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這裡的頭牌麼?”長君想,一個有自己這麼相似臉的人,怎麼能沒有混出什麼成果來呢,就算是在青樓又怎麼樣,照樣應該拿下一個花魁頭牌纔是。
紅嫣沒想到諸葛長君會這麼問自己,楞了一下之後搖搖頭,“不是。我只是這裡琵琶樂隊中的。”
不屬於這個青樓的妓子麼?長君皺着眉頭打量這個女人,一樣是鳳眸,卻沒有長君一樣的睥睨之氣,帶着一種柔美和勾人,臉頰粉若桃花。一身胭脂紅的曳地長裙,竟然將這個紅豔豔的女子襯托得有些脆弱和柔美,彷彿是下一刻就會開敗的花。如果是這樣的女人在這個青樓裡做頭牌,應當是能夠讓整個青樓都擁有一個響亮的得名頭的。倒不是長君自誇自己的容貌,而是這個女人的氣質原因。
不過長君現在看到這個女人之後,這麼正面相視的場景下竟然倒不在感到那麼的讓人厭煩了。何況這個人只是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到底是不一樣的,氣質也是完全不同。而且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比自己更大一些,如果是要相似的話,應當是自己和這個人相似?
這樣的想法一出來,長君就表示自己不高興了,看着紅嫣的表情也帶着一絲氣鼓鼓的怒視。她也知道和這個人長得相似是一個巧合,不過還是在心裡忍不住有些膈應。
紅嫣其實長長君兩歲,不是京城人,前幾年來了京城,一直在琵琶樂隊做事。從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到現在的主奏,她也是有很多努力。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但是就算是這樣,紅嫣依舊不是被人重視,直到最近自己面前這個人,諸葛長君回到了京城,這才讓自己得到了重視,只是因爲自己和這個人長得相似。
今天來見自己的那個黑衣人不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麼?所以她才這麼感到難受,這麼心裡難以接受,結果誰知道在這外頭站着站着,還沒有站多久,竟然就見到了這個讓自己覺得心裡不舒服的人。
罪魁禍首站在自己面前,紅嫣應該感到難受的,但是沒有想到剛剛的鬱結之氣竟然散了一大部分。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在這之前,她還對這個女人,不,女孩很不屑,很不喜歡。但是在見到她的這一刻,她竟然覺得這個孩子很親切。
也許以後會幫助自己的,也許以後她還能和自己合作的。
紅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種自信或者是信任或者是猜測,但是這個念頭一發出來就有些止不住了。幫助自己什麼呢?自己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啊。青樓麼?可是她在青樓過的很開心。她不屬於妓子,也許有人將她歸爲清官,只是賣藝不賣身。這裡沒有什麼煩惱,在諸葛長君出現之前,自己的生活都挺好的。
應當怪這個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
“紅嫣。”
長君唸叨了一聲,覺得這個名字竟然從無數的歡喜和喜慶裡品出了一股悲涼來。她驀地想起了花樓。那個女人,是了,就是那個女人。在自己對紅嫣抱有再大的敵意的時候,就會想起花樓來。
花樓當年從京城或者其他北方的地區逃到了懷南的樓花鼓去,但是卻一直被人誤會成青樓妓子,所有的誤會所有的指責,那些悲憤得可以讓人落淚的力量,那麼讓人心疼。也許花樓最幸運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了陳盈珊。遇到了一個真正心疼自己的人。
就算在最後雙雙落得殞命黃泉的下場。
花樓和陳盈珊的故事已經殘破到沒有人能夠記得清楚那些細節,甚至連陳盈珊手裡的金鼓和長生塔的來路,都備受爭議和猜忌。
誰知道,陳盈珊之於花樓,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呢?
那麼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呢?她會是下一個花樓麼?長君知道,她沒有這麼多的善心和能耐去做另外一個陳盈珊,如果這個女人沒有花樓那麼好的運氣能夠遇到一個陳盈珊,那該有多麼的悲慘呢?
諸葛長君不知道,當年得知花樓的故事,得知她和陳盈珊的糾纏,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這麼多年來,她以爲的沒有影響,卻到如今,連見到一個一般的青樓女子,還是一個自己不喜歡的有敵意的青樓女子都會這麼的聯想到花樓上去,然後鬆懈下來不自覺的退讓麼?
