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和黃正浩剛走到樓梯角，一股濃郁的特殊味道飄來，他們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換了一個世界。
黃正浩飛快捂住鼻子，頭皮緊繃，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
他擺了擺手，示意秦旭先上，自己旁觀，捂住鼻子的手，就不打算放下來了。
秦旭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蜜汁微笑，朝他師父做了一個很享受陶醉的表情。
“嘿嘿，榴蓮呀，師父你最討厭的水果！”
“不對呀，我們局裡怎麼會有榴蓮的味道？”黃正浩驚近乎恐的聲音，從巴掌含糊傳出來。
他們已經走到警局後門位置。
後門處停着一輛運貨的皮卡車，一堆小山似的榴蓮，正散發出濃郁而獨特的果香。
按秦旭榴蓮愛好者的業餘水平，從這濃濃的榴蓮香，也能判斷出，這車榴蓮果實成熟，入口風味甚佳。
一位眼熟的大胖子笑眯眯從小山受小跑過來，肉山似的體型，與那堆榴蓮相得益彰。
“警察小哥哥你好，你好你好！”米小龍膩滑的肥手，握住秦旭的右手，激動地上下搖晃，“我代表直播間的觀衆們，向你問好了。”
這句話聽得秦旭很彆扭。
不過當警察以後，彆扭話早就聽多了，神經一向很粗，撅着嘴巴吹兩下，煙消雲散。
“那個，米小龍，你搬這麼多榴蓮過來幹嘛，警察局周圍不得……”有鑑於黃正浩師父已經快被榴蓮味薰暈了，秦旭只能主動開口問道。
“沒事沒事，我這是警民共建魚水情！感謝警察同志們爲民做主，我就是一個賣榴蓮的，送一點小榴蓮，給警察同志增加福利。”米小龍笑眯眯着一條縫的眼睛，表情慷慨地說道。
這話聽起來又套路又官方，實在像是瞎胡扯。
黃正浩瞪眼，騰出一隻手猛擺手。
不用黃正浩提醒，秦旭知道這種問題敏感，一個不慎，被歪曲事實，別說是他們，就連局長同志，都要翻船。
要知道，現在當民警的同胞們，出去吃個飯，碰上一個朋友的朋友，都不敢同桌，更不能瞎說話，一不留神，被取了證據，過個好幾年被當把柄翻出來，連自己都忘記的破事，到時候蓋個吃喝卡要的黑鍋，哪有地方說理去。
“米小龍，謝謝你，不過東西我們真不能要，收了就要犯錯誤，別爲難兄弟啊！”秦旭實話實話。
米小龍會弄來這麼一堆榴蓮來感謝長陽分局的警察同志，還真不是純粹因爲酒醉被救，報之以榴蓮。
要知道，他早上架着直播手機來長陽分局的時候，手裡可是隻有一面網店訂做的二十塊錢的錦旗。
根本原因，還是早前長陽分局大門前的一通鬧劇，他的直播間紅包如雨，事後一清點，竟有將近十萬的紅包分成。
這下，榴蓮哥挺不好意思，想了一陣，乾脆把倉庫裡一些過熟的榴蓮讓送貨工人搬到長陽分局，表達自己的感謝之心。
米小龍鐵了心要將榴蓮留給秦旭，樂呵呵笑了幾聲，將有點兒皺巴巴地錦旗塞到秦旭的手裡，一轉身，準備溜號。
沒想到，迎面就走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瘦高個，臉頰凹陷，面色不佳，不太和善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抽菸過度的黃牙。
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鬆垮垮撐不起來的警服，米小龍差點以爲是哪個犯事的傢伙再進宮了。
“戈局！”秦旭和黃正浩站直問好。
“這位先生，你好，我是長陽分局的局長戈一華。”瘦高個攔住米小龍，將他十分客氣的請進接待室。
戈一華周圍站着兩個一同前往市裡開會的民警，再加上秦旭和黃正浩兩人，個個穿着警服，精兵悍將般圍着米小龍。
這種頗有威懾的壓力下，給米小龍加十個膽子，以他的武力值，也不敢直接溜走。
他繼續咧開直播間裡賣榴蓮時慣常的笑臉，說道：“戈局長好，戈局長，你別客氣，這真不值很多錢，警察同志真的辛苦了，吃點榴蓮，補一補，保證味道細膩柔滑，強身健體，吃了還想吃，想吃以後直接找我直播間下單哈，保證送貨到家，免費挖肉。”
這榴蓮哥果然熱愛本行，戈一華還沒多說，他就自己吆喝上了。
“……”
大胖臉配上生動的表情，深得諧星精髓，滑稽有趣極了，難怪他的直播間之前熱度就不算差。
“好吧，這位先生，既然這樣，我們也很難推辭你這一番心意。”戈一華沉思一下，點點頭說道。
秦旭有些詫異，戈局據說是老緝毒警退下二線，一向原則性很強，這次這畫風不對呀。
正疑惑時，戈一華繼續說道：
“不過，我們的紀律也在那兒，所以，這車我們依然是不能收的，這樣，我們來一個折中的辦法。我們警局以你的名義，將這批榴蓮贈送給潮海市兒童福利院，給福利院的孩子們嚐個新鮮，你覺得如何？”
話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米小龍還能如何？
他只好張口誇讚了一番長陽分局民警的高風亮節，然後喊運貨工人，找戈一華問了地址，將一整車的榴蓮，運往潮海市兒童福利院。
於是，當天，潮海市兒童福利院的孩子們，破天荒地嚐到了這種奇葩水果。
目送着米小龍胖胖的身影離開，戈一華乾瘦的手擡了擡，向秦旭招招，用不輕不重地聲音說道：“小秦，過來到我辦公室一趟。老黃，那個家暴家庭的案子，你就幫忙跟一下。”
曹宇達的父母兩人，還關在訊問室裡呢！
一個老實地抱着腦袋，黑着臉蹲在牆角。
一個依然在不斷絮絮叨叨，掏心掏肺，也不知道對誰將一輩子的私密事都抖出來。
訊問室的視頻監控，記錄着他們的言行。
由於曹宇達的母親正處在極爲忘我的狀態，民警無法與她交流，曹宇達父親一聲不吭，所以只能將兩人暫且關押，等其能夠正常溝通，再開始訊問工作。
秦旭跟着戈一華來到局長辦公室。
戈一華沒有說話，秦旭閉着嘴，一路上，只聽到戈一華時不時的咳嗽聲。
這是戈局的老毛病了，聽說是以前在一線的時候，肺部受過槍傷，留下的後遺症，一直都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