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章緋就看到自己認爲不可能的人正緩緩的轉過身去,臉上的表情很是淡然和高深莫測,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很能夠讓人不解的。她將章緋認爲是抓住的別人的小把柄給一言一語的講了出來,並且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小把柄到底是怎麼樣的。
“那好,我問你,當時錢雅姿可是跟你一起離開的?”長君如是說,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是一雙眼眸卻犀利得驚人,彷彿從裡頭傳出了兩把流光一樣能夠將人的謊言和麪具都拆穿一樣。
難道這不是秘密嗎?章緋幾乎捂着自己的嘴要尖叫了,長君你醒醒你醒醒,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啊,你看他現在正在利用什麼神奇的心裡情緒讓你陷入了一種愧疚之中然後從你那裡套話啊!你看我都能夠清醒過來的,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容易就上當受騙了啊。這個不是好人的壞人不過和你有過幾面之緣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
然後章緋心裡的咆哮就這樣停止了,因爲她看見了長君眼裡的怒火。誒?難道不是愧疚之情麼?爲什麼會是怒火?難道這個人的級別這麼高麼?能夠引起不同的人不同的情緒麼?啊,這個人的段位這麼高,爲什麼我還會能夠明白過來啊?
程頌似乎有些錯愕有些吃驚,然後看着長君眼裡的怒火,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最終淪爲一種放鬆的哭笑不得,“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那我還真是冤枉了啊。”
長君似乎並不打算聽程頌的解釋,是的,這一切都太巧了一點。錢雅姿消失的時候程頌也消失了,錢雅姿出現的時候程頌也出現了。而且這麼兩年不見之後,這個當時失憶了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世,其他的卻什麼都知道並且可以算得上是精通的人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以一個很讓人感到驚豔的身份出現了,然後說要幫助自己。哈哈。
長君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氣是哪裡來的,她只能夠猜測,也許是親眼見證了一個孩子的從單純到黑暗的發展變化,到現在的明明就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孩子了,卻還是要用那樣的微笑和語氣對自己罷。長君說不上理由,她也神奇的想要放縱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理由。也許正如同程頌說的那樣,雖然她一直說的的就是不在乎和這個人的再見,不去想過要不要和這個人又更多的交集,但是卻也在心裡憧憬和這個人的美好的相遇和再見。現在這個再見,的確是讓人感到不怎麼美好。
長君說不上理由,她知道這個人能夠影響她的心智,就如同當時通過蠱蟲來解救自己的戾氣一樣。但是她現在並不像這樣,也並沒有這樣想過,甚至直接就否定了自己的所有的猜想。否定了所有的對這個人不利的猜想。但是她並不覺得危險,反而的,她覺得心疼。
至於是心疼什麼?心疼自己麼?還是心疼這個孩子,長君說不上來。
不聽程頌的解釋,只在程頌玩這句話之後有些賭氣性質的轉身就要走。章緋被拉了一個踉蹌,然後悲憤了。這個小女孩一樣的長君不是長君,自己不認識這個人,自己真的不認識她!但是她心裡的咆哮就算明明白白的放在了臉上,此刻帳篷裡的兩人也不會在意她的。
“誒,你到是聽不聽了?”程頌對長君的這個忽然而來的脾氣並麼有什麼慌張或者其他的情緒發,反而是有些好笑的看着這個人的轉身離開,然後一句話就讓她挺住了腳步。
長君雖然挺住了腳步的,但是還是保持了尊嚴的並沒有轉身回去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要聽你的解釋的意思。章緋在一邊幾乎要抓狂了,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自己其實當年就是看走眼了吧?將長君和何明湊成對,將長君和何不才湊成對,將長君和劉曦光湊成對,但是自己卻忽視了這個小乞丐是吧?是吧是吧?
“當時的確是她跟我一起離開的。只不過是因爲她說想要照顧我。我當時想要離開災禍中心,但是卻也是在得知了你們的盛況之後才決定離開的。雅姿大夫說我是她的第一個如此病重的患者,想要讓我完全好起來在回來。”
程頌說的也算是真的,畢竟錢雅姿那個時候根據齊陽的來的消息,的確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大夫,程頌卻是算得上是她的一個最嚴重的額患者了。這是一個理由,然後呢?接着額?
