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去的時候長君看到了白楓。白楓身邊有兩個人在負責他的生命安全,並且很明顯的,這兩個人都是男子。長君將白楓的表情從上到下都看了看,實在是沒有看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於是就看身邊的何禕長。
白楓看到長君的時候沒有半點反應,看到何禕長的時候那反應簡直就是欣喜到彷彿見到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一樣。長君都有些難以理解爲什麼這個人會這麼的熱情。對待女人的奇怪態度到是可以說是因爲他身懷六甲產生了,但是對待男人的態度就有些奇怪了啊。其他的男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但是唯獨對待何禕長就有些——
難道是看上了何禕長不曾?
長君正在那裡瞠目結舌,然後從何禕長的臉上竟然也見到了一分破功的樣子,忽然有些好笑起來。實在是覺得這個被白楓這個精神明顯不正常的人“看上”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小廝們似乎也能夠察覺到一點點的不同,於是立刻上來七手八腳的將何禕長給綁了起來。然後汗流浹背的對着何禕長點頭哈腰。
章緋在後頭看着這個樣子的場景有些想要笑,但是看着白楓一臉無知的憤怒又有些覺得這個人有些可憐。到底是糟了什麼罪啊。一夕之間家破人亡,自己還懷了一個孩子。換了是哪個正常的男人恐怕都得精神失常吧。
“我說他幫不上什麼忙吧,你看,這純粹是來幫倒忙的啊。”
章緋自從今天早上被自認爲是“鄙視了智商”之後,對待何禕長的態度就從恭敬至少表面上的恭敬一下子變成了陰陽怪氣。這個找到機會能夠打擊何禕長的時機可不多,所以被章緋很嚴苛的抓住了。
何禕長半點氣惱的樣子也沒有,十分淡定的看了章緋一眼,“哦,是我記錯了,是何明何副督查使來的信,說是自家有個丫頭十分的愛鬧騰,總是喜歡惹出一大堆的事情出來——”
何禕長話沒有說完,但是章緋臉上的驚愕已經從頭從未的取悅了一直看着她的何禕長和長君。長君想,章緋真是一個有趣的孩子,然後心情很好的面對上了何禕長的目光。
“你打算怎麼處理白楓?”見到章緋完全驚愕住了不會再出聲了,何禕長才回頭對着長君說話。長君想這人應當是故意的吧?但是看着他這麼一本正經的耍人,竟然生出了幾分想要笑的衝動。
擡手,手上空無一物。也無怪乎何禕長會這麼來問了吧。
但是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長君嘆了口氣,搖頭晃腦的裝高深,然後繞着白楓走了兩圈。伸手再一次搭上了白楓的脈搏。和上一次的完全不一樣了。上一次的滑如走珠這一次簡直就已經快要呈現跳躍的狀態了。收回了手,長君繼續攤手,“他已經病入膏肓了。”
這個回答實在是有些江湖騙子的套路在裡頭,何禕長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直接就皺起了眉頭。這一次連章緋都不滿意長君的回答了,和何禕長統一了戰線,對長君投來懷疑的目光。
長君看着兩人,又回頭看了看呈現呆滯狀態的白楓,直接開口下了診斷,“的確是病入膏肓了,如果我預計不錯,到申時左右的時候,他的肚子就會鼓起來了。”
當然,上一次看的那個野史的人好歹是經歷了辛辛苦苦的懷胎八個月。但是那是真正的山精野怪,眼下這一隻尚且還身份不明。長君能夠做出這樣的估計已經是保守了。
“如果你們還不信的話,就等着看吧。不過我倒是可以提醒你,”長君後面這句話顯然是對着何禕長說的,“這件事處在他的妻子錢曉雲身上,爲了不讓他真的出現什麼意外,還是先想辦法找到錢曉雲吧。”
章緋對長君這樣的推卸責任表示十分的不滿意,但是礙於自己和這個人是一頭的,於是只好裝聾作啞假裝對長君糟糕人品的無知。
診斷完了白楓,長君就晃悠走了。留下何禕長一個人在那裡臉色陰沉不定的看着白楓。白楓被這個眼神嚇住,就算被綁在了凳子上也下意思的縮了縮。
長君回去了之後迎接着章緋的一頓狂轟濫炸,實在是有些煩不勝煩的意思。但是章緋這個小丫頭又擺明了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否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長君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好好給她講了一講,章緋才恍然着跑到一邊去琢磨了。
