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話的時候,慕慎西一雙桃花眼裡流溢着華光流彩,只是那眼底深處,卻是讓人看不透的冰寒,他望着男人,嗓音幾乎被擠壓的變了調:“還有,我聽說,時初是爲了陸朝衍重回陸家的吧,你說她如果出事了,陸朝衍會怎麼樣?”
厲晟堯沒說話,只是目光又幽沉了很多。
他比誰都清楚,如果時初真的出了事,恐怕陸家又會掀起一場風浪,而時初的處境會更加被動,甚至於會把時初逼入絕境!
陸家那些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而且時初最在乎陸朝衍,如果陸朝衍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一定會跟人拼命,當初爲了陸朝衍的案子,她能跟自己絕裂,如果再來一次,她肯定還會這麼幹。
看着男人慾加冷峻的神色,慕慎西也不急,心裡計算着時間,這會兒又不緊不慢的吐出一句話來,語氣悠悠卻能把人折磨的幾欲發瘋,他桃花眼裡閃着意味不明的光:“如果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你,你覺得會不會更有意思?”
“你到底想怎麼樣?”牙齒狠狠一咬,厲晟堯恨不得撕了慕慎西,他知道,自己這會兒非常被動,情況,只能對他不利。
他不知道慕慎西是怎麼想的,難道是利用這件事情讓他跟時初反目成仇!
他恨他跟時初,恐怕只有徹底反目,老死不相往來才能讓他痛快一點,可是,如果僅僅是這樣,他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想着這個男人的打算。
慕慎西這個時候又開了口,聲音不輕不慢的:“我剛剛不是說了,我要報復你們,我要讓你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厲晟堯,趁我現在心情還好,你說,要不要跟我賭?”
“不賭!”淡淡兩個字扔過去,他明知道跟慕慎西賭,沒有任何勝算,他何必要跟他賭,厲晟堯目光一闔,語氣凜然:“容初死了七年,你恐怕到現在還沒有見過她的骨灰吧!”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厲晟堯不會用這種辦法,畢竟,去侮辱一個死人,他從來不屑於顧,容初已經安眠於地下七年,他又何必在這個時候提起。
心底歉意一聲,容初,抱歉。
“她的骨灰在哪兒!”一提到容初,慕慎西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容初當年死後,慕慎西並沒有見到她的骨灰,猛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但是在注意到男人眼底的幽光時,他突然醒悟過來,他明明方纔是佔據主動的地位,可是這會兒,又彷彿被人捏了七寸。
意識到這一點之兒,男人桃花眼裡的幽光又是一沉,他收斂了眼底的怒色,重新變得雲淡風輕:“你以爲你能用這個威脅我,讓我交出視頻和照片?”
厲晟堯緩緩的搖了搖頭,一雙眼睛裡卻亮起了一抹幽深的光,那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深沉難辯的情緒,他似乎沒有感覺到慕慎西的怒火,只是聲音益發從容:“我只是做個提醒,你既然是因爲容初報復我跟時初,這七年,你一定想知道她的骨灰在哪兒?”
“你以爲你說這些我就會信你!”當年容初出事的時候,他人在國外,等回來之後,所有的恩恩怨怨已經清除乾淨,可是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容初的骨灰。
當年的事情短暫又隱秘,知悉的人不多,時初被送出四九城之後,陸家的傭人也都大換血,不是特別信任的人,差不多都打發走了。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容初的骨灰到底在哪裡,她當年有沒有被安葬。
“你信不信我沒關係,只是這個世界上,知道她骨灰在哪裡的人確實不多,我就是其中一個。”厲晟堯沒有什麼情緒的開口,手指輕輕敲了一下,他又道:“慕慎西,咱們之間有什麼恩什麼怨,你大可衝着我來,沒有必要拿女人當威脅。”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輕輕停頓了一下,大概只有一秒鐘的時間,目光從牀上收了回來,重新淡然無波:“時初我今天一定要帶走,你如果一定要攔,大不了魚死網破,我還是那句話,你如果要發視頻,你儘管發,除非你不要慕家的顏面了,當然,你發了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就是一個女人,我棄可以,不棄同樣可以。”
這話說得好生輕抹淡寫,彷彿對厲晟堯來說,時初於他,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他還沒有那麼上心。
慕慎西看着厲晟堯的臉色,他這會兒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狂怒,相反,平靜的讓人心悸,那雙幽黑如墨的瞳仁裡閃爍着一絲光,像是世間最美的一塊活石。
他微微諷刺的笑了一下,目光裡全然是不信:“厲少說得很輕巧,不過如果這件事情是由你曝光,你覺得,會不會更有意思?到時候時初看到這些,會怎麼想?”
這些話一字一句從慕慎西嘴巴里跳出來,像是手指輕輕敲在羅盤上,有清亮的響聲,而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厲晟堯眉峰狠狠一蹙。
他擡起頭,看着慕慎西冰涼的神色,幾乎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恐怕是打算自己在幕後做推手,讓這件事情由厲晟堯曝光了。
如果這件事情由他曝光,時初跟他的關係肯定萬劫不復。
他想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迴旋的餘地,再也沒有!
時初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也許這纔是慕慎西的真正目的,讓他們徹底決裂,想到時初從今以後,會更恨他,他心口彷彿被刀片輕輕的割下來一塊。
無法忍受!
