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晟堯看着她明豔的小臉,墨色的眼眸裡那一瞬間翻滾出來濃烈的情緒,卻很快的,那雙眼睛裡平靜如海:“這幾年,終歸是她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這一句話,幾乎像是一把劍一般戳在了時初的心尖上。
終歸是陸靜臨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可是厲晟堯啊,你以爲這幾年我不想回去?這句話,可能對別人來說,沒什麼,可是對時初來說,就像是有把刀子往她心窩子裡扎。
她跟厲晟堯分開了整整七年,而陸靜臨卻陪了他整整七年,她有時候會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這些,她不能在乎這七年。
可是,她終歸還是在乎這七年。
這七年,他身邊沒有她,陪在他身邊的人是陸靜臨,她真的嫉妒,可又有什麼嫉妒的資格,她能嫉妒什麼,誰讓她當年犯下了大錯,被逐出四九城。
如果沒有她年少輕狂,無法無天,又怎麼會鑄成那樣無法挽回的大錯。
悔,晚矣,她的懺悔沒有人去聽,甚至沒有人聽她辯解,因爲一樁事,她被釘了死罪。
她想,當年那些人罵她是對的,她心如蛇蠍,買兇殺人,可是,她真的後悔了,這七年,她無時無刻不在後悔,我真的錯了。
而現在厲晟堯這麼說他跟陸靜臨的關係的時候,她在想,是不是應該大大方方的對他說一聲恭喜,笑了一下,脣角的笑意終究還是太牽強了:“那,我算什麼?”
你對我的承諾,又算什麼,厲晟堯,你在給了我希望之後,又突然把我打入絕望的境地,你這樣,又算什麼,你當我時初是什麼,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嗎?
“對不起。”男人答得很快,似乎已經做出了一個選擇。
時初身子晃了晃,踉蹌一步,厲晟堯要去伸手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男人的手僵在半空,而她臉上已經掛了一副明豔亮人的笑。
她望着厲晟堯,一字一頓的說道:“沒關係,我還沒有當真。”
所以,我的心不會那麼痛,這樣告訴自己,彷彿心真的不痛了,至少,在厲晟堯面前,她還能揚起笑,笑的風情萬種,彷彿還是那個赫赫有名的時老闆。
她眉眼像是點了一絲亮光,語速不像方纔那麼咄咄逼人,後背壓在電梯壁上,那一片滲涼,終歸讓自己的心也染了一層涼:“你的話,我原本就不信。”
她這樣說道,感覺那些話鋒像是從舌尖上逼出來,如果不逼自己一把,又怎麼會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現在這樣也好,畢竟以後再拒絕讓兩個人更難堪,你也知道,這幾年,我身邊從來不缺男人。”
言下之意,我身邊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你這款,我還真看不上。
厲晟堯拳頭緊攥,看着時初不以爲意的表情,彷彿很嫌棄他一樣,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時初,你真是這麼想的?”
“厲晟堯,你該不會以爲我對你舊情難忘吧?我當年是不甘心,不過現在看來,你也就那樣,不懂風情,就連在牀上,都跟一個木頭一樣。”時初的笑意慢慢的揚了起來。
厲晟堯的臉色一瞬間難看至極:“時初,我以爲,你是喜歡我的?”
“我腦子又沒有進水,喜歡你,眼睛瞎了嗎?”時初冷嘲一聲,看着男人越來越可怕的臉色,她心裡想,厲晟堯會不會動手揍她一頓!
不過他只要敢動手,她今天絕對不會讓他好過!心裡這麼想着,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陸時初!”厲晟堯咬了咬牙,低聲喝道:“你再說一句!”
“有這個必要嗎?”時初懶洋洋的回了一句,目不斜視,彷彿當他不存在一樣,沒有必要了,時初總是喜歡自欺欺人。
她以爲,她們還能在一起,只要努力一下,還有機會,可是能有什麼機會,厲晟堯不喜歡她,他跟她說,終歸這幾年,是陸靜臨,對他不離不棄。
她也想不棄不離,可是命運,並沒有給她這樣一個機會。
厲晟堯卻覺得這會兒心裡難受極了,明明一切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的,這會兒卻難受的不行,心裡彷彿染了一層濃濃的惆悵,無論如何也沒有消彌下去。
他在心裡跟自己保證,時初,只要過了這幾天,我一定會對你加倍好,可是命運之手最終還是生生的推開了兩人。
電梯“叮”的一聲停了下來,門緩緩開啓,厲晟堯掃了一眼門外站着的陸靜臨,覺得不再呆下去,要不然,他有分分鐘想跟時初吵架的衝動。
他現在不能跟她吵,連罵都不行,他得立即離開!