時間沒有過去一個時辰,何禕長身邊的小廝又上門來敲門了,長君看着他,面露疑惑。小廝十分恭敬,“姑娘,老爺已經審問出來了,請姑娘一同前去聽審。”
老爺指的是李禕溪。審問的是那個馬車伕,聽審啊——這個的確是有意思的。
等章緋回神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有了長君的身影,她愣了愣,然後抓了身邊的一個人問了問,問清楚了之後立刻也來了精神,興高采烈的出門去了。
到了前廳之後定神一看,這簡直就是三堂會審了。上頭正做着的是李禕溪和姜瑜,章緋疑惑了一下這個聽審怎麼會連姜瑜都來了,但是沒有細想,接着就看到了自己從今天起就看不順眼的何禕長。偏座上是有些懶散的長君。正下方跪着一個渾身發抖的身影。
那身影衣服是新的,並且看材質到時十分的不錯,並且頭上的髮髻也是整齊的,實在是看不出來這樣的一個人爲什麼會忽然之間就決定招供了。
章緋不是一個笨蛋,所以她是曉得這裡頭有些神奇的地方的。例如白楓明明已經變成這樣子了,但是車伕卻說這個人是自己前來攔着馬車的,並且每一句問話都答得條條是道。
但是明明輪到自己這方的人問的時候這個人就變成了這個傻瓜模樣,換了誰都會懷疑車伕。所以這個車伕被長君等人看在眼裡之後就有些不好過了啊。
“真的不是小人,小人是冤枉的!請老爺明鑑啊!”
咦咦咦?怎麼說了這麼一句廢話出來,現在難道不是說已經打算招供了麼?怎麼還在犟嘴呢?章緋瞪大了眼眸,但是卻看到上頭坐着的人除了姜瑜看見了自己對着自己笑笑,其他的人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
章緋緩了一口氣忽然就想明白了,一般出現這樣的話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在開庭之前,犯人還在嘴硬,一是在開庭陳述完畢之後,犯人試圖做最後的抵抗。現在看這情況,這是審理完了啊?
她更加困惑了,自己從接受到消息到來到這裡,只比長君落後了一炷香的時間,怎麼會這麼快就審理完了?一炷香的時間,這個人到底說了些什麼消息啊?
她瞪着眼睛不滿的看着長君,然後又繼續看着那車伕的後腦勺。難道就不能說慢一點麼?難道就不能多說一點麼?真是的。
正在鬱悶的時候,長君卻忽然擡起頭來看向了章緋,然後對着後者招手,“你過來。”
長君出聲的時候整個前廳都是一片安靜的,此刻忽然有人說話,立刻就將幾人的注意力集中起來,匯聚到了章緋身上去。
章緋左右看了看,身邊沒有什麼人。於是確定了這是在叫自己,興高采烈的路過車伕走到了長君身邊去,笑盈盈的道,“灼華,你叫我啊?”
章緋的聲音的確是從小就不適合嚴肅的場面,無論是怎麼樣的場面,只要她脆生生的嗓音一出來就會讓整場的氣氛驀地一鬆。長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是當事人並沒有發覺,於是嘆了口氣問道,“車伕說自己是冤枉的,你信麼?”
啊?
章緋又瞪了瞪眼,這不是剛纔這個車伕說的話麼?怎麼現在要來問自己信不信?我,我當然是不信的啊。那個犯人會這麼主動的承認錯誤啊?何況這個人還穿得衣冠楚楚,看起來就不像是受了虐待的樣子——章緋想着,微微測過身去看了看,然後驚呆了。
這個衣冠楚楚的車伕滿臉的傷痕,整張臉幾乎被打成了豬頭,而且看起來就沒有經過處理,發炎的地方已經開始流膿,可以說車伕的親孃來了都不認識他。
所以換衣服什麼的都只是一個噱頭是麼?
難怪這個車伕最後還是招了。
章緋嘆了口氣,對着長君攤手,“我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
“姑娘!姑娘!小人說的千真萬確,萬萬不敢有半句假話啊!”
章緋這纔想起,這個車伕是已經招供完了,但是前面的話自己是半點沒有聽到的,於是正視長君,十分嚴肅的道,“我來了也不過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聽到了他說自己是冤枉的,我怎麼知道他說了什麼?你這樣不是強人所難麼?”
長君卻沒有如同章緋一樣的玩笑,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她,彷彿是確定了章緋能夠判斷出來一樣。章緋被看的一愣,然後地下了頭。
好半晌忽然問道,“他說了什麼?”
“你來的時候,正好聽到的是他全程招供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