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仙錦國,昌明四十六年月中旬,夜晚,東邊的夜空一到明光炸出劃破夜色,從高空劃過最後炸開在遠方的天幕,頓時,那白光高升覆蓋正片天空,其光亮程度大於月亮甚至勝過太陽的光輝,整個夜晚瞬間恍若白晝。

而夜空下本來沉睡的大陸也在眨眼間驚醒百鳥騰飛而起,鷹鳴狼嚎獅吼響成一片,懸崖上,一匹野狼對月而嚎,嚎聲悠遠淒厲還帶着一絲怨毒的意味。懸崖後方的狼羣都紛紛俯首。

這便是王氣。

王都華陽城,丞相府。諸葛燁站在緊閉的門扉旁,盯着院中滿池塘的錦鯉。剛纔天光乍現,池中的魚兒紛紛躍出水面,池面上的荷花也不斷漾動,水聲響成一片,池塘雖不大,卻也足夠壯觀。不待諸葛燁想清是怎麼回事,房間裡就傳來了一串嬰兒啼哭的聲音,諸葛斌立刻緊張的轉回頭看向門板,想推門進去查看,卻又怕驚擾了誰,硬生生是將心中的衝動給壓下去。

“相爺!相爺!”就見丫頭夜鶯抱着薄被子推門出來了,“相爺!是個漂亮的小姐!”夜鶯說着,就將懷裡的孩子給諸葛燁看。諸葛燁立刻小心翼翼的接過,他內力深厚武功高強,可不論經過多少次,他對於這種柔軟的小生命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夜鶯看着諸葛燁的樣子就想笑,無耐屋內的穩婆又喚人,夜鶯這才匆忙行禮退下。諸葛燁束手無策的拍着懷裡哇哇直哭的孩子。忽然,一陣風拂過,襁褓中的哭聲斷了,諸葛燁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小女兒嬌嫩的小臉兒,和她大眼瞪小眼乾看着。

“嗲……嗲嗲……”那個小女娃忽然伸出兩隻嫩嫩的小爪子朝着諸葛斌抓了兩下,隨後便“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諸葛燁卻是一臉震驚的看着懷裡的小女兒,他已是三十有餘的年齡,稀罕事見過不少,可這剛出生的孩子能直接開口叫人卻是第一次見到,況且還是發生在自己剛出生的小女兒身上。

“天有聖光,其勝於月華,蓋過明日;禽鳥陸獸,有其首以攜天傲遊,或立於險峰對月而嚎以邀明月。天以響雷以附,地以王者而和,此爲,帝王之徵兆。”

聞言諸葛燁打了個機靈,擡頭看向院中。不知何時,院子的亭子中央多了一個女人。那女人一身衣裳鮮紅,青絲高綰,十二隻琉璃金鳳簪相對插在髮髻上,細眉如煙,鳳眸如絲,美眸中夾着靈光更是映得她多情妖嬈。

“不知高人是何身份,爲何要夜闖我相府?”諸葛燁不爲美色所動,單刀直入的問道。

“我不過是一介女流,何來高人之稱?”空惜靈緩步走下涼亭,步履輕盈彷彿是一片正在飄飛的,豔麗的紅綢。

“在下的府邸外有重兵把守,內有暗衛隱居,在下自以武功不差,卻也未能發現前輩的氣息,前輩又怎會不是高人?”諸葛燁道,他看着正在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空惜靈,忽然發現她的眼神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停在自己懷中的嬰兒上。諸葛燁不由的又將摟着孩子的手臂緊了緊,朝後退了一步,又開口問了一遍:“不知前輩到此有何要事!”

空惜靈彷彿沒聽到他的問話,繼續朝着門口殿上的一大一小靠近。只是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薄冰之上,生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諸葛燁則是一面緊張的盯着她,一面思考自己曾經是否有得罪過這女子。可是在腦中思索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點有用的線索。當初他跟着師傅修行的時候,並沒有仇家,在官場上也從未樹立,相反那些新官儒生他都會幫着提攜。而至於風流債,那更不可能。他一生只愛一人,她是自己三個孩子的母親,更是這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以前無人會和她爭寵,以後更不會有!

不知不覺中,空惜靈已經到了殿下。她無視諸葛燁的敵意,突然雙膝跪地,預禮朝着殿上叩拜。“小女空惜靈,石峰谷小小散仙,推算今日陛下臨世,特來叩見吾皇,吾皇萬歲!”

話音未落,天邊一道光亮劃破,隨機滿天璀璨流行飛舞,一場流星雨在天際拉開序幕。

諸葛燁驚愕的看着這一切,半響纔回過神去看懷裡的孩子,只見那小女娃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滿天的流星,嘴裡含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思考。隨後,那小女娃便笑了,呵呵呵的笑聲彷彿佛塔四角的銅鈴隨風搖曳發出的聲音。

諸葛燁還來不及從震驚中回過神,就聽空惜靈又道:“陛下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面比百花明月清豔,氣敵四方龍王,所是名喚長君,最宜。”

她話說完,女娃娃又笑了。這一次,並非剛纔那種,只是發出了“嘿嘿”兩聲,然後就不再出聲,而是盯着諸葛燁的下巴一直看。

這時候空惜靈起身又道:“那等陛下六歲生辰,小女便接陛下入山,還望陛下耐心等待。”

話音未落,一陣風過,豔美的女子便消失了。諸葛燁立刻鬆了一口氣,還沒得空逗逗懷裡的孩子,就見院子門口一前一後毛毛躁躁的衝進來了兩個身影,其中一個還邊跑邊招手喊着:“爹!爹!孩兒們來晚了!”

