到這幾個字的瞬間一個不小心險些噎着自己。
戰亦晚回想起三年前她隨父親在城主大會上看到的十二閣少閣主,是那樣的一個隔絕凡塵的男子,舉手投足間有着仿若與生俱來的高貴儒雅。
“你會傾心十二閣少閣主?”恢復常態的符禮眼神中扔有些許的不可置信,眼角眉梢卻忍不住的俱含笑意,“聽聞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笑着動動手指就能屠滅一個村的人!”
處在回憶中的戰亦晚即刻打斷符禮的話語,維護着心中神公子的形象,“那是江湖傳聞,未必可信!”
“還有,我很好奇的是,”戰亦晚挪開碗盤湊到符禮近前低語道,“那少閣主是不是毀容了?爲何一直帶着黃金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額,”符禮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經道,“我聽聞少閣主容貌天下無雙,怎會毀容?”
“天下無雙?”戰亦晚無奈的嘆了口氣,“唉!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多,若是天下無雙又怎會帶面具?”
符禮可不想擔着被毀容的名頭,剛想揀着些重要的再次解釋番,卻見戰亦晚一揮衣袖轉身大踏步離去,“不跟你說了,趕緊付錢吧!咱該出去溜達了!”
有些憋屈的符禮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以改變戰亦晚心中的十二閣少閣主形象,走街串巷之際只要一提十二閣,戰亦晚便萬分小心地伸指噓道,“不知道十二閣耳目多嗎?想找死嗎?”
一句話噎的符禮也不再想找話題,一路上兩人就雜七雜八的聊着,待走到城東的天和廟時,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戰亦晚驀地停住了腳步。
雖說街道上冷清,可這寺廟卻一如既往的香火不斷,俱是來求平安之人。
“想進去看看嗎?”符禮看着戰亦晚那嚮往的眼神便也停住了腳步。
戰亦晚想了想點頭道,“聽聞廟裡的卜算子算命解籤是出了名的,其實很早就想來拜見他,但無奈被各種事情耽擱了。”
“那就走吧!”符禮拉着戰亦晚走進了來來往往的香客中,“正好我也想見見這卜算子。”
“符兄,也信命麼?”戰亦晚忽覺好笑,“看你不像信命之人!”
符禮只是擡眉笑了笑,並不想辯解什麼。不再言語的兩人便隨着衆香客散香虔誠地跪拜着散着金光的佛像,仿若眼前寧靜的一切能夠淨化所有。
當搖晃着竹筒中的散籤時,戰亦晚恍惚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不禁自嘲般的撇了撇嘴角,命這種東西果真可信可不信!
被引路人帶着走到卜算子的竹屋前時,已有幾人在前排着隊等候,戰亦晚與符禮便也候在屋外,“符兄,當真不求一簽麼?”
“我生來命中帶血,你信嗎?”符禮在占卜這件事情上,好似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態。
戰亦晚不喜歡在極其認真的事情上有人開玩笑,便自顧自的拿着竹籤等候着解籤時刻的到來。
“此乃下下籤,姑娘此行兇險,一切但看造化,”當戰亦晚遞上竹籤之時,卜算子皺眉捋着鬍鬚極爲堪憂的陳說着。
戰亦晚的心咯噔咯噔跳着,但她不想求這個,遂遞上自己的生辰八字,故作鎮定道,“師父,我是想求解命運。”
卜算子瞅了瞅木盒中的生辰八字貼,無奈搖頭嘆氣道,“姑娘生來帶血之命,怕是難過十八這道坎!”
“十八歲的坎?”戰亦晚驚愕地慌忙詢問着,難道竟能憑卦象看出這些?
卜算子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姑娘,言之盡此,還請回吧!”
候在屋外的符禮看着戰亦晚心不在焉地挪下了臺階,便知卦上之話並非極吉利,他便牽着戰亦晚冰涼的手溫言道,“怎麼,你信命了?”
戰亦晚略一愣了愣神,擡眸咧嘴一笑,“我生來命中帶血,你信嗎?”
“嗯,看來這是術士們的最常用的騙人之語了!”符禮玩笑般地調侃着,雙手卻更加握緊了戰亦晚那毫無溫度可言的小手。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行人匆匆趕回家中,緗城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卻夾雜着無法言說的淒涼之感。
本是嗜血之命,無人信,可命運卻偏偏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