今晚的一切都無法忍受,時初跟他絕裂,也無法忍受。
他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像是犯了心臟病一般,縮成一團,墨色的瞳仁裡依舊幽暗不明,好半天,才穩住了狂亂的心臟,輕抹淡寫的開口:“沒想到你這麼卑鄙,虧時初當初那麼信任你,如果她知道你是這種人,一定會對你失望透頂。”
“厲少,這個不勞你操心,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因爲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你開始,由你結束,毀了你們兩個的關係,由你親自來,纔會比較有意思,你說對嗎?”慕慎西這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厲晟堯已經明白了慕慎西的意思。
原來,他從始至終的打算,只是毀了他跟時初的關係,讓時初自己對他心如死灰,慕慎西手中拿捏的那些視頻,正是威脅他的一個籌碼。
而他怎麼做,要看慕慎西的心情。
他如果沒有按慕慎西的意思去做,他隨時都有可能曝光這一切,所以,他現在拿了一把尖刀,直戳戳的往他心湖裡剜,而他,竟然無力反抗。
厲晟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爲難的時刻,除非他能拿到那些照片和視頻。
可是慕慎西這種人,據他了解,他深不可測,他既然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打算,他肯定做了萬全之策,東西這會兒肯定沒在公寓裡。
可是,東西到底在哪兒?
“那麼你這輩子別想看到容初的骨灰!”說完這句話,厲晟堯將大牀的女人隨便一裹,收起了懷裡,然後目光冷冷的望了一眼慕慎西,轉身離開。
厲晟堯要走,慕慎西卻沒有攔着他,他看着空寂的房間,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時初,沒想到是你,爲什麼會是你!啊,爲什麼!
腦子裡,有一幅畫畫,不停的遊移,他還記得,那一天,他初回安城,便被她驚豔了,那個女子,面若桃花,說出來的話卻又是扎心扎肺。
可是,一回頭,卻見她撿了一隻小狗,溫柔的抱在懷裡,跟方纔那個高高在上,被人罵爲踐人的女人大爲不同,就是那一眼,瞬間驚豔了時光。
她叫時初,他喜歡喊她小初兒,是因爲曾經,他也那樣喊過一個人,可她終歸不是他的小初兒,終歸不是,她只是一個替身,她是殺了小初兒的真兇。
他怎可愛她,他應該毀了她,纔對!對,毀了她,才能讓容初泉下有知!
厲晟堯抱着時初離開了慕慎西這裡,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澆的他都睜不開眼睛,他抱着時初上了車子,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進了大雨裡。
回到了別墅,阿雅一直在大廳裡等着,看着他渾身溼淋淋的從外面回來,她想上前打招呼,卻被男人眼底的冷意給凍結了。
先生的眼睛,好可怕,彷彿要吃人一樣,阿雅的聲音咽回到喉嚨裡,先生抱着時小姐回來,這兩個人又是怎麼了?
進了臥室,厲晟堯直接把時初扔進了浴缸,然後打開淋浴,對着她無前的頭髮衝了起來,可是時初還是睡得昏昏沉沉的,彷彿無知無覺一樣。
厲晟堯又剝了她身上的牀單,那些曖昧的吻痕又滾落在眼睛裡,他眼睛又開始赤紅,連呼吸都開始不平穩起來,他拿着淋浴的東西往浴缸裡倒,那些東西在水裡繞啊繞,纏啊纏,都變成了泡沫,最後,他一擡頭看到了消毒液。
瓶子打開,他倒了一些消毒液進去,這樣,她就會乾淨了吧。
這樣,他看着她的時候,應該不會想到她曾經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了吧。
這樣,就可以了。
厲晟堯開始大力的揉搓着女人的皮膚,像是這樣用力,那些痕跡纔會消失一樣,可是心底越來越空,像是無論怎麼用力,她始終都離自己很遠一樣。
時初,時初,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怎麼能!
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每呼吸一下,帶動着整個肺葉都疼得受不了,女人的皮膚上很快泛了紅,有些地方,快被他搓破了皮。
可是,心底的恨意,還是沒有辦法止住。
她跟慕慎西在一起了,她說過,永遠不背棄她的,可是她,卻背棄了他。
時初,真有你的!真的你的!
用這種方式給我一種極致的羞辱,厲晟堯這種貴公子,從小就有潔癖的,哪怕是在當年剛到部隊,他的潔癖還是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可是因爲是時初,他才忍了,哪怕她不是第一次,他心裡難過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誰讓他錯失了她七年,誰讓他這七年,沒有在她身邊,可是七年之後,他回來了,他給她獨一無二的榮寵,可,她還是背棄了他。
視頻上的畫面,像是夢魘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她背棄了他,七年之後,她用這種殘忍無比的方式,在他心中狠狠捅了一刀。
她明知道,他不喜歡慕慎西,偏偏跟慕慎西在一起,如果不是他突然找過去,是不是她第二天都瀟灑不羈的說一聲,昨天晚上沒什麼,她只是在朋友家過夜。
她一定會這麼幹的,一定會的。
眼角彷彿有一道溫熱的液體流出來,他突然大吸了一口氣,突然狠狠的把時初朝水裡按了下去,女人哪怕是熟睡着卻也輕微的掙扎起來。
他看着那一串串水花,最終還是頹然的鬆開了手。
他,捨不得,他捨不得殺了她,哪怕,她真的背叛了他。
房間的門在這一刻被人急促的敲響,他像是從夢魘中醒了過來,關了淋浴,從水中站了起來,冷聲問了一句:“什麼事?”