“雅姿大夫將我送到了中南的一個小鎮上,然後我就遇到了那些程家的人。程家的人似乎是在找——算了,程家都已經破滅了,這也不算是什麼秘密了。當時他們就已經在關注了這場戰事,然後猜測戰事之後會出現瘟疫這樣的情況人,然後就希望通過何天漠找到一些關於戰事的情況。包括分析哪些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的身體狀況,我娘是和他們一起的,所以他們才能夠這個快的認出我來。我也會在這麼快的相信他們。”
這也算是一件,不,這件事還不好確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假的。畢竟齊陽調查過,傳回來的消息卻是消失了。是的,當時齊陽說的是,如果不話很大的代價去找話很多的時間去找的話,是找不到程頌這個人的。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時候就已經和人分開了麼?”長君轉過頭來,說不上相信不相信,但是這也算是一種線索啊。
“是啊,當時雅姿大夫就說了,既然我已經找到了家人,我的家人一定會好好的照顧我的,她就會乾州了。然後我們兩人就此別過了。”
長君不論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就能夠對天外仙有更深入的瞭解,若是假的,一個人編出了謊話,那麼就一定能夠找到破綻。
程頌似乎小心翼翼的看了長君一眼,然後道,“這下是總能夠證明我的清白了吧?對了,我當時回去的時候纔是冬月,那個時候程穎是在的,我當時是和程穎見過一面的。”
這是在位爲自己找目擊證人了啊。
長君不在多問了,剛預備說自己有事要離開了,外頭卻忽然有人靠近,然後高聲問了一聲,“程大夫,可是裡頭有什麼情況麼?”
其實也不算是高聲,很平常的一種語調,但是卻如同驚雷一般摘炸響在了長君和章緋的耳邊。
“沒事,我不過在琢磨藥方罷了。”程頌卻是很鎮定的回答了一聲,然後也不讓人進來,又說了幾句話將人給支開了。
“大夫?程大夫?”長君對着程頌哼哼,程頌不好意的摸了摸腦袋,“好歹還是有一些常識的。不過那些藥房是灼華給出來的麼?”
長君對此不置可否,但是正是因爲這個人的一聲交換,長君才發現自己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於是她也不多說什麼,隊程頌的這個不好意思和大夫這件事也不多問了,直接就說,“你能搞到兩匹馬麼?我現在需要。”
程頌一愣,“你們要去哪裡麼?”
“嗯,去樓花鼓,很急。要在天黑之前趕回來。”
程頌沉吟了一下,“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天黑雖然還有一段時間——我這裡有一匹千里馬,待會我將它放了,你們儘管用就是。”
長君見他不多問,笑了笑,拱手,“如此便多謝了。”
程頌搖搖手,臉上的笑容開壞了很多,“哪裡的話,如果當年不是你救了我,哪裡會有今天的相遇,你又上哪裡去借馬呢?”
長君聽了也笑,點頭道,“真是這個理。”
章緋在一邊瞪大了眼睛,所以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柳枝的芽抽得正歡,梢上的鳥兒鳴啼着,爭先恐後的炫耀自己的嗓子。迎春花在風中搖曳着,婀娜多姿的提醒着春天的到來。
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春回大地,河湖之中撒歡的鴨子“嘎嘎”的驕傲着自己最先知道春天的來到。
只是現在卻沒人理會他們,或者說沒人相信他們。
長君拂了拂自己的手臂,又把自己的衣服給裹緊了。
還是冬天的冷,雖然她知道這不過就是倒春寒。
有時候不知道這心到底是來自於肌膚的感知,還是來自於心上的痛覺。
城外新番的泥土還帶着草的香味,而這一個個蜷縮在泥土裡面的人影卻很難看出人型。
那些瘦骨嶙峋的裹着早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黑色大衣服,全身也不知道是因爲寒冷還是因爲瘟疫而顫抖着。
飽經了風霜的手已經開裂,一道一道的口子,本來應該是鮮紅的,如今卻在瘟疫的折磨下成了幹褐色,細細看來不難看出來分明也是血黑色。
連哀聲遍野都沒有,這些個身患了瘟疫的人們連一句基本的“哼哼”的叫喚不出來。
甚至這些難民在擡頭看了長君一眼之後,就了無生機的低下了眼睛,這裡面竟然沒有要生存的掙扎。
風起清末,不知疲憊,歡脫地吹行過這片地方。
它卻不知道自己刮在這些已經心死的人心上,讓人是有多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