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碰上吳存芳實在是在長君的意料之外。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吳存芳不是簡沉淮和簡沉吟,他是一個來自北方的人,是一個有着不可捉摸背景的人。他在哪裡,和誰關係好,的確不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驚叫出來的是吳存芳,他有些瞠目結舌的看着長君小小的一個站在那裡,笑眯眯的對着自己問好。
“你怎麼在這裡?”
他想要問出來,然而那個小丫頭卻是輕輕側開了身子。吳存芳一怔,立刻想起自己的目的來,雖然也心下疑惑這個小孩到底知道不知道。
“陳,可是陳姑娘?”
看着吳存芳急忙趕去,長君眯了眯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一次和吳存芳聊天的時候,對方說過,他來樓花鼓是爲了,找人。
這麼看來,是爲了找陳盈珊麼?
怎麼一個二個的都找陳盈珊?
她雖然有些想不明白,不過卻也沒有不識趣的湊上去打擾那三人交談。吳存芳是少年身材,已經將陳盈珊擋了個徹徹底底,完全看不見了。
於是她將目光收回來,放到了在一旁微微笑着看着院落的李禕長身上。
“辭憐哥哥好。”
“你好。”
“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好巧。”
長君噎了一下,心思幾番輾轉,還是忍不住湊上前去打聽陳盈珊的事情。李禕長聽了半點不意外,還輕聲告訴了她。
長君聽了之後擡起眼眸,笑嘻嘻的道,“辭憐哥哥你確定不是在逗灼華?”
“哦,被你看出來了。”
長君癟嘴,看着院子裡,三人不知道說起了什麼,陳盈珊竟然有些氣憤,不,應該是十分氣憤,怒目瞪着吳存芳,然後纔跟着俞悅向着裡屋去了。
進去做什麼?哦,是要商談什麼重要機密了麼?
長君猶豫着是走是留,李禕長卻對着小孩道,“你不是對狗感興趣麼?我帶你去看看。”
“啊,真的麼?”
一邊跟着李禕長走出去,嘰嘰喳喳做好一個小孩的角色,一邊又將想法藏在心裡,來回翻滾着。最後還是得出他是爲了幫吳存芳或者俞悅,或者陳盈珊,才這般想要支開自己。不惜犧牲了自己的一條狗。
這樣說雖然有些不對,不過大致意思就是這樣。
她一邊走,一邊注意着這條路,走到門前才曉得,原來那條狗竟然沒有被養在府裡麼?哦,是了,這樣一個不受父親寵愛的兒子養在府裡都處處不受待見,何況一隻狗,只怕要吃不少苦。
門房對李禕長只是點頭致意,對於長君卻是要問問的,長君只得解釋自己是白裡的侄女,拜託李禕長送自己回去。門房只納悶,怎麼這大人離開了這麼久卻將孩子留在了這裡,卻還是依言登記之後就將兩人放了出去。
走了沒兩步,離開了李府的範圍,長君就閉了嘴。倒不是她不想說,只是現在腦子裡在想些其他的事情。例如,中午吃飯的時候,李禕長和吳存芳在一起麼?吳存芳和陳盈珊有什麼關係?自己這算不算是多嘴?唔,這樣真是不好,不好。
雖是這般想着,長君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倒不是想要什麼都把握在手裡,只是想着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讓自己不至於那麼消息閉塞。
這樣安慰了自己一圈,繼續興致勃勃起來。拉着李禕長走了許久,到了一處人少的平房。平房門前沒有其他人,大開的房門直看向院子。只有一掃灑的老人。她背對着門,動作坦然。
“李嬸,我回來了。”
姓李,李家的?
長君跟着走進去,見到那夫人轉過身來,臉上笑得淡淡的,卻也溫馨慢慢,“公子回來了,團團鬧得兇呢。”
“那真是麻煩李嬸了。”
“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李嬸嗔怪一聲,笑眯眯的拉過他,又看向長君,“這位是?”