這種有些親暱的感覺,長君並不排斥,反而是有些竊喜的。只是因爲更加貼近了屬於當年花樓和陳盈珊的情緒麼?
長君不知道,不過很顯然的就是,可能花樓遺留在長君身上的後遺症,現在已經迸發了,在這個叫做紅嫣的,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女人身上。
“你不好奇我是誰麼?”長君眨眨眼,臉上竟然帶上了三分的天真,一張原本樸實無華的大衆臉忽然之間就閃出了光彩來。就算是三分的天真,卻也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這個女孩子,彷彿是天生的辛運兒。紅嫣想着,不知道這個念頭是何時冒出來的,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產生,不過可以說的就是,這個念頭的正確性是可以確定的。
紅嫣回過神來,對長君溫柔的搖了搖頭,或者說不是溫暖,而是冷漠。她道,“我知道你是誰,諸葛家的三小姐,諸葛長君。”
長君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知道自己,並且還是在自己這個樣子的情況下都能認出自己來。她眼神閃爍了一下,如果一個女人和自己長得很像,並且這個女人還在自己易容的情形下認識自己,那麼其中就不得不懷疑這些情況到底是巧合還是特意安排的了。
長君一般來說都想得很多,但是如果不是這些想多,那些不知道哪裡來的隱形的敵人早就將她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你好奇我爲什麼會知道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都還能認出你來?”紅嫣輕輕笑了笑,眼眸裡卻半點笑意都沒有,“諸葛長君,既然你都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找到我,那麼,我要找一個比我更加有名氣的人,難道還是什麼難事麼?”
其實這樣的說法,不需要紅嫣解釋,長君自然是能夠明白的。但是她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不願意相信每一個念頭都只有一個轉彎,然後就見到了結果。事實也是這麼多年來她遇到的事情都不是一個兩個彎就能解決的,就像這一次孫霖的事情,裡頭不曉得要轉多少的彎才行。孫霖的身份就已經從天陰閣不知道轉到哪裡去了。身後站着的勢力和人也不知道到底變成了哪一波。就算是當年花樓和陳盈珊的事情,又何嘗不是傳出了這麼多的版本麼?
其中的彎彎繞繞的確不是什麼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但是現在這個人這麼輕易而又明顯的說出了她認識自己的原由,長君卻莫名其妙的想要相信。
甩了甩頭,長君想,相信就相信吧,反正也沒有什麼。是自己沒有告訴簡沉淮的,是自己沒有讓簡沉淮去調查這個人的,是自己現在什麼都沒有準備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跑過來的,只怪自己這麼運氣不好的剛好碰上了這個人的,是自己以前一直對花樓的事情念念不忘的,是自己想要相信的。所以,怪得了誰呢?
“怎麼?不相信?”紅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些自嘲。從一個看起來沒有什麼求生意志的人臉上看到這種表情,簡直就像是看到了她將要邁向死亡道路的叩門磚一樣。
“我信我信我信的,”長君顯然有些着急的,那種帶着強調的意味說出來的話不止讓紅嫣一愣,就是她自己也愣了好半晌,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紅嫣一眼。這一份不好意思裡頭更多的是尷尬的感覺。如果是按照長君自己的性子,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不好意思的轉身就跑呢,不過等她反映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再紅嫣面前了。的確是她跑掉了。
長君有些懊惱,彷彿是看着自己一直放不下的花樓一樣,儘管兩個人是完全不一樣的,但是一想到花樓,長君就忍不住的覺得紅嫣也很可憐。於是底線一低再低,竟然連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個樣子都已經不清楚了。懊惱之後長君決定還是在自己去了懷南之後就讓簡沉淮去查一查這個和自己這麼相似的人。
而那邊紅嫣卻是忽然就笑了起來,這種歡笑一下子就沖淡了她的毫無求生意志的狀態,直接變成了絕望,帶着絕望的大笑聲竟然十分的可怕和滲人,一下子就將翠兒給招來了。
“姑娘,你亂跑什麼?無論在哪裡,總之是在萬花閣裡罷了,又有什麼關係呢?姑娘還是安生些省的受那些皮肉之苦,媽媽也不忍拿那一套來對付你這一身的細皮嫩肉。”
紅嫣看着翠兒的臉,卻是忽然想到了長君剛剛從自己面前溜掉的場景。那個和自己有如此相像臉的女孩,明明已經被污濁了,爲什麼還是能夠那麼幹淨的笑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