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經是日上三竿,約莫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是午時了。長君也不想在這裡耗着,相比較在孫家吃了午飯,她還是心心念念着簡沉吟做的飯菜。而且現在敵我不明,還是趁早回去找簡沉淮再打聽打聽消息。
想着,長君將目光移開,看向了周姒。周姒站得筆直,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的確是比正室夫人還要有派頭些。這麼一相比較,這個正室夫人簡直讓人覺得是被推出來當掩蓋的。
也不怪長君會有這樣的想法,李氏在聽到長君的話之後就愣住了,有些三五不着調的囁嚅着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看樣子是想要把自己給留在這裡的。但是爲什麼呢?
“郡主前來孫某家中拜訪,孫某怎麼可能讓郡主連午飯都不吃就這麼走了呢?”
長君眯了眯眼睛,看着那被陽光投影到地上的拉長的影子。是孫霖。孫霖回來了。
她轉過頭去,笑着對孫霖福禮,“孫大人姍姍來遲,叫民女好生難等。”
藉着這個空檔,長君微微動了動眼眸,不着痕跡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孫霖一身風塵僕僕,帶着明顯的被雪浸潤的痕跡。上好的落花錦緞有些翻飛的狼狽。的確是剛剛趕回來的。臉上被寒風颳出了那麼深刻那麼濃重的痕跡。明顯是有些氣喘不定的。
這麼說來,李氏就是奉命攔着自己不讓自己走的。可是,爲什麼呢?孫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那也說不準,就算是孫霖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爲甚要攔着自己?就算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也大可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何況這樣做的痕跡實在是太過明顯,稍稍動動腦子就能想出來。
“郡主客氣。是孫某招待不週。夫人,快快去準備午飯,我與郡主好生聊聊。”後面的話是對着李氏說的,長君耳靈目聰,在孫霖的聲音想起的那一刻就能感受到身後的李氏鬆了一口氣的輕鬆。的確是孫霖讓李氏這麼做的。依舊想不通是爲什麼呢。
李氏應當是不想再面對這個有些咄咄逼人的郡主了,得到自己夫君的話,當下就高高興興的去了。周姒再一次被忽視,不過周姒的丈夫卻沒有忽視她,讓她去泡茶來,自己則是帶着長君去了那個所謂的書房。
長君不好意思說自己前不久的晚上纔來過你的書房,就乖乖的跟着孫霖去了。敵不動我不動,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沉住氣。長君也不裝深沉了,畢竟對方對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態度在外面還看不出來,估計要到裡面去纔好退了自己的假面。
孫霖也不是一個囉嗦的,讓長君落了座,自己則是站着的。周姒奉了茶上來就下去了。長君想,自己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這麼與一個男子單獨待在一起實在是不怎麼好。有礙觀瞻。不過她畢竟不是大宅院裡養出來的孩子,這個想法和念頭只是一閃,就被她拋之腦後了。
“孫大人有話不妨直說。”長君捧起茶,卻沒有喝,就那麼直直的看着孫霖。
孫霖顯得有些焦灼,走了兩步之後再書房的窗戶邊上站了站,彷彿是還沒有回過氣來。長君也不着急,就那麼等着。不過對孫霖的好感度是絕對沒有的了。
“郡主以爲我是怎麼樣的人?”孫霖總算是沉下了心來,也做了下來,不過問出的話卻是讓長君愣了愣。
“孫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女子眸色深深,看着這個臉上帶着一點苦惱的男人。
“不瞞你說。我那天來搭訕的確是想要藉機搭上丞相府的這條線罷了。不過沒有想到郡主的手段這麼快,當天晚上就潛到了我家裡來。”
被發現了?長君一愣,按理說她的行蹤雖然不是不能被發現,但是至少也是能夠保證自己被發現的同時也發現對方。她那天什麼感覺都沒有,但是現在這個人卻對自己說她那天的行蹤被發現了?
