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出來,長君就被自己嚇住了。她抿脣,小臉繃得緊緊的,也不曉得是擔心齊陽齊寒多些還是因爲被自己可怕的念頭嚇着了多些。
她長呼出一口氣,想着是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現在當頭的事情是齊陽和齊寒,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在心裡連半點浪花都沒激起來。
機緣巧合這件事,饒是散仙掐斷了手指,也算不出來。
福禍相依禍福共存,誰說又不是天註定的呢?
就算是現在車伕的動作很快了,長君還是忍不住想要自己奪過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她呼出一口氣,吳存芳拍了拍她的腦袋,“別擔心,會沒事的。”
長君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吳存芳卻是笑笑,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如果真的被虐待了,你就好好招呼回來就是。”
長君心下一亮,剛剛的陰霾去了小半,總算不咬着自己的脣了。但是臉色依舊難看。如果,她寧願齊陽和齊寒沒事,報不報復都不重要。
“我們得想個辦法,不能這麼一頭衝進去。”長君搖搖頭,將吳存芳的手拉下了,問了問車伕,“還有多久到?”
“姑娘,還有一刻鐘功夫!”
“我們有一刻鐘功夫來想想接下來的行動。”長君的臉色很平靜,一雙狹長又睜得大大的雙眸,流光婉轉,卻別有一股子的寒冷。
吳存芳點點頭,“現在白裡是站在我們這邊的,雖然不曉得你是哪裡打動了他,但過程不重要——我們是,直接上門鬧還是怎的?只怕孫毅一早就等着抓我倆,畢竟當時損他的人是我們。”
“嘿,就怕他不敢等着。”長君挑眉,“鬧,怎麼不鬧。最好是將全鎮的人都鬧來看熱鬧纔好。我們擔心的施壓不夠,現在有白裡出面,怎麼都是一尊大佛。”
長君想着鎮長府上如果在偏遠的地方怎麼才能將人聚集起來,等領頭人一起纔好造成言語的浪潮將孫海壓下去。
結果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齊寒齊陽和簡沉淮壓根就沒有被押進鎮長的府衙牢裡,而是被摁在鎮長大門口。孫毅不曉得是不是爲了討回一口氣,爭一個面子,竟然召集了大批人馬在這裡看熱鬧。
鎮長家的熱鬧是不好看的,但是現在是有人邀請他們去看熱鬧——有熱鬧不看,傻啊。
於是一來二去,這裡的人倒是多得很,而且還耽擱了許多時間。等長君和吳存芳趕到的時候,鎮長家門前正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
馬車伕小心翼翼的問了問那看熱鬧的人怎麼回事。
誰曉得那人看怪物似的看了車伕一眼,“你不曉得?”
“啊喲,小夥子你別賣關子咯!鎮長最注重面子,一向不許我們聚集在他府門前,現在怎麼聚集了這麼多人?”
“嘿,還不是孫毅乾的好事,鎮長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懷南,現在還沒有回來。否則,哪裡輪得到孫毅和沈春在這裡耀武揚威,哈哈,現在只是開胃菜,等鎮長回來收場的時候纔是正菜!”
“鎮長不在?”長君眯了眯眼,這個白裡,果然不是個老實的。這麼大的消息都沒有說,就是離開的時候說的幾句話連起來也是鎮長夫人寵愛孫毅過頭,私自調兵,鎮長不管是默認同意的意思在裡頭。
“都說無奸不商,我看白裡是比商人還要奸詐。”
“哼,如果他做的好,也就罷了,如果他搞砸了,我定要他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長君眼裡狠色一閃,察覺到自己不對勁又愣了愣,然後垂下頭不在多說一言,跟着吳存芳擠進人羣裡去。
吳存芳只當她是氣不過,壓根沒放在心上,只是腦子裡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來。婦人家可不比男人,孫海要面子,沈春要的可是兒子。潑起來對他們很不利啊。
長君在冷靜之後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抿了抿脣,拉住一旁的人問道,“大哥哥,鎮長經常出門去麼?”
“是經挺常的。不過一般也就是酉時左右就會回來。”那人看了看小丫頭,又看了看她身後站着的人高馬大的男人,沒有多嘴,臉上的不着邊際的笑容都收斂了一點。
“謝謝大哥哥。”
這麼說來,孫海快要回來了?
這麼說來,這不是第一次孫毅這般增長自己的威風脾氣了?
這麼說來,沈春不是第一次這麼縱容兒子了?
