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康踉蹌着跌下牀,守在門外的侍衛聽到動靜蜂擁而近,立刻便將穆思芊壓下。
一個侍衛大喊着:“有刺客!”整個院中的侍衛都提劍衝到屋內,幾個侍衛攙扶着李澤康坐到牀邊,並去喚太醫前來。
穆思芊雖被抓,但卻全然沒有恐懼與慌亂,她淡然地跪在那,還不滿地掙道:“壓得這麼緊幹嘛,你們這麼多人我還跑了不成?”
李澤康揮掉壓着穆思芊的侍衛,心中對她剛剛說出的名字感到有些熟悉,但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是誰。
“飄雪?飄雪是誰?”
穆思芊嗤笑道:“三殿下,當初那麼強勢地想要娶的人,如今竟是連她的名字都忘記了嗎?”
腦海中閃現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似乎是有那麼一個女子叫做飄雪,他對她也算一見鍾情,但她卻不知好歹,在上花轎之前自縊而死,他還爲此是生氣了好久,如今竟是連她的模樣都記不得了。
“你便是爲了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想殺本殿下?!”
面對李澤康的憤怒,穆思芊笑了起來:“哈哈哈,殿下,我若想取你性命可就不往你的肩頭刺了。雖說當初飄雪的死是被你逼的,但若是她稍微想開一點兒,也不會落得香消玉殞的地步。我來呢,只是向你討回逼婚的成分,刺你一刀已經足夠。生命如此寶貴,我可沒有資格輕易剝奪。”
如果不是看在生命寶貴的份上,她纔不會阻止葉河爲飄雪報仇,自己來受這場罪呢!
不知道爲什麼,聽完她的一番話李澤康的怒意倒漸漸消失,心裡面一個念頭越來越強烈:這個女人,他要定了!
至於肩頭的傷,算了,戀愛中哪個男人不受傷,權當交學費了,下次和她獨處一定要先綁起來,偶爾玩個S-M也挺不錯的。
然而事態顯然超乎了李澤康的意料,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后娘娘駕到!”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焦急之下鳳釵凌亂地晃動,掛到髮髻上都沒空去理。她一進屋,便哀嚎着撲倒在李澤康的身上:“我的兒啊,你怎麼受傷了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母后怎麼活啊!嗚嗚嗚……”
李澤康忙扶起婦人,道:“母后,兒臣沒事。”
皇后撫摸着他的臉龐,淚眼朦朧:“還說沒事,你看你傷得多重啊,太醫請了沒?”
“母后放心,已經去請太醫了。”
“那就好,那就好……”說着拭去自己眼角的淚,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頭,指着穆思芊大罵道,“好啊你個狐狸精,居然敢傷害吾兒。說!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穆思芊壓下想吐槽母子二人變臉速度一樣厲害的衝動,說道:“沒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來的。”
“啊呸!沒有人指使你?鬼才相信。來人吶,把她給我打入天牢,就算是撬也要把她的嘴給我撬開!”皇后憤怒地咆哮,然而還不待侍衛們將穆思芊壓下,一抹墨藍色的身影衝進屋內,“啪啪”幾下便打倒了上前的侍衛。
皇后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道:“沈謙,你是要反了嗎!?”
沈謙將穆思芊擁入懷中,說道:“皇后娘娘,思芊是臣的未婚妻,倘若您這樣不明不白地將她打入天牢,沈謙反了又如何?”
皇后氣急,塗着丹蔻的手指在空中顫抖:“你、你就是這樣效忠我北坤王朝?效忠皇上的嗎?”
沈謙言辭振振:“皇后娘娘您也說了,臣是效忠北坤王朝,效忠皇上,並不是效忠皇后娘娘您。而微臣絲毫不覺得剛纔的所作所爲有違我北坤王朝,有違皇上。”
“你、你……”皇后憤怒地渾身顫抖,衝着衆侍衛吼道,“你們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這個意圖行刺吾兒的妖女拿下!”
但是侍衛們明顯忌憚沈謙,一個個的都舉着武器欲前不前。
就在兩方面僵持之際,又一聲尖細的太監聲傳來:“皇上駕到!”
身着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人在一衆太監宮女的簇擁下走進房間,其旁緊跟着神色焦急的李澤旭。在看到穆思芊安然無恙時,他鬆了一口氣。
皇帝神色威嚴,皺眉問道:“發生了何事?”
皇后掏出帕子掩淚,哭訴道:“皇上!還請爲臣妾做主啊!這個妖女意圖行刺康兒,臣妾欲將她打入天牢,沈相卻出手阻撓,還說……還說爲了這妖女,反了又如何……”
穆思芊無語望天:皇后娘娘,您要不要這麼斷章取義啊?!
皇上的目光掃過穆思芊,看到她的表情,不禁心頭一震。他沒有去質問沈謙,反倒是問她道:”姑娘,是你將老三刺傷的?”