“先生,靜臨小姐來了,在樓下,想要見你。”阿雅的聲音傳了進來。
“讓她走!”厲晟堯直接一句,他現在根本不想關心陸靜臨的事情,可是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突然說了一句:“讓她等着,我很快下來。”
厲晟堯又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十分鐘之後,他從樓上下來了,這個男人又恢復了一慣的優雅低沉,俊美的眸色裡卻有一抹化不開的苦鬱。
大廳裡的陸靜臨一看到他,趕緊站了起來,她看起來很是狼狽,整個人瑟瑟發抖,脣角被凍得青白,白裙上面濺了點點滴滴的泥水,一頭長髮這會兒也溼噠噠垂在身上,將裙子上暈出了一些水暈,勾出女人嬌好的身形。
“晟堯。”兩個字脫口而出,下一瞬間,她眼底的淚已經翻滾出來,楚楚可憐,像是一朵沾了雨的小白花:“你救救我吧,我活不下去了。”
厲晟堯的表情未動分豪,像是被鐵鑄了一樣,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都像是鍍了一層涼光,女人的狼狽,他彷彿沒看到眼裡,只是覺得心累。
“靜臨,你在四九城可以活得很好,爲什麼還要來這裡?”不怕他生氣嗎,當初她走的時候,他已經跟她說過,讓她回四九城,從此,不要再回來。
這才短短一段日子,她又回來了,她還想要什麼。
陸靜臨看着男人絲豪不曾動搖的神色,眼神更加悽楚迷人:“你不管我了嗎,晟堯,你真的不管我了嗎,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呆在你身邊,晟堯,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管家,幫靜臨小姐定一間酒店,送她過去,通知陸瑾安明天一早過來領人!”厲晟堯彷彿沒聽到她的聲音,殘忍的拒絕道。
他想,無論如何,他不能跟陸靜臨有任何關係,她是她,他是他,兩個人不一樣,以前把陸靜臨放在身邊,他已經讓時初誤會多次。
可是,她卻把慕慎西,還有寶兒留在了身邊。
是不是,他把陸靜臨放在身邊,她纔會吃醋,她纔會嫉妒,她纔會發瘋。
如果是這樣……
可,還是不能,他突然控制不住心臟又疼得收縮起來,他不能這麼做,她還在樓上,她還在浴缸裡,她在消毒液裡泡了那麼久,該清白了吧。
“晟堯,如果你送我走了,你一定會後悔的!”她朝着他冷漠的背影大聲喊道,然後趁所有人不備的時候,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把刀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如柱,管家驚呼了一聲:“靜臨小姐!”
厲晟堯倏地回頭,看着陸靜臨手腕上的鮮血,那一抹紅,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撲過去,按住了她手上的穴位,厲聲怒喝:“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不明白陸靜臨要做這個,上次她跟陸瑾安回四九城的時候還好好的,聽醫生說,她jiedu的情況也很好,一直很配合,甚至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犯過了。
只要jiedu成功,她還是以前的陸靜臨,哪怕不能拉小提琴了,她可以做別的,陸家門路那麼多,不至於毀了她的人生。
再說,他給了她那麼多錢,那些錢可以讓她一輩子生活無憂。
他已經給了她最好的東西,爲什麼她還要用這種方式提醒他的殘忍。
傷口很快就不流血了,陸靜臨躺在厲晟堯懷裡,氣息微弱,一雙眼睛裡滿是濃濃的眷戀,濃的,幾乎像是化不開的墨一般:“晟堯,我已經活得沒有意義了,你不要我了,我活着還有什麼用,我不想活了,太累了,哪怕Jiedu成功,沒有你,還有什麼意義。”
厲晟堯不知道自己會對陸靜臨有這麼大的影響,他從來沒有給她任何一個承諾,從來沒有,她竟然會愛他至深,可是他心裡,只有時初。
可是,時初心裡又有誰,慕慎西嗎,她是不是不喜歡他了,所以纔會跟慕慎西在一起,那些念頭絞得他不得安生:“靜臨,你不該這樣。”
“晟堯,沒事,我不怪你,來之前,我已經想好了,如果餘生漫漫沒有你的存在,我活着沒什麼意思,哪怕我今天死了,你放心,我不會讓陸家找你的麻煩,我只想在死前再看你一眼,就一眼,晟堯,我要死了,你抱抱我,好不好?”她的氣息微弱,每說一句話都那麼費勁,可是一雙眼睛裡卻是濃濃的執念。
若是執念不除,怕是永不超生。
他抱起她,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只是低聲安撫:“你不會有事的,靜臨,我送你去醫院。”厲晟堯在深夜時,把陸靜臨送到了醫院。
陸靜臨被推進了手術室,蘇寒接到消息也來了,看着長廊上坐着的男人時,他身上像是融了一層薄薄的冰,無論用再大的力氣都沒有辦法擊碎那層冰。
“厲總。”蘇寒忍不住輕喊了一聲,他剛剛得到消息,說是陸靜臨在厲晟堯別墅裡自殺了,如果讓陸家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又會掀風一場濤天大浪。
陸厲兩家不和已久,上次的事情已經讓陸瑾安大發雷霆,如果不是許鳳嬌一直攔着,指不定又出什麼亂子。
陸榮升雖然對這件事情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心底肯定不會痛快的。
厲家那邊因爲這件事情已經給厲晟堯打了幾通電話,奈何男人一直不曾理會,說他自己的事情,跟厲家沒有任何關係,直氣得厲父直跳腳。
可是,今天陸靜臨自殺一事非同小可,雖然她是自殺,可是證據呢,不會有人相信,尤其是有人在煽風點火的情況下,情況只會越來越棘手。
厲晟堯很累,從來沒有這樣累過,他聽到蘇寒的喊聲,眼珠子才微微動了一下,漆黑如同點墨的眼底像是覆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霧氣繚繞開來,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他擡起頭,薄霧才慢慢散去,露出了驚人的闔黑:“去查查,陸靜臨爲什麼今天晚上會到安城?”不是不懷疑的,陸靜臨在四九城呆的好好的,身邊也有保鏢,她卻突然出現在安城,厲晟堯不可能不有所懷疑。
也許方纔陸靜臨自殺的事情對他衝擊太大,讓他一時沒有想到這些,可是現在冷靜下來,他突然覺得,這件事情很不一般。
尤其是今晚時初纔出了事,陸靜臨已經恰到好處的出現在安城,這彷彿隱隱約約提醒着他什麼,所以,他當務之急,讓蘇寒趕緊去查查這個事情。
弄清楚,到底是誰把陸靜臨又一次的弄回安城,又有何目的?