“我的朋友。”
“李嬸好,我叫灼華。”長君乖乖點頭欠身,李嬸一下子也高興起來,將她拉過好好打量,一邊誇讚她生的好看,一邊又向着屋裡迎。
長君有些吃不消這熱情,倒不是反感,只是沒什麼人這般對待過她,一時有些不適應罷了。稍稍久了一點熟絡起來就放開了。拉着李嬸長李嬸短的叫,直到李叔將獅子狗抱出來。長君看着李嬸急忙上前去接狗,然後一頓數落李叔的模樣。李嬸是地道的江南人,說話軟聲軟氣,就算是發脾氣也是溫溫呵呵的。
李叔受了一頓數落也不難過生氣,笑呵呵的還給李嬸端了一杯溫茶水來。李嬸的數落一下子就噎在了喉嚨裡,一邊喝水一邊哼哼唧唧,然後拿眼神去瞥李叔。
長君被逗樂,也咯咯的笑起來。
李叔看起來木納,卻不想是個能說的人,見到長君這個小娃娃這麼可愛,話夾子一打開大有再也關不上的趨勢。從狗講到了和李嬸的相識相遇,後來甚至連孩子夭折的事情都說了一道。
除了一點,就算說了自己是李家人,卻並沒有在這上面多說什麼,尤其是關於李家,幾乎是半點話都沒有說。
嘿,這樣精明有忠實的人可不多啊,不曉得這個看起來沒有權勢的人是怎麼攬到身邊來的。想着她就抽空去看看那個逗弄狗的年輕人。
獅子狗蓬鬆的毛髮在他修長的指尖來回穿梭,小狗被撓得舒服了,不住的搖尾巴表達自己的欣喜之情。
男人卻只是含笑半眯眼,聽着這邊的動靜然後看看狗。
“滿足。”
這個詞語一蹦出來,長君就忽然愣住了。哦,李禕長說過的,他對於現狀很滿足,所以並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想要奪權什麼的。
現狀和滿足?
嗯,看這裡的情形,的確是很滿足的。
就算這裡只有兩個滔滔不絕的老人,卻比那冰涼的李府不知道溫暖了多少倍。與其去爭那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的李府,不如在這裡卸下僞裝得到滿足麼?
哦,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該怎麼說動那個已經不願意去爭去搶的男人呢?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卯時了,白裡在樓上定了七八間房,長君有自己單獨的一間。不過她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齊寒的屋子裡。
“齊陽大哥怎麼樣了?”
齊寒不說話,伸手逗了逗手上那隻藍白斑點的珍珠鳥的紅色嘴殼。看樣子那就是兩人之間傳遞話語的鳥。
“沒事。”
等齊寒一句話等到長君都有些困了,她擺擺手,“既然沒事,那我就先去睡了。好睏。”
困這個詞似乎有些敏感,長君愣了愣,然後對看着自己的齊寒笑笑,“我沒事,這裡是懷南地界,裡石峰谷老遠了。不會有事的。”
一夜無話。
第二日起牀長君依舊腦袋有些昏沉沉的,她搖搖頭,很快恢復過來,收拾好之後下樓。千味居很早就開門迎客了,此時纔不過卯時三刻,太陽纔出來一點點,卻將整個天空渲染成橙紅相加的絢爛顏色。
“早上好。”
白裡對長君的問號只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然後捻了一個小籠包進嘴裡。
長君縮到齊寒身邊,招呼小二給自己也上了一份早飯,嚼得腮幫子鼓鼓囊囊的。
“昨天怎麼回事?”
“啊,很常見。”
“常見?”長君一愣,然後才咬了一口饅頭,“哦,饅頭很好吃。”
她心裡閃爍,白裡說的常見,是什麼常見。李禕長被這麼在別人面前忽視常見,還是兩口子在外人面前吵吵鬧鬧常見?
這麼一想,她就又想起李成義說過的,俞悅的姐姐。似乎俞悅被這句話刺激得不輕,雖然後來又很快恢復了過來。
兩個人都是有規矩的人,斷不會在別人面前這般失禮,何況這還關乎自家顏面的事情。可是這兩人卻好似半點沒有察覺。不但如此,還十分樂於這樣做——不知道今天這裡有沒有關於李太守和太守夫人兩人情感不和的流言傳出來。
“吵架。爲李禕長吵架。”
“每一次?”果然是吵架麼?長君拿着筷子戳了戳碗,又喝了一口粥,含糊道,“爲什麼是爲了李禕長?”
“李夫人心疼李禕長的毫無作爲,總是希望能幫上什麼忙。李成義看不下去,總是和她唱反調。”
白裡說着,笑笑,也端起面前的碗,吹了吹,“你還小,不懂。”
“李夫人是原配夫人麼?”
白裡愣了愣,看着長君一臉思索的模樣,似乎是一直沒有聽到自己的回答,便擡起頭來看着自己。
“不是,也是。”
長君看着白裡不說話,簡沉淮卻從外走了進來,坐在了桌邊,卻沒有發言。長君看了他一眼,接着看着白裡,腦子裡只想起一個念頭,“是俞悅的姐姐啊?”
“你,昨天聽到了?”
“哦,這麼說來是咯?俞悅是誰啊?”
白裡笑笑,臉上的表情卻微小的變了變,似乎是將長君放在了同齡人的地位上來。
“俞悅是中南的人,比懷南更靠近北方一點。俞家是那裡的大家,俞悅和俞珠是同一孃胎的嫡出女兒。原本和李成義定親的是俞珠,後來嫁過來的,卻是俞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