長君拿不準注意這個人是不是故意這麼一說好讓自己主動承認,於是也不好開口,就皺着眉頭看孫霖。
孫霖也不介意長君到底回答不回答,承認不承認,嘆了口氣,繼續道,“如同郡主看到的那樣,孫某一直對天陰閣的事情感興趣,所以才挑中了郡主這條線,準備拿下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對天陰閣展開調查和圍堵抓捕。不過那天郡主看到的東西卻不是我一直調查的東西,是有人在郡主之前就找來了,並且故意放了那些東西,就是不曉得是打算誤導郡主還是打算誤導我。”
這些話,聽起來很中肯,但是實在是摸不準這個人到底說了多少實話。如果是孫霖故佈疑陣混淆視聽,那麼能夠察覺到自己的行蹤就很正常了。如果是因爲發現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從天而降的消息從而推到出自己的行蹤,也能說的過去。
迷霧重重的,簡直讓人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信任了。
孫霖苦笑一聲,“我知道,這麼說起來郡主定當是懷疑大過信任的。就連我自己也不信任。所以昨天才冒昧上門去打擾。沒有想到竟然和郡主這麼錯過。才與令尊約定讓郡主前來商量商量。”
“然後呢?”長君眨眨眼,在她不那麼正式的時候看起來總給人一個很天真懵懂的感覺。
她把孫霖的話當做一個故事來聽,暫且不論這些東西的可信度,不過她儘量讓自己將所有的話都牢牢記住,以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好好推敲一番,或者是和簡沉淮重複一遍,兩人一起探討探討這個人的話到底有幾分虛虛假假。
孫霖一窒,但是也沒有和長君計較,臉上的苦笑還是十分的明顯。他看着寥寥冒着熱氣的茶盞,語氣更加的誠懇和委屈,“我知道郡主不可能相信,換做是我也不會信,不過事實的確就是這樣,我今日前去就是看看百亂山上的情況。不曉得郡主有沒有見過。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百亂山,估計就是那個亂葬崗了。不過長君沒有想到孫霖會這麼說。自報家門降低自己對他的懷疑?
“山上很乾淨,樹木參天,但是一點也不像是四十多年前的荒坡。山頂處有很多建築,大大小小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山寨一樣。應當是天陰閣的一處分窩。我也看到了郡主想要找的那位劉曦光公子,被押解在一個祭壇一樣的地方,捆綁着。”
長君低下頭喝茶,不曉得這個人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以爲的不可思議是那些看不懂的建築和奇怪的穿着,可是孫霖所說的不可思議竟然是那個祭壇麼?
“我看劉公子的狀況很不好,我想無論如何現在是可以下令讓官兵上去剿匪的。可以先把那個祭壇撈在手心裡在慢慢研究。郡主意下如何?”
長君眉頭狠狠的一簇,實在是有些糟心。她不想讓那些東西暴露出來,感覺那些東西一露出來就會引發很大的不好的事情。但是她更不想讓劉曦光在那裡遭受痛苦,那天,除夕那天晚上那個人那麼孤單寂寥的待在那裡,卻連半句埋怨的話都沒有。那麼默默地付出自己又不是瞎子看不到。於是境地有些兩難。
長君吐了一口氣,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如此,多謝孫大人。”
這麼說是讓孫霖放手去做了。孫霖點頭,兩人再一次商量了一下如何攻打上去纔好,如何讓人們克服那些對怪物亂葬崗的恐懼纔好。這麼一番商量下來,竟然就直接到了李氏上來敲門說是午飯準備好了。
孫霖對着長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寒舍小食,還請郡主不要嫌棄。”
“……孫大人,客氣了。”既然是小食,就別拿出來請人啊,“正好我帶了一些糕點,如果孫大人不嫌棄就熱一熱當做飯後點心吧。”
“如此甚好。”
飯桌上的時候就只有四個人能坐下,長君,孫霖,李氏,還有孫霖的小女兒。那個小女兒還很小,被抱在懷裡自己挑揀吃食。至於周姒,別說飯桌,就是這個飯廳裡都沒有見到她,估計是尊卑關係讓她不準上來。
哦,是了,還有有關周姒的事情也要查查。孫霖現在的身份可疑,但是簡沉淮卻什麼也查不到,明面上的消息是一派正經的,暗處的消息確實半點沒有。這本身就是一個可疑的地方。
那個小孩子看着長君,忽然轉過頭去問李氏,“娘,哥哥爲什麼不回來?”
“哥哥在學堂,哥哥要好好學習。”李氏安慰小孩的聲音很平靜,也很溫柔,長君忽然就眨了眨眼。原來孫霖還有個大兒子麼?
孫霖也沒有責怪母女二人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說話是丟人現眼,反倒是很高興的和女兒聊天,不過內容都很幼稚。長君對孫霖投來的抱歉的目光回以一個溫和的笑意。忽然發現了不對勁。李氏對自己的敵意完全消失了。
現在的這個抱着孩子的李氏,溫柔又得體,得體到半點村婦的感覺都沒有,得體到長君不由得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