長腿一邁,走了出去。
哪知,突然一個人影把陸靜臨撞到一邊兒去,緊接着一束鮮紅怒亮的玫瑰花閃現在眼前,而男人明亮的聲音跟着響起:“親愛的,送你的?”
看着那一束鮮紅的玫瑰花,厲晟堯輕啓薄脣,說了一個字:“滾!”
時初看着這麼戲劇化的一幕,突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誰知道慕慎西會在電梯門口,誰知道第一個走出去的人是厲晟堯。
現場的氣氛有點兒古怪,一個長相漂亮的男人對着另外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送玫瑰花,不得不說,這對腐女來說,是極有衝擊力的一幕。
艾瑪,這年頭,還有這麼有愛的小攻,真是太少見了。
到底是慕慎西反應快,聽到四周的竊竊私語,臉色一黑,魅惑的眼底的詫異之色壓了下去,有些尷尬的開口:“抱歉,沒看到是你。”
“這麼沒品味的花,怎麼好意思送的出手!”厲晟堯冷冷的丟了一句,慕慎西的臉又黑了幾分,厲晟堯故意一撞,慕慎西手裡的玫瑰花就落在了地上。
而厲晟堯擡起腿,好巧不巧的一腳踩在了玫瑰花上面。
方纔還豔光四射的玫瑰花這會兒已經變成了殘花之姿,慕慎西的臉色一黑,當即攔住了他的去路,怒氣衝衝的說道:“厲晟堯,你給我道歉!”
“憑什麼!”厲晟堯不以爲意的說了句,目光懶洋洋的,如同裹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那霧氣在眼底翻騰,如同高貴冰冷的一塊美玉。
“厲晟堯,你踩了我的花,不道歉,你找死!”慕慎西緊緊的捏着拳頭。
兩人之間,瞬間凝了一層駭人的殺氣,彷彿戰火一觸即發。
而陸靜臨剛剛被慕慎西一撞,這會兒才緩過神來,看着劍拔弩張的兩人,趕緊攔在兩人面前,小聲的說道:“慕少,我代晟堯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麼替他說對不起!”慕慎西說話一點兒都不客氣,尤其是針對陸靜臨,更是沒有客氣的時候。
“我是他女朋友。”幾個字,聲音極低,卻清晰的傳到了時初耳朵裡。
她望着那兩人,眼底突然勾出了一抹悲涼的味道,女朋友,真好,陸靜臨,你總算名正言順了是嗎,可是厲晟堯啊,你如果做不到,何必當初跟我承諾。
你說,你會跟陸靜臨說清楚,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可是現在,你又在做什麼?
心裡情緒巨烈翻騰,她很想抓住那個人,冷聲質問,可是,方纔在電梯裡已經捨棄了一次尊嚴,現在,又算什麼?
他都說得明明白白了,這七年,他身邊陪他不離不棄的是陸靜臨,不是她。
輕闔了一下眼簾,遮住了那一絲情緒,她大度的跟慕慎西說:“算了,慎西,一束玫瑰花,就當被狗踐踏了!”
厲晟堯的眸色一冷,如同閃電一般射在了時初身上。
她渾然未覺一樣,笑意盈盈的朝慕慎西走了過去,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
而這時,陸靜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接了電話之後,輕輕的扯了扯厲晟堯的衣角,小聲說道:“晟堯,我爸爸在外面催了,咱們先過去吧!”
陸航國際前臺大廳裡堆滿了熱情如火的玫瑰,厲晟堯只掃一眼,臉色就冷得不行,不用說,肯定是慕慎西的手筆,這麼多玫瑰花,不嫌礙眼。
他如果要送,肯定送的比這更多,塞滿陸航國際的整個樓層!
陸靜臨看着男人陰沉不定的臉色,又小聲的提醒了一句:“晟堯,走吧!”
“好!”不想多呆,厲晟堯挽着陸靜臨離開。
陸靜臨能感覺到男人死死的捏着她的胳膊,疼得她差點叫出來,不過因爲時初在背後看着,她從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來一點兒不悅。
直到出了陸航,她纔敢表現出來:“晟堯,你抓痛我了。”
“抱歉,不小心。”厲晟堯說了一句,然後又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陸叔叔呢?”
