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裡安靜地能聽到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程果始終像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安靜地聽着杜蔚和宋婉之的談話,其實也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雙方各執一詞,並且各自並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可以預見到最後還是徒勞。
宋婉之不滿地深吸了口氣,說:“杜老師,這是我們家裡的事情,雖然你是老師,但是我對我的孩子怎麼教育應該也有我自己的權利吧?你看這孩子,就算書讀得再好又能怎麼樣?有人喜歡她嗎?事實證明,讀書好的孩子也並不一定就會被人喜歡。”
程果的身體震了震,她沒想到宋婉之是真的這麼看待倪程的,並且把大家不喜歡倪程這件事當做理所當然。
所以倪程在學校遭遇校園霸凌的時候,根本不敢回家告訴媽媽,因爲媽媽會告訴她:這都是她應該得到的,誰讓她是不被人喜歡的孩子呢。
日復一日,連家這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港灣的地方,對倪程來說成了另一種煎熬。
杜蔚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宋婉之的職業也算是有社會地位的,沒想到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倪程媽媽,別當着孩子的面說這些話,會給孩子心理造成不好的影響。”
宋婉之不屑地輕輕一笑:“你說這孩子啊?放心,她心裡堅強的很,不會發生你說的那種事情。”
程果已經感受到杜蔚的不悅,恐怕在來之前,杜蔚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局面。
靜默之間,二樓突然傳來了摔東西的聲音。
程果無動於衷地掃了一眼樓梯口,那是倪芮在用摔東西來表達自己不滿的情緒,也是在暗示宋婉之立刻把她們趕出去。
果然,宋婉之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準備送客:“麻煩杜老師今天跑這一趟了,不過這孩子以後在學校的事情您打電話給我就可以了,不必親自來家裡。”
杜蔚聽出了宋婉之隱約在表達對自己的不滿,仍維持着表面的和氣,倒是沒什麼被趕的尷尬感覺。
程果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宋婉之想來是急着上樓查看倪芮的情況,因此急匆匆地便關上了門。
杜蔚像是根本不相信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麼,走了一陣後突然停下來,直愣愣地看着程果。
程果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但也沒覺得很抱歉,早在來這裡之前她就已經告訴過杜蔚家裡的情況,是杜蔚執意要來的,她可能對家長對老師的尊重太過自信,卻沒想到宋婉之壓根沒把她當回事。
“倪程,你住在哪裡?老師送你回去吧?”
程果搖了搖頭拒絕了:“不用了老師,我跟我朋友約了去培訓學校學習。”
杜蔚也沒有勉強她,程果目送着她離去,她大概是心裡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何止是杜蔚,程果當初被宋婉之勒令住在外面不準回家的時候,她的三觀也遭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一個孩子究竟能被自己的母親有多不待見呢?
底線大概就是倪程這樣的吧。
唐檸他們早就聽說杜蔚去倪程家裡的事情,幾個人窩在小教室裡,完全沒有學習的心思,一門心思地只等着程果的到來,就連林舒彧也不例外。
程果詫異地盯着一個小小的小教室裡擠滿了人,又好氣又好笑:“你們都上完課了?”
林舒彧說:“上課時間推遲了半小時。”
程果有些不太信,林舒彧又補充道:“是老師私人原因,所以推遲了半小時。”
唐檸就沒林舒彧這麼好脾氣了,一把把程果扯到座位上,關切地問:“到底怎麼回事?你媽怎麼說?有沒有把你們班主任趕出去?”
在唐檸眼裡,宋婉之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嚴肅卻古板的母親,大概是因爲宋婉之一直都對倪程不待見的緣故,所以唐檸也不怎麼待見宋婉之,她親眼見過宋婉之對倪程冷嘲熱諷的樣子,像是把老師趕出家門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尤其當對方還是倪程的老師時。
程果故意吊着她的胃口,隨手抓起旁邊拆開的薯片啃有一搭沒一搭的啃起來,欣賞着眼前三張臉色不一的面孔。
“倪程,你故意的是不是?大家都是關心你纔會聚在這個小教室裡的,不然誰願意擠在這麼小的地方?你趕緊說,說完了我們好去大教室學習。”
唐檸不滿地咂了咂嘴,對程果的故弄玄虛很不滿意,伸手想把程果手裡的薯片搶回來,可惜落了空。
程果嘆了口氣,道:“大致跟你們想得差不多,不過我媽媽她挺固執的,沒怎麼聽進去老師講的話,老師說不應該把我放在外面一個人住,我媽又覺得她沒做錯。反正當時的場面很尷尬,你們就自行體會吧。”
三個人面面相覷,剛纔程果還沒來的時候他們就討論過可能的結果,大致跟程果說的差不多,並無特別有出入的地方。
林舒彧皺起眉頭:“老師沒有說服你媽媽讓你回家住?”
程果不在意得笑道:“回家住幹嘛?我纔不要回去住,一個人住多自由,它不香嗎?”
林舒彧的黑眸淡淡地望着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程果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拍拍手說:“行了,報告完畢,我得回去了,你們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
她正要走時,林舒彧忽然起身快速收拾好書包,跟着她跑出來:“我跟你一起走。”
“誒?你不是待會兒還有課嗎?”
林舒彧每週會有一天晚上從學校請假出來上一次課,雷打不動,當初程果知道的時候變感嘆,成績好不是沒有原因的。
成績好的人都比你努力,你還有什麼資格不努力?
“這節課到時候我讓老師雙休日給我補上就行了。”
程果屏住呼吸打量着他:“你該不會是……想逃課吧?”
他抿着脣,沉默不語,但的確是這麼個想法。
程果愣怔片刻,忽然笑了:“你難道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去?”
少年白皙的臉頰突然泛起一層紅暈,彆扭地說:“畢竟是晚上,你又是女孩子。”