正文 第147章 你是在趕我走嗎?(月票150+3000字)
時初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厲晟堯的大牀上,可是頭痛欲裂,像是生了一場重病,她吐了好幾口氣,才慢悠悠的從牀上坐了起來。
看着熟悉的景緻,心底隱隱有些疑惑,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難不成昨天晚上厲晟堯去慕慎西那裡把她接回來了,不過依着這個男人吃醋的性子,也有這個可能,畢竟他絕不允許她在別的男人家過夜。
尤其是,那個男人還是慕慎西,可是,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她喝了一些酒,就控制不住的暈了過去,而整個晚上,她竟然一點兒知覺都沒有。
時初心裡還在疑惑着,耳邊突然傳來阿雅驚喜的聲音:“小姐,你醒了?”
昨天夜裡先生抱着陸靜臨去了醫院後,她心裡疑惑纔上來看看時小姐,畢竟陸靜臨出現,樓上的時小姐沒道理沒任何反應。
可是沒有想到,她會在浴室裡看到那個驚心動魄的一幕。
時初整個人泡在水裡,模樣蒼白,那樣子簡直像個死人一樣,她顧不得別的,趕緊把時小姐從浴缸裡抱了起來,又替她穿好衣服,吹好頭髮,才把她弄到牀上。
而整個過程,時小姐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阿雅這才暗暗心驚,可是跟先生打電話,先生竟然只是輕抹淡寫的應了一聲,又掛了。
這兩人該不會吵架了吧?可是看着時小姐和善的眸色,她突然又不確定了,如果時小姐真的跟先生吵架了,肯定不會是現在這種莫名其妙又帶着一絲疑惑的神情。
那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時小姐又惹先生,生氣了?
一想到這個阿雅整個人都不好了,偏生這個時候,女人突然開口,聲音是一慣的慵懶,帶着一絲撩人的風情:“他呢?”
阿雅也弄不清楚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時小姐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的,先生昨晚送靜臨小姐去醫院了,而現在還沒有回來。
就在這一遲疑的短短空檔,時初的眉毛輕輕一挑,目光變得有些審視:“不好說?”
阿雅到底是年紀小,架不住時初的眼神攻擊,心裡所想已經完完全全的表現在臉上,她的目光略微遲疑了一下,馬上說道:“時小姐,先生不在家,樓下午飯已經準備好了,要不您先下去用點飯吧?”
她這麼一說,時初才覺得這會兒飢腸轆轆的,只是看着阿雅的神色,她總覺得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越想,越想不出所以然來,腦子偏生還脹得生疼,彷彿被人用錘子敲過了一樣,心裡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好。”
時初洗漱之後慢悠悠的下了樓,去吃午飯,但是胃口卻不怎麼好,努力的吃了小半碗米飯,便再也吃不下了,索性放下了碗筷,目光有些遊移,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雅這個時候端着剛剛煮好的花果茶出來,看着女人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把果茶放在她面前,纔開了口:“時小姐,你的茶。”
“謝謝!”時初漫不經心的道謝,漂亮的丹鳳眼裡像是揉了一道光,不輕不慢的擡頭看了阿雅一眼,語氣波瀾不驚:“阿雅,你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她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能感覺到阿雅的面色不自然的變了一下:“時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你是說今天的午餐不合胃口嗎?”
桌子上面的菜幾乎沒怎麼動過,只有碗裡的米飯少了一些。
看樣子,她的胃口並不好。
時初白生生的手指懶洋洋的撫着杯壁,一雙漂亮的鳳眼這會兒莫名其妙的有些沉靜,像是暮靄落下,沉到了底。
她望着阿雅有些急促不安的小模樣,決定不再爲難她了。
阿雅是厲晟堯的人,雖然對她有些好感,可是她始終站在厲晟堯那邊,她何必去爲難一個小丫頭呢,擺了擺手:“算了,你先下去吧。”
一杯茶喝得很慢,很慢。
今天是週六,她不用急着上班,長髮懶懶散散的從身上散落下來,像是勾了一道濃厚淡漠的煙景,喝完一杯果茶,她準備起身的時候,卻接到了陸寶的電話。
她蹙了蹙眉,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陸寶問她:“時總,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他這邊,怎麼了?”時初有時候會住到這邊,她以爲陸寶早就習慣了她跟厲晟堯的舉動,畢竟,熱戀中的人,總是難以自制。
等過段時間,也許他們就會把結婚證拿了,住在一起,並沒有什麼。
“你有沒有看今天的新聞?”聽着時初輕抹淡寫的語氣,陸寶的心咯噔一跳,可是如果新聞上都是真的,那時初該怎麼辦?