“在車上。”陸靜臨凝着厲晟堯,他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平靜無波,可越是這樣,陸靜臨越是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詭異,明明當初厲晟堯跟她說了,當她是妹妹。
突然事情來了一個鋒迴路轉,她也摸不着情緒,可是終歸厲晟堯肯承認跟她在一起了,他到底還是在乎時初這七年聲名狼藉的名聲,不然,他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看着男人的神色,陸靜臨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晟堯,你方纔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厲晟堯漫不經心的重複這兩個字,眉稍微微上桃,黑眸深處閃過一絲冷嘲,吃慕慎西的醋,有沒有搞錯!
慕慎西送那麼多玫瑰花,瞎搭了,他就讓他蹦噠兩天,等事情解決了,他會讓他明白誰纔是時初真正的男人,只不過,現在他演場戲而已:“有這個必要嗎?”
而陸航國際大廳裡,時初明明不想笑,偏偏嘴角勾了一點兒笑,再加上,她在公司的形象一向有親和力,好脾氣的很。
慕慎西對一旁的送花小弟隨口說了一句;“重新給我換一束過來。”
時初懶洋洋的睨了他一眼:“折騰這麼大動靜,你還嫌我的名聲不夠響亮?”
“小初兒,追你總得有點兒誠意是吧?”慕慎西嘿嘿笑了笑,男人一點兒都不顧及自己慕氏總裁的形象,很親密的攬着時初的肩,笑的一臉邪魅:“做我女朋友唄?”
時初似乎沒忍住,終於笑開,這麼多年,追她的人確實挺多,玫瑰花,珠寶,甚至豪宅,都有送的,只是她這個人,從來沒有收禮的習慣。
她有錢,並不缺這些,想買什麼自己去買就是了。
所以,追她的男人也都明白她的規矩,從來不會主動去收別人的禮物,鳳眸裡流淌着光,光華逼人:“我這種花名在外的女人,你不怕壞了你們慕家的聲譽?”
慕慎西坦然的搖了搖頭:“小初兒,我在乎的從來不是這些。”
正好,助理又送了一束玫瑰花過來,慕慎西捧在手裡,男人穿着純白的襯衣,難得的是,他這個風度翩翩的桃花男,竟然穿出了幾分純美的味道。
男人一屈膝,半跪下來:“小初兒,做了我的女朋友,我會寵你一輩子。”
寵這個字,讓時初微微失神,她望着慕慎西俊美邪肆的眉眼,他總是在不同的場合給她不同的驚喜,說真的,慕慎西也許嘴巴壞了點。
倒是,能讓人託負終生的主兒,只是,她現在不想再談感情。
玫瑰花挺漂亮的,像是一束一束的火焰突然燒了起來,亮的讓人眼睛都升騰起一層火焰般的顏色,可是那些漂亮的顏色,卻沒有辦法流淌到她眼睛時去,她的眸色偏灰,像是蒙了一層鉛灰色:“慎西,對不起……”
那麼多玫瑰花,最終引發了一場轟動,幾乎整個陸航國際都知道慕氏的太子爺在追他們時總,時總漂亮,風情,雖然花名遠播,可是擋不住男人的喜歡。
憑空冒出來一個慕慎西,足以讓陸航上上下下,不敢再打時初的主意。
而慕慎西送的那些玫瑰花,時初爲了怕浪費,讓下班的每個人,人手一朵,都拿了去,慕慎西看着時初:“你倒是做了一回好人。”
“這樣也好,免得浪費。”時初笑着回了一句。
慕慎西很想罵她一聲,小沒良心的,不過他也僅僅是聳了聳肩,裝模作樣的感嘆了幾句,自己的一番好心全被當成了驢肝肺,最後話鋒一轉:“那今晚,陪我吃頓飯唄?”