穆思芊點頭,皇上眼中的詫異更甚:“那你爲何要刺殺老三?”
“是刺傷不是刺殺!”穆思芊不耐地糾正道,“大叔,你不是皇帝嘛,怎麼國語和明珠丫頭的一樣差,連刺傷和刺殺都分不清!”
這回不止皇帝詫異,連皇后也震驚地睜大雙眼:“你、你怎麼會認識我家明珠?”
穆思芊皺眉,這幹嘛呢,一個個的,明珠那個丫頭又不是隱形人,認識她很奇怪嗎?
顯然皇后的想法與穆思芊的完全不同,她恍然大悟地指着穆思芊:“本宮知道了,你這妖女一定是有預謀的,接近明珠就是爲了刺殺康兒,對不對!?”
穆思芊無力扶額:都說了是刺傷而不是刺殺,你們一家人的國語難道都是算數老師教的嗎?
說曹操,曹操到,李明珠蹦蹦跳跳地跑進來,邊跑還邊說道:“三哥三哥,人家要看穆姐姐,啊,不對,已經變成三嫂了,嘻嘻……還有五哥你也真是的,怎麼都不等人家呢——咦?你們在幹什麼?”
本來劍拔弩張的氛圍因李明珠的到來而有所緩解,皇后見到自家女兒出現面露詫異:“明珠,你怎麼來了?”
李明珠理所當然地說道:“穆姐姐嫁給三哥,人家當然要來了。母后,您和父皇怎麼也來了?啊!我知道了,是要鬧洞房對不對!?嘻嘻,看來人家還沒有錯過精彩部分嘛。咦?三哥,你的肩膀怎麼受傷了?”
李澤康掃了一眼在旁的穆思芊,“沒什麼,只是不小心碰傷了而已。”穆思芊不解地看向他,李澤康卻偏過了頭躲開她探尋的視線。
然而話音剛落,皇后就尖叫道:“什麼碰傷了,分明是這個妖女刺傷的!”
林明珠目光掃過自家意圖遮掩什麼的三哥,又掃過義憤填膺的孃親,最後落在一臉無奈表情的穆思芊身上,眼裡突然就涌出了淚花問道:“穆姐姐,你真的刺傷了三哥?”
李明珠淚眼婆娑的大眼睛就這麼看着她,澄澈透明,穆思芊突然覺得上天弄人:這麼單純的李明珠怎麼就有陰沉如李澤康的哥哥呢?這基因突變也不帶這麼玩的吧!
她點點頭,李明珠卻出乎意料地破涕爲笑。
“哈哈!”李明珠笑得捂住肚子,“果然不愧是穆姐姐,向來人家和三哥玩的時候都是吃虧的,如今穆姐姐只玩了一把洞房的遊戲就讓三哥哥吃了癟,穆姐姐果然厲害!哈哈哈哈哈哈……”
穆思芊表示今天的人們都是瘋了嗎?先是李澤康不知原因地維護她,現在是李明珠神經質大發,喂喂,你們兄妹能不能吃完藥再出來,不要嚇到路人好不好?!
皇后的臉整個黑了下來,“明珠,胡鬧夠了沒!還不快回房!皇上,穆思芊行刺皇子,證據確鑿,還望皇上將她打入天牢!”
皇上咳嗽了兩聲,卻沒有說什麼。
李澤旭走上前,“父皇,其中一定是誤會,芊兒她心地善良,是斷斷不會殺人的,還望父皇明察!”
“還查什麼!”皇后不悅道,“穆思芊刺傷康兒,證據確鑿,犯人亦已承認,還有什麼可查的!?”
沈謙雲淡風輕:“如果微臣沒有記錯,三殿下似乎說自己的是不小心碰傷的,與思芊沒有半分關係。”
皇后被噎住,她不明白自己兒子爲什麼會維護刺傷自己的人,難道是被狐狸精迷惑了?想到這兒,更覺穆思芊留不得,於是命令侍衛將穆思芊拿下。
侍衛一動,沈謙和李澤旭齊齊將穆思芊護在身後,皇后質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難道還要反了不成!?皇上,您看看您的臣子和兒子,他們就是這樣目無法紀的嗎?”
皇上的臉上呈現出倦容,掩脣咳嗽,道:“朕乏了,今天就先到這吧。把這位姑娘先關到牢裡,過幾天再做定論。”
皇后面露不滿:“皇上,證據確鑿,就應該將穆思芊押入大牢,擇日處斬!”
“需要怎麼做朕還不用你來教!”皇帝呵斥,皇后雖然不甘卻也掩了聲息。
沈謙心中慶幸,皇帝沒有理會皇后的建議,說明事情還會有轉機,只要自己多加運作,思芊一定不會有事的。
而就在沈謙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穆思芊卻出聲叫住了轉身要離開的皇帝:“哎,等一下,你這意思是要我在牢裡待着?”