嘿,只怕這兩個有經驗的人,以前是沒有捅出什麼大簍子,孫海才選擇了息事寧人。但是今天可不一樣,白裡一插進來,孫海面子裡子一丟,這兩母子不說少層皮,皮肉之苦也是少不了的。
長君一邊想着,一邊任由吳存芳護着自己走到前面去,剛剛擠出人羣,就看到齊寒齊陽站在那裡,面色難看,而簡沉淮則已經被人一腳踹跪在地上,反手被綁,一個不知道什麼的人還將腳踩在他背上,強迫他對着站在府門前的人彎腰。
簡沉淮一動不動,臉上甚至沒有表情,長君一愣,心裡一陣奇怪的念頭瘋狂涌上。她想衝出去,卻被吳存芳一把拉住。
回過神來,長君的臉色更加難看。雖然她不是很懂,爲什麼會有這麼暴虐的殺意總是時不時的浮現上來,但是她也曉得那個東西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長君搖搖頭,看向齊陽和齊寒。兩兄弟在長君走進來的時候已經注意到了她,對着長君面無表情的面孔,心下也是一陣難過。
看到人來了,齊陽立刻就出了聲,“原來所謂的官宦人家就是這麼個樣子啊!強人所難,被人拒絕了還要動用關係找回面子!哎喲喂,我倒是真的長見識了!丞相將軍都沒有這麼囂張的!”
“大膽!膽敢污衊官府!跪下!”孫毅鼻孔朝天,一手指了指齊陽。
立刻就上來一個黑衣服的中年男子,動手去扭齊陽,簡沉淮就是這麼被扭跪下的,齊陽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
笑話,他齊陽上跪天,下跪地,這個孫毅算是哪根蔥哪根蒜?
齊陽擡起一腳就將那中年男人踹翻在地。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膽敢毆打衙役!”
“哎喲喂,我倒是不曉得,什麼時候花鼓鏢局的人竟然成了衙役的後備軍了啊!”
“只要是替官府辦事的,都受官府的保護。小子,你還是快些交出同夥,免得受苦。”
長君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孫毅身邊還有一把太妃椅,上頭坐了一個貴婦人,說是貴婦人,只是因爲她梳了一個牡丹頭,插了至少七支簪子。金光燦燦,當真當得起貴這個字。
真的見識到了才曉得,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人,有這樣的品味。
“哎喲喂!逼死人了呀!”長君抹了一把臉,除了見到簡沉淮被人這樣欺辱感到十分的生氣,見到齊陽和齊寒沒有事,一顆心總算是稍稍平靜了一些。瞧到人羣裡車伕打的手勢,長君毫不客氣的開始叫嚷起來。
“官府不講理!要把外鄉人驅逐了出去啊!哎呀喂!不過就是前來遊玩,就變成了同夥,要是在這裡住上一晚上,還不得變成殺人犯逃犯重犯,要立刻處死啊!”
長君哭哭啼啼,故意扯高了嗓子嚎了一把,然後從人羣裡出來,吳存芳也是站了出來,卻是十分迅速的和齊陽其齊寒兩人一起,將被幾人包圍住壓在地上的簡沉淮解救出來。
長君眼眸一轉,直接坐在了地上,“哎喲喂!不要人活了啊!官府欺負人啊!哎呀呀!以後不要來樓花鼓了啊!這裡都是黑心的官府!”
“小賤人!正愁找不到你,沒想到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孫毅一聲怪叫,也不去管那邊被人解救的簡沉淮。對於他來說,這個給了他一文錢羞辱他的丫頭纔是真正的可恨,“來人!給我抓住她!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真當我孫毅是泥捏的!”
吳存芳和齊陽齊寒將長君守在中間,凡是靠近的人無一不被一腳踹出去。
孫毅臉色氣得青青白白,又要繼續怪叫。那沈春忽然伸手攔住他,“停下。何捕頭,麻煩你和你手下的人了,務必將這羣刁民抓住。”
孫毅臉色一亮,很鐵不成剛的看了一眼那些被踹開的花樓鏢局的人,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卻對着長君等人冷笑,“這次可是官府的人,你們膽敢動手,我就治你們一個襲擊毆打衙役的罪名!讓你們吃一輩子的牢飯!”
長君不等那什麼何捕頭上前,自己就鑽了出來,“我們犯了什麼罪啊!要被抓起來!你們不說個三七二十一,我就上京城告御狀!告不了御狀,我就到丞相府上去告狀!遠的不行我就去懷南官府裡告!我倒要看看,是誰目無王法,隨隨便便調動朝廷官員欺壓無辜百姓!”
孫毅冷笑一聲,似乎是在笑長君的天真,“你要罪名,哈哈,就判你一個襲擊官差的罪名,可夠了?王法?那是什麼東西?我告訴你,在這裡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得乖乖聽爺爺的!”
“哦?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大戲?”
沈春臉色一僵,剛剛準備捂住自己兒子的嘴,誰料到就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整個人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