“好!”一頓飯,時初也不至於去拒絕。
兩人離開之後,陸航國際大廳裡,陸老爺子跟陸恩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樓上下來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陸老爺子眸色浮浮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恩慈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們其實在樓上也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麼,只是沒有想到,厲晟堯跟陸靜臨一起離開了:“爸,看來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倒不一定,恩慈,對時初跟厲晟堯的關係,你怎麼看?”陸老爺子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
陸恩慈從政,這幾年因爲陸家的關係行事益發低調,如果不是在時初面前發火,很難讓人想象,他這個人也有那麼情緒不受控制的時刻。
男人的眸色偏深:“我對他們兩個的未來,不抱任何希望。”畢竟當年的事情,就算厲晟堯不當回事,厲家也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他們之間不止隔着兩個家族,同樣還隔着人命。
“那倒不一定,恩慈,我記得跟你說過,當年晟堯捅了時初一刀,其實是在保護她。”陸老爺子的語氣似乎有些久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眸色有點兒讓人捉摸不透。
“可是,爸,他們兩個註定不能在一起。”陸恩慈接道。
聽到這句話,陸老爺子似乎輕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沒有,那些玫瑰花早已經不見蹤影,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淡淡的芬香:“你說得沒錯,誰讓厲晟堯是厲家人。”
“不過,正是因爲他是厲家人,也許,一切還有轉機。”陸老爺子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然後走了出去。
上了車之後,厲晟堯有點兒心不在焉,陸靜臨幾次想說什麼,看着男人冷凝的臉色,最終欲言又止,最後車子停在香廚門口的時候,他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其實陸靜臨也摸不清楚頭腦,厲晟堯到底想做什麼,不過他願意跟自己把交往的事情公佈,對她來說,是一劑強心針。
當年因爲時初的事情,陸厲兩家交惡,陸家更是不允許讓陸家人跟厲家人有任何的牽扯,哪怕這兩家,並不像傳聞中那般針鋒相對,可是見了面,總歸沒有什麼好臉色。
他今天突然主動提出來,要見陸瑾安,說真的,陸靜臨心裡是挺忐忑不安的。
香廚幾乎算得上是安城最爲出名的地方,據說,這裡的菜品昂貴的讓人砸舌,但是喜歡來這裡的人,還是數不勝數,久而久之,這裡成了上流社會的一個吃飯的常處。
更何況,香廚還有一個特點,不是有錢便能進入的。
來香廚的人,通常都要有超級VIP的身份,厲晟堯能約陸瑾安來這裡,證明他給足了陸瑾安面子,只是陸瑾安並不這麼想。
他望着那一對明亮鮮麗的男女,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讓人覺得他情緒不太好。
等服務員退下去之後,陸瑾安開口了,他雖然平時也有不少毛病,但是對家族裡的事情,還是跟大家保持着同樣的基調。
今天不管怎麼說,厲晟堯請他吃飯的態度很讓人捉摸不透,又看了看陸靜臨含羞帶怯的一張小臉,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開口。
那聲音冷淡的讓人很疏離:“厲大少今天約我來,不知道有何指教?”
“陸叔叔,我想跟你聊一下,關於靜臨的事情。”厲晟堯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緒,彷彿鍍了一層冷冷的光,說這話的時候,就好像在跟人談判一樣。
而這時,陸靜臨站起身,給陸瑾安倒了一杯茶,小聲說:“爸,這是你最喜歡喝的太平猴魁,你試試味道可還好?”
陸瑾安本來沒有看她,這會兒目光突然一掃,望向了陸靜臨:“放那兒吧!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那感覺,就像是在等着她開口。
陸靜臨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帶了一絲從未見過的堅定。
她的性子在外面一直挺柔弱的,像是一朵清雅的小茉莉,說出來的話,也是細聲細語的。
因此,久而久之,陸家人都知道她好脾氣,是個逆來順受的包子,比如今天,時初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沒有還手。
陸瑾安就是太瞭解這個女兒,才硬拉着老師爺子過來安城,就是打算跟她出一口氣。
陸靜臨沉吟了片刻,才鼓起勇氣開口:“爸,其實我喜歡的人,一直是晟堯。”
“胡鬧!”陸瑾安喝斥一聲:“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然後站起身,就要離開,陸靜臨趕緊站了過去:“爸,我是真的喜歡他,這幾年,我一直好喜歡他,你如果不支持我,我不知道陸家還有誰會支持我了!”
“靜臨,別的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但是唯獨這件事情,絕對不行!”陸瑾安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說道,然後目光望向了厲晟堯:“這頓飯,我吃不起,你們自便!”
說完,陸瑾安扭頭走了包廂。
剩下兩人面面相覷,陸靜臨眼睛的委屈登時溢了出來:“晟堯,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爸的態度會這麼堅決,你放心,我會說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