皇帝止住腳步,皺眉說道:“這已是朕對你額外開恩,你還要怎樣?”
穆思芊不開心地撇撇嘴,不顧沈謙的眼神示意和李澤旭不斷扒拉她的胳膊,說道:“這意思就是我還要在天牢裡帶着?這我可不幹,大好時光怎麼能浪費在黑漆漆的牢房裡呢!”
皇帝不耐地皺眉:“那你想怎樣?”
穆思芊右手託着下巴,還真的思考起來。而皇帝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靜下心來等着她思索,也許就和想要放她一條生路時一樣,是因爲老五傾心於她?
皇帝沒有發話,衆人也不敢出聲,全場只有穆思芊思索時不時發出的“嗯……嗯……”聲。
“啊!有了!”穆思芊雙手拍掌,道,“既然我刺傷了三皇子,那麼是不是三皇子也刺我一刀,那麼我就不用坐牢去了?嘿嘿,就這麼決定了!三殿下,快,拿你的刀刺我一下!”
“胡鬧!”皇后和沈謙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皇后顯然是因爲不能取穆思芊的性命而不滿,而沈謙卻是因爲擔憂穆思芊。
穆思芊相比較而言就顯得比較淡定,她走到李澤康面前,說道:“三殿下,快,砍我一刀,這樣咱們就扯平了!”
李澤康卻沒有應她,惹得穆思芊焦急地跺腳:“誒呀,讓你捅一刀有那麼難嗎?我還急着回仙瓊閣呢,你再磨蹭可就耽誤我吃夜宵了!”
李澤康擡起頭,向來陰沉地眸子中此刻卻有着一絲絲的光亮:“穆思芊,你不就是想和本殿下扯平嘛,不用我捅你一刀,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那麼我便放你回去。”
穆思芊聽到自己不用挨刀子自然喜上眉梢,“當真?什麼條件?”
“康兒,別胡鬧!”皇后走過來,對李澤康呵斥道,“你忘了本宮曾經教過你什麼了嗎!?”
李澤康似還有什麼什麼話要說,但在皇后的瞪視下垂下了頭。
皇后又對穆思芊說道,“是你說要還康兒一刀,但康兒現下受傷不便,你應該不介意別人代勞吧?”
穆思芊點頭,只見皇后笑得奸詐,一揮手,一個長相粗壯的侍衛就出列,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長刀。
“既然如此,那麼便由他來代康兒還你一刀。”
沈謙欲上前阻止,皇帝卻在這時放了話:“既然穆姑娘願受一刀作爲償還,也算是互不相欠了。”又對那提刀侍衛說道,“只需如康兒的傷口般刺在胸口即可,萬不能傷及性命。”
那侍衛點頭稱是,舉起刀避開穆思芊的要害刺去。
然而就在刀尖抵達胸膛的前一秒,刀鋒偏轉,赫然便是衝着心臟而去!
“叮!”的一聲,寒刃被沈謙揮掌彈開,但卻因爲距離太近而劃破穆思芊的衣衫刺進她肩膀。
“唔!”穆思芊悶哼一聲,臉色因疼痛而變得蒼白,額角沁出滴滴冷汗。
沈謙只覺那刀是刺進自己身上,一把揮開那侍衛將穆思芊護在懷中,一邊叱問道:““皇后娘娘,您這是做何意!?”
皇后一臉無辜狀,但精明如沈謙又怎麼會沒有看出她眼底深埋的因沒有將穆思芊置之死地而產生的失望。
“沈相大人這是從何說起?這不都是按照約定進行的嗎?本宮可有哪裡做錯了?”
沈謙將懷中的人兒護得更緊,薄脣緊抿,心中雖然清楚定是皇后指使那侍衛藉機取穆思芊的性命,可卻無法向他人解釋清楚。畢竟在衆人的眼中,一切都是如皇后所說,是按照約定進行的。
似乎是打圓場,皇上說道:“好了,既然穆姑娘已經捱了一刀,那今日刺傷老三的事便一筆勾銷,黃仁,朕乏了,回懷蓮殿。”
“是。”黃總管應聲,尖着嗓子向着屋外的方向喊道,“皇上擺駕懷蓮殿!”隨之而來的是一片跪地送行的聲音。
習慣性地將拂塵搭在左臂彎處,退到一旁等待皇上離開,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黃總管不禁擡起了頭。
對於坐擁天下的皇帝來說,黃總管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能讓一代君王露出這般的表情,似詫異又欣喜,似難以置信又期盼爲真,皇上的表情就像見到了遺失多年的珍寶,想上前去卻又害怕是幻夢一場……
熾烈的目光如此灼熱,令被注視着的人不禁擡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