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水,入夜之後的丞相府變得十分的寧靜,現在已經是深秋時節,空氣中全是微微的涼意。長君站在丞相府門前的時候一陣的恍惚,自己到底是應該進去呢還是不應該進去呢?在上一次進去的時候,兩人就已經鬧得那樣的不愉快,現在在進去,豈不是又要弄出更多的事情出來了麼?但是,她真的受不了劉曦光這樣的忽視自己,真的受不了。
手握緊那塊玉雕,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卻是已經站在了劉曦光的身後。
劉曦光並沒有在寢居里待着,反而是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的波光粼粼,感受到身後的動靜也沒有轉過來看看,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還是劉曦光先開口說話了,“你來做什麼?”
那種淡淡的語氣,波瀾不驚的語氣讓長君原本就心緒不寧的小心情忽然就炸了起來,臉上的神情變化,最後落在了拮据高傲上,“最近丞相大人對政事多有疏忽,孤自然應當來看看。”
在半夜來看看麼?男女授受不親,天色不早了皇上回去吧??????心裡不知道閃爍過多少的話語,但是到嘴邊全部都化成了一句淺淺淡淡的嘆息聲,“是臣最近疏忽了,以後不會了。其實,現在朝廷裡的能人異士不在少數,能夠比臣更加能幹的也有,皇上不如現在就准許了臣的告老,另謀纔是。”
“劉曦光!你便是這樣的想要離開我麼?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長君忽然變得有些失態起來,她往前一步,只覺得眼裡乾澀乾澀的,應當流淚纔是,但是無論如何都哭不出來。爲什麼呢?這個人對自己這麼好,只是因爲自己當時太沒用了太軟弱了麼?但是既然沒有那份心思爲什麼又要給自己這個錯覺呢?
長君覺得心裡委屈得很的,原來自己喜歡了這麼久的人竟然完全沒有喜歡自己的感覺啊,彷彿是被人當做猴耍了一番,應當很生氣但是卻只覺得委屈,連恨這個人都很不起來。她已經在短短的一年裡失去了自己的福氣,失去了自己的大哥,甚至和自己的二哥反目了,失去了平素央,難道這些都還不夠麼?還要在失去劉曦光麼?
現在她都已經變成一個人人喊打的昏庸皇帝了,畢竟是她推翻了自己的二哥,自己站在了這個高位上,開啓了第一個女人當皇帝的先例。如果不是宋衛國和武臻等人的支持,只怕那個才當上國舅的姜國公就能夠將自己給推翻了下去。
姜國公,是姜夷侯的親爹,姜夷侯,是姜雪的親爹,姜雪現在是自己二哥的皇后,但是二哥被推翻了,皇后之位自然也不復存在。長君雖然能夠叫姜雪一聲二嫂,但是顯然從皇后娘娘落到二嫂,還一瞬間守寡了,自然是滿心介懷的。
這些壓力全部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她覺得累,以前的時候只想着身邊有劉曦光,這個男人能夠給自己那些安全和歸宿的感忽而,現在連這個男人都要離開自己了啊。
劉曦光忽然站起來,面對着長君,在長君驚喜的臉龐中恭敬的一抱拳,“承蒙皇上看得起劉曦光,不過還請皇上切勿在說這樣的話了,傳出去是對皇上名聲的玷污。”
長君眼光陡然一愣,彷彿有什麼東西一瞬間就破滅了下去,“玷污我的名聲?呵,只怕是愛卿擔心自己的名聲被玷污了吧。”
長君的話語幽幽,從懷裡拿出來那一塊玉雕,“劉曦光,我最後只問你一次,你心裡可有過我?”
劉曦光見到自己曾經爲了討好長君而雕刻的山河圖,忽然覺得心裡發酸。自己爲她做了多少呢?但是到頭來換來的,卻不過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將自己放在了所有事情的後面,現在她哪裡來的勇氣問自己,心裡有沒有她呢?
“那是劉曦光年少??????”
長君手上一鬆,那玉雕便落在了地上碎成一片一片。清脆的響聲讓劉曦光有些錯愕有些震驚的擡起頭來,卻見到長君臉上一臉的高深莫測,“既然如此,那請愛卿記住了,你我二人之間,從此以後,只有君臣關係,在無其他!不過,這個丞相職位,只怕還要請愛卿多待一陣子了。孤是不會允許你的告老還鄉的。”
說完轉身就走。
劉曦光還是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忽然覺得有些頹然,明明這就是自己想要的啊,放過自己也放過長君,但是爲什麼在這一刻還是覺得那樣的心心疼呢?在見到長君陡然暗淡下去的眼神時候爲什麼還是覺得一陣的心疼,還是會忍不住的想,她,這個小姑娘心裡還是有自己的,是吧?