“什麼新聞?”時初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心中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慢慢發酵出來,她本能的咬了一下脣,聲音輕輕淡淡的問了句:“說。”
“沒什麼。”陸寶搖了搖頭,既然時初不知道,他又何必多言,或許一切真的是一場誤會,哪怕陸靜臨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可也跟時初無關。
可是時初若是知道了,她怎麼會這麼淡定從容,可若是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明明應該在厲晟堯那邊的,沒道理不清楚。
陸寶沒心思計較太多,只是淡淡問了一句:“時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事情跟你彙報。”
“我等會兒回去。”掛了電話之後,時初心底的疑惑更濃,像是有一張網要牢牢把自己困住,可是她又急不可耐的從網裡面跳出來。
她上了二樓,進了厲晟堯的書房,打開了她平時辦公用的筆記本,搜索了厲晟堯這兩天的新聞,很快,有條新聞就跳了出來。
厲氏財團總裁深夜抱着前女友去醫院的新聞短短半天時間已經成了熱搜,網上的照片拍得不是特別清楚。
可是濃重的夜慕下,男人焦急的神色卻在鏡頭裡清晰而直接的展露了出來。
不過說真的,時初還真是很久沒有見過他這般着急的神色了,而陸靜臨窩在他懷裡,只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小臉。
隨着新聞看完,時初整個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陸靜臨自殺了,她爲什麼又自殺了,這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她還真是陰魂不散,大老遠的從四九城跑過來,就爲了自殺啊。
這個女人,還真是讓厲晟堯不省心呢。
所以厲晟堯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着她吧?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沒有看到厲晟堯,怪不得阿雅猶猶豫豫吐吐吞吞的,原來他昨晚就去了醫院啊,時初覺得頭痛的感覺更嚴重了。
這個陸靜臨,還真是陰魂不散,她這次來安城又做什麼,不是說永遠不再回來了嗎?
太陽穴跳得更歡,彷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讓時初都沒有來得及給慕慎西打一通電話,問問昨天到底怎麼回事,就匆匆的去處理這件事情。
叫來阿雅,簡單沉着的問了句:“厲晟堯在哪家醫院?”
“時小姐,你,你知道了……”阿雅看着女人冷下來的神色,心底咯噔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不成時小姐已經知道了,可是先生的電話還沒有打通啊。
時初擡起頭,眉稍因爲陸靜臨的事情染了一絲冷意,她的聲音還是那般清清淡淡,彷彿並沒有因爲這件事情受什麼影響一樣:“你是自己跟我說,還是讓我去醫院一家一家的去查,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你考慮清楚再回答我。”
一分鐘之後,阿雅說了陸靜臨的住院地址。
時初已經從容不迫的站了起來,在厲晟堯車庫裡隨便選了一輛車就去了醫院,她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陸靜臨所住的醫院。
問了服務檯陸靜臨的病房之後,時初的心才慢慢沉澱下來,方纔的那一場兵荒馬亂才慢慢的不見了,又恢復了從容鎮定的時初。
其實她大可不必過來,哪怕陸靜臨來安城了又能怎麼樣,終歸她跟厲晟堯沒有什麼,她何必這般的忐忑不安,興師動衆,還在猶豫的時候,卻沒有想到迎面走來了一個男人。
周揚昨天從看守所裡出來,迎面看到了時初,說不意外是假的,男人對這個女人本來就不喜歡,所以看到她怔忡茫然的神情,突然詭異的一笑。
“時小姐,好久不見。”他薄脣勾得很深,眸色陰沉,像是經年不見陽光一樣,皮膚有一種病態的蒼白,而他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說實話,時初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周揚了,自從他上次在競標現場被警察帶走之後,她差點忘了這個人,再加上這段時間麻煩不斷,她也沒有心情關注他。
不過,時初倒是挺意外的,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微微蹙了蹙眉,鳳眸裡透出一絲不耐來:“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靜臨小姐來安城了,所以我就出來了。”周揚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那陰沉的目光給人的感覺像是一條毒蛇,稍有不慎,就能被他咬一口。
而且看他的氣色,這段時間想必過得也不好,時初聽到陸靜臨三個字的時候,目光微微閃了一下,不過她表情還是淡淡的,眸光幽暗:“恭喜周特助又找到了一個靠山,不過這個靠山牢不牢靠,還說不準,你說是不是?”
“你什麼意思!”周揚登時語氣一變,冷了下來。
時初面無表情,聲音略略放得有點兒耐人尋味:“我什麼意思,周特助心裡肯定一清二楚,你以爲,陸靜臨來安城了,就有人給你撐腰了嗎?”
周揚望着她平靜如水的面容,這個女人無論是盛氣凜人的時候,還是沉默不語的時候,都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時總,你這個架勢,該不會是打算去看靜臨小姐和厲總吧?”