聞聲望去,諸葛燁立刻就皺眉,那是兩個讓自己頭疼的兒子,長子諸葛凌雲和次子諸葛軒。

“多大了還這麼毛躁!”諸葛燁教訓了兩個兒子一句,不過卻沒阻止兩個兒子看自己懷裡的小女兒。

“小妹真小!以後肯定不長個兒!”諸葛軒立刻就笑了起來,笑聲裡頗有嘲笑的意味。不過他沒笑兩聲就感覺鼻子一堵,上不來氣,嗓子立刻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只見,小小的諸葛長君提着小手笑着。顯然,是這個小傢伙剛剛掐住了諸葛軒的鼻子。

“你!”諸葛軒好不容易緩過氣,蹬着襁褓裡的妹妹,什麼也說不出來,臉瞬間憋成了豬肝色。

“父親小妹的名字叫什麼?”諸葛凌雲開口問道。

他這一句算是問到了點上,立刻讓諸葛燁想起了剛剛空惜靈說的話。諸葛長君,長長久久的……君王?

不能諸葛燁開口,身後的屋子門卻開了,穩婆忽忽出來:“老爺,夫人要看孩子吶!”

一聽這話,諸葛燁立刻答應了一聲,抱着孩子就走了進去,身後諸葛凌雲和諸葛軒也不顧穩婆的阻攔跟了進去。房間裡面,丫頭媽媽們正收拾着染髒的牀單、白布條,沒有一個人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氣氛有點凝重。

諸葛燁抱着孩子走到內室,夜鶯沒有撩起珠簾,而在凌到諸葛燁的耳邊輕聲道:“老爺,夫人血崩了……”

諸葛燁臉色一變,再去看懷中的女嬰。

這時候的女嬰也不笑了,一邊咬着自己的手指,一邊盯着房頂,好像剛剛夜鶯的話她也聽懂了似的。夜鶯不再多言,挑起珠簾讓諸葛燁進去。諸葛燁也來不及多想,快步到牀邊撩開紗帳。牀上的女人仍舊同往日一樣貌美,只是面無血色,看得讓人心疼。

諸葛燁輕輕將蓋在女人下半身上的被子掀開,兩腿之間的牀單下盡是血漬,紅的刺目。諸葛燁眉頭深鎖,又將被子蓋了回去。

這動作就是再輕,也驚動了牀上的那香消玉殞的佳人。

“老爺……”牀上的人虛弱的開口,“孩子呢?”

“在這裡,”諸葛燁在女人身邊坐下,將孩子放到她身邊,一手握着她發涼的手,壓抑住心中的悲切“長得和你很像,很漂亮的小丫頭。”

“丫頭……”女人怔愣了一下,“剛纔……哭的那麼大聲……居然是個女娃娃……都怪我……沒再給添個少爺……”

“女兒好,女兒好!”諸葛燁連忙安慰,“都是我們的孩子,我都愛!女兒乖巧懂事,不會跟凌雲和軒兒一樣四處調皮搗亂!”他不忍心看到愛妻難過委屈的樣子,以前如此,現在也一樣。

“孩子……叫什麼名字?”

“叫……”諸葛燁突然想到剛纔院中空惜靈的一番話,猶豫片刻,道:“長君……諸葛長君。”

牀上的女人的臉色又白了一個層:“老爺……你這……不是正要了孩子的命嗎?”說話間,女人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這時候,一邊躺着的小長君哼唧了起來,揮舞着小爪子,稚嫩的掌心朝着自己的母親,似乎是要替她擦去眼淚。

“我已經想好了,這名是一定要留下的,孩子取字爲灼華,我們只喚其字少喚其名,就算是皇上問起來,我也自有話說,你不必擔心。”諸葛燁目光堅定。

“可是老爺,我……我好怕……”女人的眼淚不減反增,決堤洪水般涌了出來,“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一個女人騎在鳳凰上,地上……地上都是死人……最後那隻鳳凰上的女人砍下了天上的龍頭……後來……後來那鳳凰和女人的光……甚至和太陽一樣……”

“那都是夢,別亂說!”諸葛燁的額頭上也冒出了細汗,這種夢是大逆不道的!若是被皇帝聽到,自己哪怕位子再高,也會被滿門抄斬,滅了九族。

“老爺……”女人一句話哽在喉頭沒有說出來,眼神開始潰散。與此同時,小長君的啼哭聲再一次響起來,聲音尖銳刺耳,替諸葛燁宣佈了身邊女人的離開。

第二日,丞相府滿門皆白,啼哭聲傳遍了半個京城。丞相夫人並非名門小姐,但賢良淑德,心善大度的名聲傳遍大半個仙錦國。前來悼念的人踏破了門檻。當今仙錦君主特許貴妃同等禮制厚葬,仙錦皇都三日紙線錢飄灑,舉國同哀。

此後五年,丞相在未娶妻,一心爲國,鞠躬盡瘁。

五年時光若白駒過縫,昌明十五年九月,仙錦國老昌明君駕崩,儲君繼位,號光盛,光盛君並不似父親昌明君勤政愛民,禮賢下士。雖無暴政,但貪戀後宮,腐敗奢靡,國力開始逐漸沒落,故事便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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