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去,只覺得滿心的寒冷,立刻就叫人送了酒上來。都說借酒澆愁,只要喝醉了,便能夠將一切的不好都忘記了吧?劉曦光這纔是第一次喝酒,入口的辛辣讓他在下一刻就嗆到了,一直咳到眼淚都下來了。
長君出門之後就靠着了丞相府的圍牆,心裡哪裡會不難過呢?那是劉曦光送給自己的東西,是他親手做的東西,但是現在就這麼被自己打碎了,手心裡懷裡忽然少了一樣東西,只覺得空啦啦的,涼風灌進來,讓長君忽然清醒過來。
她到底做了什麼了?爲什麼要這樣折磨兩人呢?爲什麼呢?明明劉曦光眼裡也是有痛苦的啊。長君急忙就撲了回去然後將那些碎掉的玉石給小心翼翼的收集起來,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抱起來。
但是就算重新抱着了這個東西,依舊覺得渾身冰涼。
罷了罷了,就算將這些碎片都撿回去又能如何呢?那個製作這個東西的人已經不見了,那個製作這個東西,將所有的情感都寄託在上頭的人已經不見了。自己也不應該這麼傻了。自己也應該從夢裡醒過來了吧。
腦海裡是這樣想着的,但是卻還是不忍心放開那些碎片。反而是越來越抱得緊了。她和劉曦光之間已經變成了現在的這樣了,如果自己也鬆手了,讓這些東西都不見了,是不是兩人之間就真的一點點的聯繫都沒有了,甚至連一點點證明兩人之間有過一段過去的東西和痕跡都沒有了。
劉曦光是第一次宿醉,但是醒過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後急忙就要過去找那些碎片,見到的卻是兩個掃撒的婆子,而那地方乾乾淨淨的,彷彿什麼都不存在過一樣。
罷了罷了,還給自己那些念想幹什麼呢?連那個應該念想的人都不在意的東西啊,既然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真的放下了呢?
放下,要如何放下呢?
劉曦光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放下的,不過他的放下就是去煙花酒樓之地買醉。買醉啊,一代唐唐丞相,竟然淪落到現在要麻醉的地步了啊。
他一個曾經滴酒不沾的人,現在竟然爲了一個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人將自己搞成這個模樣。劉曦光罕見的發了一次酒瘋,渾身上下彷彿有用不完的經理一樣,需要發泄,需要砸,需要將他心裡的委屈和苦澀給發泄出來,否則他一定會爆炸的。
長君是不會關心自己的,除了不允許自己辭官,她甚至不在意自己到底去沒有去上朝,甚至不在意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哈哈,劉曦光啊劉曦光,你圖的什麼呢?你爲了這個女人捲進一場完全和自己無關的鬥爭裡,現在人家都要讓你退場了,但是你卻捨不得了?
劉曦光眼前陡然一閃,彷彿見到了長君,她眉頭皺起來,帶着責備和溫柔的語氣,“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啊?傷身。”
傷身?他現在只覺得傷心。
但是心裡忽然有些感動,忽然就想要哭出來。她雖然心裡沒有自己,但是出於責任,還是會關心自己的是吧?你看,她來了,她對着自己說喝酒傷身啊。
劉曦光安靜的閉上眼睛之前想的,卻是罵自己,劉曦光,你的出息呢?
不過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不是在丞相府不是在皇宮裡,不停在夢裡出現的場景忽然就被人打碎了,只覺得滿心的荒涼。竟然想那個孩子想到開始出現幻覺了麼?
“你醒了?”
劉曦光轉過頭去,見到桌邊坐着一個姑娘,轉過來的面盆竟然和長君有七分相似。
不,劉曦光,你沒有出現幻覺,只是看錯了罷了。只是太有希望了罷了。
“多謝姑娘,請問這裡是哪裡?”
姑娘雖然和長君有七分相似,但是那雙眼眸裡閃爍的卻不是長君那樣的神采,淡淡的,這個人的眼裡閃爍的是,安之若命和屈服。
是不是和自己有些相似?
“這裡是,青樓。”姑娘眼裡閃爍了兩下,垂下眼眸,“還請公子不要怪罪小女子將公子自作主張的待會了青樓來。”
“無妨,原本我便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