時初總算知道,蒼蠅爲什麼那麼討人嫌了,她面無表情的望着這個男人,說真的,她挺意外的,周揚爲什麼會這麼討厭自己。
如果不是因爲他是厲晟堯的人,她分分鐘都弄死這個踐人了,不過就算他是厲晟堯的人,又能怎麼樣,她想收拾一個看不順眼的踐人,難不成厲晟堯還要阻止。
心下一動,目光幽幽的,望着周揚的樣子,突然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活脫脫一個張揚十足的蛇蠍美人兒:“周特助,我發現你嘴賤的功夫,自從進了看守所之後又重新上了一層樓,還是說,你在裡面呆着太舒服了,要不要我在給你找個名頭讓你在裡面多呆幾天?”
“你以爲同樣的事情,我會讓你陷害我第二次嗎?”周揚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突然收緊了拳頭,目光裡透着一股子深意:“時總,我奉勸一句,你今天最好不要過去,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他轉身離去。
時初看着他的身影漸漸的消失長廊的盡頭,她才漠漠的收回了視線,不知道是不是周揚說了那一番話,她心裡一直有些不舒服。
直到進了病房之後,這層不舒服到達了頂點。
病房裡,陸靜臨蒼白着小臉躺在病牀上,點滴一點一點的順着針管流淌到她身體裡,而旁邊厲晟堯坐在她身旁,一動不動。
她走進來時,陸靜臨先看到了她,身子下意識的往厲晟堯身邊縮了縮,厲晟堯感覺到她的不對勁了,一回頭看到時初的身影時,本來已經準備縮回去的手,漫不經心的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沒關係。
這一幕,更是讓時初怒火攻心,她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踩着高跟鞋上前一步,目光幽幽的,浮着一層光:“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沒道理她睡了一覺之後天翻地覆了,她不太相信這是真的,可是事實就擺在她面前,她進來的時候,陸靜臨的慌亂,還有厲晟堯對她的維護。
其實一個小動作,時初沒有必要想太多,可有時候正是一個小動作,纔會暴露了一切,厲晟堯在關心陸靜臨,這是真的。
昨天夜裡的新聞畫面,又豪無徵兆的閃現在她腦子裡,時初的臉色更加難堪,看來周揚說得對,她確實不該來。
可是,她想要一個解釋,爲什麼突然之間會這樣?
陸靜臨張了張嘴,想從病牀上坐起來,厲晟堯按了她一把,又把她重新壓回到病牀上,又匆匆的交待了一句:“沒關係,你先躺着,不用起來。”
陸靜臨這才心安理得的躺下來了,只是目光很有深意的望了時初一眼,那一眼,有一種恃寵而驕的感覺。
時初頓時想笑出來,她覺得這真是太有意思了,陸靜臨本來就跟厲晟堯沒什麼關係,當初厲晟堯給了她豐厚的資產,已經足夠她下半生安穩無虞。
擡眸掃了厲晟堯一眼,才發現男人臉上的表情沉穩過了頭,她太瞭解厲晟堯了,這段時間兩人感情升溫,厲晟堯看她的時候從來不是這種冷冷淡淡,彷彿眼底浮着一層冷漠。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纔會這樣?
心思一動,時初終於淡淡的開了腔:“晟堯,爲什麼陸靜臨這個時候會在安城?”
厲晟堯擡起眸子,無波無動的望了時初一眼,那雙眼睛沉黑如墨,像是墨汁在眼睛裡渲染過,那雙眼睛,除了漆黑,還是漆黑:“爲什麼她不能在安城,說到底她現在身體不好,在安城休養對她的恢復有幫助。”
男人的語調莫名其妙有些生冷,彷彿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時初望着他,想也沒想的質問出聲:“厲晟堯,你到底想做什麼?”
厲晟堯沒說話,他想做什麼,其實他什麼都不想做,可是隻要想到慕慎西方纔在時初進來之前,發過來的短信,他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
不管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他始終掌握了那些可以威脅他的東西,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慕慎西把時初的果照弄得全城都是。
陸靜臨跟厲晟堯捱得近,能感覺到男人身上在那一瞬間散發出來的冰寒之氣,她突然抽出手,覆蓋住了他的大掌,厲晟堯身子一僵,可最終還是沒有抽出手來。
她滿意的看着時初的臉色驀地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陸靜臨開口的時候聲音故意壓得秀秀氣氣的:“四姐,你別怪晟堯,是我一個人四九城太害怕,所以纔來安城找他的,你放心,我不會跟你爭,等我戒了毒之後我就會回去,不打擾你們。”
足足有幾秒鐘的時候,厲晟堯才抽出了自己的手,時初緊緊的盯着那交疊在一起的手,心底彷彿被什麼東西絞得一陣疼痛:“陸靜臨,誰允許你說話了!”
女人咄咄逼人的語調讓陸靜臨眼底又溢了一層委屈:“四姐……”
“我沒有跟你說話,陸小姐!”時初冷冷的提醒道,她最見不得陸靜臨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她們兩個私下相處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聽見她好聲好氣的喊一聲四姐,反倒是厲晟堯在的時候,她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喊四姐,好象她跟她關係很好一樣。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時初漂亮的眉眼之中有一絲顯而易見的不耐煩,目光微微一移,又落在了厲晟堯身上:“厲晟堯,難道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嗎?”
長久的一陣沉默過後,厲晟堯總算慢悠悠的擡起了頭,他應該是一夜未眠,墨色的眸子裡像是被拉扯出了一些血絲,有些消沉頹廢。
而這樣的厲晟堯對時初來說,又是一種無聲的打擊啊。
他昨天晚上果然是爲了陸靜臨一夜未眠啊,說不在意,可是心底終歸還是有了一絲在意,時初的手指蓋狠狠的嵌入手掌心裡,疼痛才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不管怎麼樣,她得要一個答案,無論陸靜臨是何原因出現在安城,她得知道原因,她得知道,陸靜臨來安城是不是厲晟堯請過來的。
如果不是,另當別論,如果是的話……她竟然不敢想下去,如果是厲晟堯讓陸靜臨回來的,那她,又算什麼?
他望着時初,眼神平靜的有些嚇人,彷彿過往曾經的那些柔情蜜意彷彿不過是懸花一現而已,他耐着性子,跟她解釋了一句:“說到底靜臨染毒也是因爲我,我有責任照顧她。”
這個理由說出來的時候,讓時初想笑出聲,她的眼角莫名其妙的跳了跳,眉眼裡溢出一絲好笑來,她望着厲晟堯一眼,聲音有些莫名其妙的嘲諷:“厲晟堯,你這麼說,還不如直接說陸靜臨染上這種東西是因爲我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陸靜臨又一次的不顧時初的警告出了聲:“四姐,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從來都沒有怪你。”
時初波瀾不驚的掃了她一眼,眼神冷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她望着陸靜臨,陸靜臨終於在她眼神之下敗下陣來,輕微的扯了扯厲晟堯的手。
厲晟堯彷彿這才反應過來一樣,目光裡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時初,你不要在這裡無理取鬧,如果沒什麼事情,你先回去吧。”
時初看着他,好一會兒,才確認,這個男人沒有跟自己開玩笑,他確實打算讓自己走,她如果走了,是不是他就跟陸靜臨可以在這裡卿卿我我了。
他們在一起三年,雖然厲晟堯說過,他跟陸靜臨之間沒什麼,可如果真的沒什麼,昨天晚上,他的神色怎麼會那麼焦急,如果真的沒什麼,他怎麼可能重新把陸靜臨帶回了安城,他明明知道,她最不喜歡的人就是陸靜臨。
“厲晟堯,你是在趕我走嗎?”時初不可置信的問道,她怎麼也不肯相信,這才短短一夜,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也不像她熟悉的那個厲晟堯。
彷彿他不過是精心在她面前演了一場戲,而現在,他對陸靜臨的溫柔舉止纔是真實的自己,這樣一想,心臟又劇烈無比的疼痛起來,彷彿被難攥在了手心,用力收緊。
厲晟堯沒出聲,整個病房裡安靜至極,有一種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錯覺。
時初站在那裡,目光落在厲晟堯的臉上,這個男人,若是有心隱瞞什麼的時候,時初絕對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出任何表情,這會兒,他表情沉靜的令人心悸。
午後的日光從窗外閃落進來,在那英俊無雙的俊臉上雕刻了一層金光,金光懶懶散散的拂來,那雙墨玉一般的瞳仁像是染了一層妖異的金黃。
給人一種莫名其妙心驚的感覺,彷彿這個男人像是突然魔化的妖,漂亮又令人心覺得心悸,時初的目光跟他對視,竟然在他那雙熟悉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一絲情緒。
他臉上,只有疏遠淡漠,看時初的時候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對,時初就是這種感覺,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覺得想笑。
可是,她又笑不出來。
手指不動聲色的嵌入手心裡,尖銳的疼痛稍稍的拉回了她一些理智,她居高臨下的望着那彷彿親密無比的兩人:“厲晟堯,既然你覺得陸靜臨的事情責任在我,那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照顧陸靜臨,直到她安全康復爲止。”
聽到時初認真而凜列的表情,陸靜臨心裡一慌,趕緊說道:“不用了,四姐,這裡有晟堯就可以了。”如果讓時初照顧她,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她可是沒有忘記自己來安城的目的,既然那個人說了,可以許她跟厲晟堯在一起,她當然不會白白錯失這樣的機會,所以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她也絕不放棄。
沒道理她守了七年的人,只要時初一出現,她就得拱手於人。
時初露了一個笑,她不笑的時候本來就很美,若是一笑彷彿傾了城一般,笑意點在眼底,有一層柔光綻出,驚人的美麗:“陸小姐,請放心,厲晟堯既然是我的人,照顧你,我當然有份,雖然我從小到大沒有照顧過人,但是我一定會好照顧你的。”
她的話很客氣,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卻氣得陸靜臨臉色變了變,本來就蒼白的小臉彷彿又透明瞭幾分,看着她難耐的蹙了蹙眉。
厲晟堯突然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問了句:“靜臨,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點兒難受,晟堯哥哥,我沒事,可能是太累了。”陸靜臨虛弱的開口說道,臉色煞白,像是一朵精心無比的小白蓮。
厲晟堯把病牀放下來,陸靜臨重新躺了下去,又替她掖好被角,溫溫出聲:“靜臨,你睡吧,這裡有我,有什麼事情,你告訴我就好。”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終於擡起了頭,看着不遠處站定的時初。
女人整個人彷彿被陽光虛化了一樣,若不是眯起眼睛,幾乎不敢看她的神情,她的神情平靜的彷彿是一潭死水,任風也吹不起任何的漣漪。
厲晟堯看着她的樣子,心房彷彿被人用力的拉扯了一把,那些還沒有長好的毛細血管彷彿又被人扯掉了,汩汩的鮮血又流了出來,盈滿了整個心房。
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又來了,彷彿死了纔可以甘心,厲晟堯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已經冷了好幾度:“時初,靜臨休息的時間到了,你回去吧,這裡有我就夠了。”
時初被男人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的,爲什麼短短一夜過去,他就變了一個樣,她想不明白,得不到解答,心裡掠過一絲疑惑,但是淡淡的說了句:“厲晟堯,既然陸小姐已經睡了,我們能不能出去談談?”
時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會這樣,難不成,就是因爲昨天晚上她掛了他的電話?她承認,昨天晚上她確實衝動了,無論怎麼樣,她該跟男人好商好量,哪怕是參加慕慎西的生日宴會,管他吃不吃醋,她徵求他的意見就好了。
爲什麼一定要掛了他的電話,有些事情,越是想瞞越是瞞不住,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不是嗎,她心臟裡彷彿帶出了一陣冷風,冷的她有些受不了。
“我跟你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如果沒什麼事情,你走吧,別呆在這裡影響靜臨休息。”他一口一口靜臨,彷彿將時初關在了心門之外。
時初氣得差點吐血,看着男人英俊淡漠的一張臉,她咬了咬牙:“我再問你一遍,厲晟堯,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跟我鬧什麼脾氣!”
男人聽到這句話,脣角突然豪無預兆的一勾,像是拉出了一道殘忍的弧線,他的眼神冷而凌厲,像是凍了一層薄薄的霜,又像是帶着幽藍的火焰,彷彿不把人燒死不甘心一樣,他望着時初,目光再也沒有從前的溫情脈脈,全是一片一片的刀鋒:“你問我怎麼回事,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時初,有些話,我不想跟你說得太明白,免得說出來,我們臉面上都不好過,現在,請你,馬上出去,不然我叫保鏢了!”
時初氣得渾身發抖,她就知道,只要有陸靜臨在,她一天都不得安生,爲什麼這個世界上有了時初,爲什麼還要有一個陸靜臨。
手指頭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直到感覺到肉被掐破了,她才完全冷靜下來:“好,我走,厲晟堯,你以後別後悔!”
時初奪門而出,厲晟堯看着那抹消瘦的身影,眸子裡的暗鬱陰沉的化不開,彷彿染了一層淡淡的墨色,鋪天蓋地的朝他整個人壓了下來。
趕她離開,比殺了他更難受。
可是若不是殺了自己,又怎麼可能會有新生。
呼吸越來越急促,卻最後吐出來的氣,卻是一聲顫音,身邊有一隻小手突然猝不及防的拉扯住了他的衣袖,像是人瀕臨死亡的時候,最後拉住他的那一隻稻草。
他突然豪無預兆的身子一軟,整個人狠狠的晃了一下,陸靜臨突然不顧受傷的手腕抱住了他,聲音裡帶着少見的害怕:“晟堯哥哥,你怎麼了,怎麼了?”
那股子巨大的眩暈之感,讓厲晟堯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而陸靜臨摟着他,女人的眼淚簌簌的撲落下來,從他的衣服裡流淌進他的脖子裡面,是那樣灼熱。
他目光怔怔的望着她,眼睛裡的悲傷怎麼也沒有辦法覆滅掉,他不知道說什麼,也無話可說,卻聽陸靜臨壓抑又隱忍的聲音淡淡出聲:“晟堯哥哥,對不起,我不該來,哪怕在四九城在難受又能怎麼樣,終歸我一個人忍忍就過去了,可是我一來安城就害你跟四姐吵架,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來的,不該來……”
他想說,不關你的事情,靜臨,錯不在你,錯不在你,可是他說不出來。
眼底覆着一層灰,淡淡的透着絕望。
經過一夜,他早已經冷靜下來了,也許初初知悉這件事情他會控制不住的想殺人,甚至恨不得跟慕慎西同歸於盡,可是在手術室外呆了那麼長時間,他早已經冷靜下來。
可是這件事情無論怎麼冷靜,怎麼否認,也沒有辦法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時初真的跟慕慎西發生了關係,或許這件事情不是她情願的,可是它卻紮紮實實的發生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那個混蛋強X了時初,又拍下了照片和視頻,逼迫他就範,他大概是算準了,他永遠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時初,所以纔會這般肆無忌憚,不得不說,慕慎西賭對了,這件事情,他永遠不可能告訴時初。
可是,一靠近時初,他腦子裡就沒有辦法不想起來昨天的那些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放下,還是不放下?
怎麼辦?
生平第一次,厲晟堯茫然無措了,腦子裡像是火車輾過一樣,疼的撕心裂肺,他望着陸靜臨蒼白憔悴的小臉,無力的吐出一句話:“沒事,不怪你,她想生氣就讓她生氣嗓!”
去而復返的時初聽到這句話氣得差點吐血,厲晟堯,真有你的!
她真是腦子進水了纔會想着回來看他們兩個在病房裡面恩恩愛愛,結果沒走幾步,又碰到了周揚,周揚手裡拎着水果,看着時初不虞的臉色,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時總,被人拋棄的感覺,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